第81章 相拥
陆川:“……”
陆川突然睁大了眼睛,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抓住谢宁的肩膀将他推开一些,注视着他的眼睛。
“过了?!!”大安朝的第一份报纸要诞生了?!!
谢宁眼里闪烁着兴奋和激动,肯定地点头:“没错!过了!我们的报纸可以出版了!”
今天李掌柜看完《修仙传》的全文大纲,大呼惊奇,对这本书极为感兴趣。知道是由荣斋先生负责编写后,还一个劲催促他赶紧写完。
至于具体内容,他之后又审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特别有争议的情节,就大方给过了。
双方确认出版后,接下来出版的是事情就由荣斋先生和李掌柜谈。
一张报纸的成本,除了稿费之外,主要成本还是纸张墨水。纸和墨的价格区间特别大,有几百两一刀的纸,也有一两百文一刀的,墨跟纸是一样的。
陆川以前用的纸墨就是相对比较便宜的,自从和谢宁成亲后,他读书上的一切花销,谢宁直接给他准备好了,无一不是精贵的。
古代可没有多少品牌效应的营销,能卖上贵价的东西,要么是物以稀为贵,要么是质量绝对过硬。
贵有贵的好,陆川练字都感觉流畅了不少。
对于纸墨用料这方面,荣斋先生和李掌柜还是有争议的。
李掌柜认为,报纸主要是卖给读书人和后宅女眷,用料最好要中等的。只是用中等的纸墨,成本大大提升,相对应报纸的售价也得提升。
荣斋先生认为,报纸的受众是广大平民,只有便宜的东西,他们才会舍得买。报纸就适合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这个问题荣斋先生和谢宁陆川三人都讨论过,一致认为报纸一定要便宜,最好定价三文钱一份。
他们算过成本,用最低档的纸墨,一份报纸的纸墨成本大概是两文钱,利润是一文钱左右,和翰墨书斋五五分成,一份报纸他们能赚半文钱。
《修仙传》按市场价给稿费,还有林先生的稿费,以及报社的各项人员支出,如果卖三文钱一份,至少要卖出五万份报纸才能回本。
陆川对这个预估销量还是很有自信的,不过李掌柜对这个销量不报多大希望,近几年来最热销的话本,一年下来,顶多只能卖出两万份,这还是加印过好几遍的销量。
据荣斋先生的说法,第一次印刷便想刊印五万份,他个人是不看好的。他比较倾向于提高卖价,走中高端路线,第一次先刊印五千份。
两人争执不下,都坚持自己的看法,最后是谢宁一句话给解决了。
谢宁表示:第一期报纸的印刷费用全部由他负责,包括书局印刷工匠的工钱,滞销造成的损失,也由他负责。
李掌柜这才勉强同意,这样一来,不管销量如何,书局都不会亏本。
协商好成本支出,第一期报纸的样版也做出来了,接下来便是让工匠印刷出来。
大安朝的活字印刷术已经很成熟了,特别是书局,每天都有要印的书籍,字模有三四套,正适合印刷内容多变的报纸。
得到谢宁肯定的回复,陆川也忍不住激动起来,这个报纸从起草到落实,陆川虽然没有全程跟进,也花费了不少心血。
此时能够出版,陆川心中产生一种成就感,报纸将是他从现代带来到大安朝的第一样产物。
他从现代文明来到落后封建的大安,自然希望能为这个朝代留下点什么。
而报纸正是他传播思想的第一步。
思及此,陆川按耐不住心中的澎湃,一把揽住谢宁的腰,抱着人转了几圈。
谢宁一时没防备,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腾空,被陆川带着转圈。
被放下来时,谢宁一点事儿都没有,反倒是陆川,有些头晕,不得不抱着谢宁,倚靠在他身上缓缓。
陆川的头靠在谢宁肩窝,有些虚弱道:“不行了,头晕了。”
谢宁从一开始的惊呼,到对陆川的嘲笑,变化只在一瞬之间。
谢宁嘲笑道:“这就晕了?!!人家唱戏的转上几十圈都没问题。”他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疼惜陆川的,双手绕到他背后,给他顺了顺气。
陆川靠了一下,就缓过来了,但还是没放开谢宁,谢宁一时竟也没想起来,任由他抱着自己。
他们在院子里,相拥着说话,气氛温馨又暧昧,看得周围的下人忍不住脸红。
大安朝讲究礼仪,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拥,这对他们来说乃是失礼之事,从来就没见过,哪怕相拥的两人是正经夫妻/夫夫。
所以看到这一幕,他们都愣住了,反应过来时,都不约而同脸红了。
在陆川回来之前,谢宁正在和白玉荷花说话,见此情景,白玉也没有去打扰谢宁,公子和姑爷感情好,他们也开心。
至于失礼,都在自家院子里,他看谁敢说嘴主子。
这么想着,白玉让同样红着脸的荷花,带那两个粗使丫鬟回去,他自己则去吩咐其他下人不准进来。
谢宁没注意到这些,他的心神完全在陆川身上,温暖的怀抱,让他不想离开。
陆川用脸蹭了谢宁一下,开口道:“商量好什么时候发行报纸了吗?”
谢宁脖子被陆川蹭得有点痒,躲了一下没躲开,便由他去了。
“李掌柜说,下月初一,官员书生都休沐了,发行报纸正好。”
“那也没几天了。”
“是啊,所以李掌柜一回去就让工匠赶工,荣斋先生也跟着去监工了。”
此时离下月初一没剩几天了,他们要在初一这天发行报纸,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是印刷出来就可以了,还需要和各个书铺商议铺货。
用陆川的话来说,就是趁着流量最大的时候,打出报纸的知名度。
之后谢宁给陆川说了荣斋先生和李掌柜之间的争执,虽然最后因为他的财力,采纳了他们的方案,但他觉得李掌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宁说:“我觉得中等或高级纸墨的报纸,也可以印点出来,专门卖给那些有钱人。”就谢宁自己来说,他是宁愿多花点钱,也不想买纸张差的书。
他之前听陆川说过,书籍的内容虽然是一样的,但可以用不同的纸张,给它们分成三六九等,以此得到更多的利润。
闻言陆川不禁笑了:“宁哥儿不错啊,懂得学以致用了!”
谢宁脸上顿时露出自豪的笑容,被教导了这么多,他也是有长进的好吗。
“那当然!”谢宁语气里满是傲娇。幸好此时陆川没见着谢宁的表情,不然又要心动了,抓着谢宁就是一通亲吻。
“不过,其他品质的报纸,可以等等再印刷。”陆川说。
谢宁疑惑抬头:“为什么?”
陆川解释:“现在还不知道销量如何,待卖上几天,再粗略统计一下有钱人的数量,再决定印刷也不迟。”
闻言谢宁更不解了:“他们都看过了,怎么还会再花钱买更贵的报纸?”
陆川轻笑:“若是有一本好书,你看过后特别喜欢,这时候告诉你,有品质更好的版本,可以让你收藏,你会不会买?”
谢宁想了想,他还真的会买,好看的书就是要好好珍藏,纸张越好他越珍惜。
谢宁严肃点头:“我会!”
陆川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况且,他们多买一份普通的报纸,我们不就能多赚一份钱了吗?”
谢宁恍然:“也对哦!”有钱人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之后谢宁又聊到了铺货问题,他们这次印刷五万份,墨雨书铺就要了五千份,剩下的四万五千份,要跟一家家书铺谈。
对此陆川没有什么建议,记得他小时候,大人们看报纸,要么直接从报社订报纸,要么到附近的书报亭买,基本就这两种途径。
虽然他长大之后,书报亭因为电子产品的进步,慢慢地消失了,但在纸质时代,书报亭曾是他们一代代人的回忆。
他们的报纸是新鲜玩意儿,没有一定的推广,一开始肯定不会有人订报,干脆就没开放这个途径。
书铺跟书报亭的性质差不多,他觉得报纸放到书铺里卖很正常。
结果问题就出在这书铺上,他们不愿意在店里卖报纸。
报纸这东西,他们见都没见过,哪怕翰墨书局给他们看了样版,内容很精彩,他们还是不愿意。
因为报纸的价格太低了,才三文钱,他们能拿到手的利润非常低,还不如多卖两本书呢。
也有几家书铺愿意在店里卖报纸,不过他们要的量很少,大部分是要两三百份,最多的才一千份,加起来需要的量一万份都不到。
接到李掌柜来信的时候,谢宁和荣斋先生都愣住了,他们自信满满地印了五万份,结果人家书铺连一万份报纸都没订够。
此时李掌柜也是一脸愁容,虽然他一开始不支持印刷五万份报纸,这次印刷的成本也不需要书局承担,但现在报纸都已经印刷出来了,后悔也没用。
这对一个刚开始的报社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报社的人知道了这事儿,他们也都愁容满面,他们的生计,是在报社,报社的生意不好,难说不会把他们辞退。
众人集思广益,讨论了很久,还是没讨论出办法来。再过两天报纸就要发行了。
这天陆川回家,发现谢宁情绪低落,跟之前得知报纸出版消息时的兴奋完全不一样,一问才知道出问题了。
陆川不由扶额苦笑,是他想岔了,报纸没有基础受众,大家对报纸的印象跟话本小说一样,只是内容简短一些。
愿意购进报纸的书铺,购买的数量跟普通的话本小说一样。
陆川皱眉想了一会儿,跟谢宁说:“这样,你让李掌柜跟那些书铺说,这报纸放在他们那里代卖,卖不完可以退回报社,这部分的损失报社承担了。”
陆川这个办法很有效果,原本不愿意购进报纸的书铺,也都愿意订一些报纸放在店里售卖。
但还是不够,报社里仍然积压了两万多份报纸。
对此陆川又想了个法子,找一些小孩,沿街叫卖。
追根溯源,报纸最开始就是由报童沿街叫卖。小时候邻居家的奶奶,哄小孩时会唱歌,其中就有一首歌,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报,一面走,一面叫……”
这也是一个办法,于是谢宁又让人去找了一群口齿伶俐的小孩,简单培训了一天,就赶鸭子上架,让他们出去卖报。
到了陆川休沐这天,报纸正式发售,陆川和谢宁没有到报社去坐镇,而是在家中准备接待来客。
之前孩子被拐的王家,今天要上门来道谢,这是早就说好的,陆川和谢宁也不好改期。
主要是到了现在这一步,谢宁在也发挥不了作用,在报社等消息还心烦,不如在家待客。
第82章 卖报
在北城一个破旧的宅子,有三间屋子,里面都盘上了长长的炕床。每间屋子都躺了七八个小孩,其中最大的才九岁,最小的才三岁。
这宅子是之前谢明为了在北城推广火炕,特意在北城买下的房子。北城的百姓大多数都见识过火炕,到了现在,对这个火炕展示点没多大兴趣了。
谢宁决定采取陆川请小孩当卖报童的方策后,便想到了他二哥讲的,北城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在流浪乞讨。
大安立朝之初,专门为那些无人赡养的老人和孤儿设立了慈幼院,只要是符合条件,都可以到慈幼院生活。
现今距离立朝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慈幼院早已名存实亡,朝廷每年拨下的款项金额极少,还要被下面办事的人盘剥,到慈幼院账上,少得可怜。
京城中的孤儿众多,慈幼院压根就收容不了这么多小孩,只能任由他们在外流浪乞讨。
其实在慈幼院的生活也不好过,每天吃粗粮只能吃个半饱,穿的衣服也很单薄。也就前段时间谢明给几间慈幼院的屋子都盘了炕,今年才好过了些。
京中大户有时候为了名声,也会给慈幼院捐点钱,或者找个地方施粥,好给自家博个好名声。
到底杯水车薪,谢明这两年当了兵马司的指挥使,巡逻多了才发现这个现象。但他也无能为力,他们侯府的银钱,大多花在了军中,给伤残的军士抚恤,没有太多余力帮助那些孤儿。
所以谢宁一听陆川的计划,就想到了那些孤儿。
于是找谢明帮忙,让他帮忙找一些小孩来卖报纸,卖出十份报纸可以给他们一文钱提成。
至于为什么找来的小孩中,会有一个三岁小孩,主要这三岁小孩他哥是一个五人小团体中的老大,叫大河,小小年纪为了生计学得机灵圆滑,有能力领导这帮小孩。
但他有一个亲弟弟,今年才三岁,是个小哥儿。他们的父母都死了,家中的钱财被族亲霸占,并把他们赶了出来。
大河今年已经九岁了,再混几年,长到十二三岁,就能找到活计,改善生活。他弟弟小溪是个哥儿,他一个小子带着一个三岁孩子,比其他流浪的小孩要艰难几分。
其实还是很多人想收养小溪的,他是个小哥儿,不管是养在家里当童养夫郎,还是养在某些见不得光的地方,长大后为他们赚钱。总之只要大河愿意,他完全可以抛开这个累赘,过更好的生活。
但他没有。
谢明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为人机灵却不失情义,这把这人推荐给谢宁。谢宁见过两人后,同意大河带着他弟弟一起卖报纸。
因为是初期,谢宁没找多少人来卖报,二十来个小孩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城中流浪孤儿的问题,不是他一个小哥儿能解决的,那么多朝中大臣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没那么自大,认为自己能够解决得了。
清晨即将拂晓,鸡鸣声刚响起,大河便从睡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再仔细一听,能听见隔壁早起做豆腐的声音。
大河自从昨天住进这个院子后,很快便和周围的邻居打好关系,知道左边的邻居是做豆腐的,每天卯时就起床了。
由此推断,此时大概是卯时中,到他们起床的时间了。
大河有些不舍地看了眼床铺,昨晚是他流浪这半年来,睡得最暖和的一晚。但他还是坚持起床,只有干好了活,才能继续睡在这么舒服的地方。
他离开火炕,挨个把人叫醒,然后抱着睡得迷糊的小溪,来到另外两间房,把他们也叫醒。
住在这里的小孩,都是流浪的孤儿,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乞讨的生活,幸好京城富裕,他们总能讨到一些吃的,不过要特意避开那些成年的乞丐,否则容易被他们抢走。
长时间的流浪生活,他们变得很会看人眼色,这次的活计得之不易,他们也很珍惜。
所以一被人叫醒,虽然很留恋那火炕,还是很积极地起床。
小溪虽然跟着哥哥流浪了半年,到底还是个三岁的孩子,留恋温暖不想起来,最后哥哥用冰冷的破布帕子给他擦脸,被冷醒了。
不过小溪被冷醒也不使性子,软软地朝大河叫了一声:“哥哥。”
软糯可爱的弟弟没能引起哥哥的同情心,粗鲁的哥哥大力地搓了搓小溪的脸,感觉都擦干净了,才停下。
院子里的其他小孩也都在擦脸,昨天他们做过培训,要求一定要把脸和手洗干净。
为了统一他们的服饰,谢宁还从谢母准备开的毛衣铺子拿了二十多件毛衣,都是用最粗糙的毛线织的,是旗下织娘的练手之作。
小溪趴在哥哥背上,蹭了蹭毛衣领子,粗糙的毛线有点扎人,带给他们的却是区别于单衣的温暖。
这毛衣真暖和,谢公子真是个大好人,请他们干活,不仅给他们工钱,还让他们住那么暖和的房子,给他们穿这么好的毛衣。
小溪想着想着就不由吃吃笑了起来,大河双手朝后抱着弟弟,胸前挂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满了报纸。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南城,每两个小孩一组,分配好各自叫卖的区域。
大河问:“小溪在笑什么?”这小孩经常想到什么,就会笑出声来,大河早就见惯不怪,现在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路上太过冷清了。
小溪嘻嘻笑道:“谢公子人真好,今早的素菜包子好好吃啊!”他们领报纸之前,得到了报社送的一个包子。
顺着小溪的话,大河想起了早上的那个包子,虽然是素馅的包子,但里面油水充足,咬一口油汪汪的,他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白菜包子。
兄弟俩不约而同地吸溜了一下口水,显然是在对包子回味无穷。
大河小溪来到南城时,天已经大亮,大街上人开始变多,他们找了一个位置,准备叫卖。
大河有点紧张,从被商贩驱赶的乞丐,到现在自己卖东西,他不是很适应。
倒是小溪比他这个哥哥勇敢,稚嫩的嗓音在热闹的街市很有辨识度。
“卖报纸啦!好看的报纸!”
“这里有白枫书院林仁松林夫子的时政文章!”
“还有最新奇的故事!”
这些词都是昨天培训的时候,报社要求他们记住的,他们俩兄弟都很聪明,没多久就记住了。
小溪站在大河旁边,一只小手抓着哥哥的衣角,不让自己走丢。大河反应很快,从布袋子里掏出几份报纸,举起手摇了摇,给大家展示什么是报纸。
南城这般读书人比较多,街上的摊贩叫卖声都比较斯文,小溪的声音虽然有点小,却也没有被掩盖过去。
有了小溪这个弟弟的打样,大河一下子就不怕了,用自己嘹亮的声音叫卖起来,他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旁人的声音。
很快就吸引来了第一个客人。
那是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着一种书呆子的气息。
书生说:“这位小兄弟,你刚才可是说,你这有林仁松林先生最新的时政文章?”
终于有客人上前来问,大河一时有点怔愣,还是小溪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反应过来,然后递给对方一份报纸。
大河按照培训时学的,面露微笑,向对方介绍报纸:“这是大安周报,每七天发行一期,林先生是我们报社的特约编辑,以后每一期都会有他的文章!”
书生接过报纸,翻到林先生的文章,一字一句阅读起来。
林先生的文章不长,书生粗略地看了一遍,抬眼时大河还在微笑等着他。
这时小溪开口:“大哥哥,我们的报纸好看吗?买一份好不好?”
小溪人瘦瘦小小的,不过因为冬日阳光少,早晨又洗过脸,皮肤有些白净,,此时被寒冷的气温冻得有些通红,加上眉心的红痣,看起来像个年画娃娃,可爱极了。
书生不由放轻了声音:“那这报纸多少钱啊?”
一听这话就是想买的意思,小溪顿时露出一个大笑容:“大哥哥,一份报纸只要三文钱哦!”
三文钱?!!这么便宜?
书生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目光转向旁边站着的大河:“你弟弟是口误了吗?”
大河依然微笑:“这位客人,我弟弟没有说错,您也没有听错,确实是三文钱。”
待到眼前的书生恍恍惚惚地掏出三文钱递给他,然后拿着那份报纸走后,大河再也保持不住微笑的表情,激动地抱起腿边的小溪,欢呼道:“哈哈哈哈!溪哥儿,报纸卖出去了!”
小溪不懂哥哥为什么这么激动,但他很开心,因为哥哥开心:“哥哥,报纸卖出去了!”
接下来大河就像打开了任督二脉,完全不用小溪叫卖,自己情绪激昂地一路叫卖。
不仅把报社教的词都说了一遍,还用自己的语言编辑了一下,更加朗朗上口,这么一来,还真吸引了不少人来看报纸。
这样的情形,不止这一处,其他安排了报童的地方,也都顺利地开张了。
只是叫卖的侧重点不一样,南城读书人多,大多靠林先生的文章吸引人;西城茶馆酒肆多,来往的人更多喜欢话本小说,便靠小说吸引人;北城鱼龙混杂,之前那伙拐子的驻扎地就在北城,时事新闻跟他们息息相关。
至于东城,居住在东城的人皆是达官显贵或王公贵族,谢宁他们就没打算往那边叫卖,万一冲撞到,被那些贵人打死可就冤了。
这边街上卖报事业进行得火热,那边陆家也不冷清。
因为王家要来做客,陆川和谢宁早早就起身了,这个早主要是指谢宁,他平时一觉能睡到上午八九点,有时候晚睡,还能睡到十一二点。
今天起床算是早了,因为他们用过早膳没多久,王家兄嫂和王允知,以及他们的父母孩子,一大家子人就上门来了。
因为早有准备,他们一进堂屋,便有丫鬟陆续上茶点。
此番上门他们是很有诚意的,毕竟是陆川的画,及时救了他们家孩子。否则按照那些拐子所说,再有一天他们就要出城门了,一旦出了城门,那就真的是大海捞针。
王家人带了不少礼品过来,虽然碍于礼节,不能当场打开,但陆川猜测,肯定不会是便宜货。
对于收礼这个事情,陆川和谢宁讨论过,他们帮忙找回孩子,也算是王家的恩人,不如大方收下礼品,也好安对方的心。
见陆川他们收下礼品,王家父母都松了一口气,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这点礼对他们王家来说不算什么,就怕对方不肯收。
收礼过后就是各种客套。
先是孩子的父母,然后是孩子的祖父母,再到王允知这个叔叔,他们一家人轮番上阵,言辞又是感激又是夸耀。
陆川哪里见过这场面,他是最不擅长应付长辈的,全程只能微笑表示谦虚,由谢宁来应付。
谢宁以前在家时,这种人情往来都是他娘或大嫂应付,现在轮到他自己,只能赶鸭子上架,跟他们交谈起来。
好在王家人也是懂分寸、知礼节的人家,没多久就瞧出了主家的不自在,交谈了一会儿后就提出了告辞。
至于报恩什么的,小儿子王允知和陆川同在国子监读书,以后让他多照应一些,也算全了这份恩情。
王家人临走之际,王家嫂嫂拿出了一样东西,是当朝阁老林大人的名帖。
王家嫂嫂乃是林家二房的嫡女,林阁老的亲孙女,这次能指挥得动京兆府、兵马司、城门守将三方合作,是林阁老出的力。
王家父兄皆是翰林院中人,素有清名却没有什么权力,不如林阁老能耐大。
这张名帖是林氏亲自回娘家,求了她祖父才得到的,阁老的名帖可是非常珍贵的。
林氏笑眯眯地递给谢宁:“这是我祖父的名帖,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递这张名帖到林府找我祖父。”
陆川和谢宁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收下,陆川也没想到随手帮的一个忙,竟有这么大的回报。
最后谢宁还是决定收下,他们谢家是武将,陆川将来要走文官路子,提前结交一个文官重臣,对他将来当官也有利。
陆川和谢宁目送王家的马车离去,直到最后一辆马车转弯不见踪影,才双双松了一口气,迎来送往招待客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谢宁决定,以后要对他娘好一些,他娘主持中馈这么久,着实辛苦了。
两人调整了一下心情,准备往里面走去。
正巧这时报社的人来报信,谢宁这才想起他今天还没关注过报纸的售卖情况如何。
第83章 销量
“见过东家,见过陆先生,截至现今,去卖报的报童已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快则一个时辰,慢则两个时辰,全都卖光了!!!”
来报喜的正是张俞白,原来茶馆的小二来福,现在在报社当记者。因为跟谢宁有过几面之缘,和陆川的关系也不错,被荣斋先生派来报信。
谢宁和陆川皆露出惊诧的表情,报纸是新兴的东西,没有做过任何宣传和打样,竟有这么多人买?!!
陆川对报纸的最终销量是有自信的,但也做好了前期销量惨淡的准备,只要有部分人买,他相信报纸上的内容,一定会吸引更多人来买。
但也没想到一开始就能有这个销量,没有经过时间的传播,就这么迅速地传开了?
其实这其中有谢宁的功劳,之前他教谢宁学的一些标题,谢宁直接运用到卖报中,一下子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基本粗略看过报纸的人,都愿意花三文钱买上一份。
谢宁激动道:“全卖光了?!”
张俞白兴奋地点头:“没错,卖光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卖了一千二百份,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好。
这批卖报的小孩,正好是二十四个人,分为十二个小组,一组拿了一百份报纸。卖完报纸就回报社集合,每组都拿回了三百文钱,没有一个贪污。
谢宁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小孩会拿着钱跑路,京城可是他二哥的管辖范围,除非他们不想在京城混了,否则躲到哪里,都会被揪出来。
况且一百份报纸才三百文钱,为了这点钱连生存的地方都丢了,他相信那些小孩还没那么傻。
不过在北城卖报的小组,遇到过有客人硬要讲价,把三文钱讲到两文钱,他们谨记报社的嘱咐,遇上讲价的客人,直接躲开不卖了。
三文钱是最低的价格了,报纸需要统一定价,他们不会涨价,但也不会由着别人压价。
谢宁转身看向陆川,对着他重复了一遍:“第一批报纸卖完了!”
陆川含笑看着谢宁,附和道:“没错,卖完了,我们印的五万份报纸,相信一定能卖完。”
谢宁嘿嘿一笑,整个人兴奋得不行,连午膳都不想在家用了,迫不及待想要去报社看看。
陆川今天的功课昨晚就已经完成了,便跟着谢宁一起去报社,并让荷花去外面打包些饭菜,送到报社去,跟大家提前庆祝一下。
他们来到报社的时候,报社里的人都在,还有那些卖报的小孩,也都挤在一间屋子里。
不过报社的人跟那些报童发生了一些争执。
所有的报童都回来后,一一清点过卖报的钱,荣斋先生便按照之前说好的,卖出十份报纸给一文钱提成,一组卖出了一百份,一个人能分到五文钱。
报童们排着队接过五文钱,小心翼翼的攥在手心里,他们的衣裳没有口袋,铜钱没有地方放,而且攥在手心里,才更让他们安心。
他们流浪多时,全靠乞讨活下去,现在他们也能挣钱了,靠自己的能力去挣钱。
若是有机会,谁会想当一个时常被人驱赶的乞丐呢!
正是这五文钱激励了他们,想要马上再领一百份报纸去卖,只要再努力一些,一天能赚十文到二十文钱不等。
那些小孩早早就从北城走到报社来,再从报社一路走到分配的叫卖区域,卖完报纸又得走回来,脚程就没停过。
据荣斋先生的观察,这些小孩基本都累得不行,再继续下来,怕是脚板要长泡了,现在却还在强撑着。
荣斋先生意思是,想让他们先休息休息,再继续去卖报。可他们都不同意,即便是年龄最小的小溪,也不肯在报社休息。
不过他们不肯休息,荣斋先生就不让他们领报纸,大河领着一堆报童在哀求荣斋先生,双方僵持不下之时,陆川和谢宁来了。
“这是怎么了?”谢宁刚踏进屋子,便看到这幅场景,不由问道。
听到谢宁的声音,荣斋先生也不管那些小孩,朝谢宁迎了过来。
“东家来了,陆先生也来了?”
谢宁现在的身份是报社的老板,所以即便经常来报社发号施令,也没有暴露他是报社主编的身份。
至于陆川,是东家的夫君,跟东家是一家的,在报社的人眼里,都是老板。
谢宁对报社记者的培训,都是通过书信联系,那些资料通过荣斋先生发给记者,记者学习了做完功课,再由荣斋先生收起来,送给谢宁点评。
就这样,谢宁的主编身份瞒得死死的。
“我们过来看看,听张记者说,早上第一批报纸卖完了?”谢宁问。
闻言荣斋先生嘴角的笑意想压也压不住,他说:“是啊,一共一千二百份,全卖光了!”
来的路上,本来谢宁激动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听到副主编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弯了眉眼。
“我让人买了饭菜送来,给大家加几道菜,你们也一起吧!”后面那句话是对着那群报童说的。
报社是包中饭的,由之前谢明救出来的那个哥儿来做饭,他叫黎星,就住在报社的后院,平时等报社的人下值回家了,才来前院打扫卫生。
临时招来的这些报童,谢宁很大方地给他们包了三餐,他们居无定所、三餐不继,现在在给他干活,他能帮一点儿就是一点儿。
由于多了二十几张嘴吃饭,黎星忙活不过来,荣斋先生还特意请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娘,给他打下手。
这些报童平时吃的都没有什么油水,为了防止他们肠胃不适,谢宁让黎星这几天做饭清淡一些,所以没有多少荤腥。
早上是素馅的包子,中午便是加了一点肉沫的青菜粥。他们还不知道报社中午也提供吃食。
此时听到谢宁这话,这些报童都欢呼起来,谢宁任由他们闹腾,过了好一会儿,大河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都安静下来。
大河走到谢宁跟前,恭敬地说:“多谢谢公子,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一定会铭记的。”
大河知道,这两天能有这么好的生活,全赖眼前的谢公子,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生活,所以一定要讨好他。
接着那群报童,也一个接一个地说着感激无以为报之类的话,搞得谢宁像个救世主一般。
谢宁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声,这群孩子很有眼色地噤声下来,报社里顿时一片寂静。
恰巧这时荷花去酒楼叫的菜送来,谢宁便让人往饭厅那边送去。
酒楼的人过去了,谢宁才想起来问:“我刚进门,看到你们在争执着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到这个荣斋先生就忍不住想吐槽了。
“这些小孩,现在就要出去卖报纸,走了半天路,连休息一下都不肯。我就说不休息不让领报纸,正僵持着呢,东家就来了。”
说到这个谢宁也是头疼,这些小孩好用是好用,可也太拼了,他又不是什么黑心的人,自然接受不了。
面对着这些孩童可怜巴巴的眼神,最后谢宁也只好妥协:“先去把午饭用了,之后再给你们派发报纸。”
此话一出,那些孩童都兴奋起来,对他们来说,休息这一两个时辰,不如出去多卖点,赚钱的滋味尝过后就上瘾了。
年纪最小的小溪,仗着自己是个哥儿,还扑腾着上前,抱着谢宁的腿,奶声奶气地说:“谢公子你人真好!”
本来站在谢宁身边当陪衬的陆川,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陆川本身是喜欢小孩子的,只要不是太熊的孩子,他一般都很有耐心。
现在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哥儿,不由心生欢喜,蹲下去摸了摸小溪的头发。
陆川边摸边问:“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在?”他本来还以为是报社里哪个记者家的孩子,但看到他身上穿的毛衣,就知道他也是报童。
谢宁没跟这么小的孩子接触过,虽然谢瑾小的时候他经常带着一起玩,但那时候他也还小,况且也过去很久了。
所以小溪刚抱上他腿的时候,小孩子身体软软的,他整个人是懵的,也不敢动,怕踩到这么小的孩子。
他一开始还期望陆川能给他解围,还使了一个眼神给他,没想到陆川压根没看到,蹲下去逗小孩去了。
逗小孩就逗小孩吧,为什么不先把人抱开呢。
谢宁在心里吐槽着,身体却很诚实,努力调整姿势,让那小孩抱得更舒服一些。
结果下一秒,小溪的哥哥大河就冲上来把他抱走了,小小的身体被抱离的时候,谢宁还感觉有些失落。
大河看到自家弟弟竟然敢上去抱谢公子的大腿,顿时吓了一跳,接着又被陆先生的问话惊到,一惊一乍之下,赶紧上前来把人抱走。
“谢公子,是我弟弟不懂事,您别赶他走,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管好他。”说完不等谢宁说话,又转向陆川,“陆先生,这是我弟弟,今年三岁了,他跟我一组,不会耽误我卖报纸的。”
大河语气里带着恳求,陆川见小溪被抱走,只好站起身来,安慰道:“没事,我们既然把人留下来了,就不会赶他走。只是这么小的孩子你照顾得来吗?”
谢宁也点头表示肯定。
陆川听他那意思,好像是带着弟弟去卖报,这么小的孩子跟着哥哥奔波,身体受得了吗?
大河见谢公子和陆先生都不介意,这才咧开嘴说道:“小溪很懂事的,不吵不闹,走累了我就背着他走。”
见此陆川也不好多说什么,虽然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孩子要跟着哥哥出门奔波,但那是他们的生活,陆川也不好插手太多,毕竟天下可怜的人那么多,他也管不过来。
之后便让人去饭厅用膳,吃着黎星专门给他们做的青菜粥,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报社还包吃三餐,下午卖完报纸回来,还有一顿可以吃。
这生活未免也太好了吧!在场的每个报童,几乎都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谢公子人真好,他们一定要好好卖报纸,把钱给谢公子赚回来。
谢宁也没想到,出于善心而提供的食宿,会收拢了这么多报童的忠心。
鉴于上午的销量,陆川认为,经过上午的扩散,下午的销量可能会好一些。于是便给一组报童派了两百份报纸,并嘱咐他们,酉时前不管报纸有没有卖完,都必须要回到报社集合。
送走这批报童后,陆川和谢宁没有回家去,而是留在报社里坐镇,及时了解各方消息。
京中各个书铺的销售情况,荣斋先生也有派人去了解,之后陆续有人回来汇报。
就总体情况来看,卖出去的报纸并不多,因为报纸的利润太少,除了墨雨书铺大力宣传,其他书铺对报纸都是不咸不淡的,来书铺的客人除非自己注意到摆在书架上的报纸,否则根本不知道报纸这种东西。
所以半天下来,每家店铺卖出去的报纸,还不如一组报童卖出去的数量多。
陆川眉心有些紧蹙,他没想到大安朝的书铺竟是这样的,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幸好他们有做两手准备,现在看来,还是报童们更好。
即便以后书铺的销量上来了,也不能撤销掉报童叫卖,否则让这一群报童何去何从。而且做生意,就得要做两手准备,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容易砸手里,也容易被人掣肘。
“幸好,我们找了报童去卖报纸,否则真的很容易砸手里。”
闻言陆川扭头看向谢宁,他们此刻的想法是一致的,这不禁让他有些触动。
感觉到陆川在看他,谢宁抬眼望去,安慰道:“夫君别担心,按照现在的情况,把剩下的报纸都给报童销售,应该是可以卖完的。”
陆川对这些并不担心,他对报纸的内容有信心。
谢宁朝他笑笑:“现在有这个销量,我已经很满足了,就等着看读者的反响来信了。”
陆川根据现代的杂志报纸,在末尾处留了报社的地址,告诉广大读者,有什么建议或者感想,可以给报社来信。
陆川笑道:“放心吧,会比现在更好的!”
另一边大街上,大河换了个地方,上午去过的地方不再去了,导致好多来那里买报纸的人找不到他们。
上午买过报纸的人,大多是因为林仁松林夫子的文章而买,细品完时政文章后,发现还有其他的内容,无聊之下便看了起来。
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了,写拐子的两篇故事,代入感极强,他们仿佛真的见证了被拐孩子的经历,以及对拐子的激愤。
区别于以往的话本小说,极大地调动了他们的情绪,让他们忍不住想要推荐给别人看。
还有《修仙传》,题材新颖,让人有种被雷劈了一下,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原来成仙也是要修炼的。
现存的话本小说,大多是讲仙人下凡历劫或者仙人动了凡心,与书生相爱相依。从来没有一本小说,跟他们说成仙也是要修炼的,而且修仙是有等级的。
对一本长篇小说来说,五千字只是个开头,但荣斋先生的笔力很好,光是开头就让人看到了修仙世界的光怪陆离,忍不住期待下面的内容。
所以不管是对新闻故事还是对《修仙传》感兴趣,不少人从别人那里听了个大概,就想去买来看看,反正才三文钱。
不料在原来的地方没找到人,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报童到另一条街叫卖了。
是以下午大河他们领的报纸虽然比上午多了一倍,却比上午卖得更快,甚至不用多走,就有人自动找上门来。
他们不是只买一份两份,更多的是一次性买五份十份。这大手笔让大河看得后悔不已,后悔没有多领一些报纸。
大家卖完报纸就回报社去了,还没到酉时,全部人就都回来了。
听了他们的描述,报社众人都惊呆了,连谢宁也不例外。
本以为上午的销量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只是一个中午的时间,竟扩散得这么广,那么多人抢着买。
陆川也有些惊住了,谁说古代消息流通慢的?这不是很快吗?才隔了一个中午,就有这么多人闻讯赶来买报纸。
这陆川就有些低估古人了,古代消息流通慢是因为路途遥远,不易传播。但现在是在城里,很多消息都是口口相传,距离又近,传播自然就快了。
留守在报社的记者们,纷纷询问回来的报童们卖报的情形。
“当时那么多人围着我们,还吓了一跳,一堆人抢着要我们的报纸……”
“没错,我们都说没有了,还一个劲问我们哪里可以买到!”
“真的,最后一份报纸他们抢着要,还要加价抢,我愣是没同意,遵守报社的规矩,坚持只卖三文钱!”
“……”
陆川和荣斋先生他们清点着报童拿回来的铜板,谢宁则饶有兴致地听报童他们讲述卖报时发生的事儿。
谢宁偶尔捧一两句,他们说得就更激动了!
第84章 连载
清晨,国子监内。
陆川和平时一样,提早了一刻钟来到学舍,正在检查之前夫子布置的课业。
这个时间,学舍里已经有几个学子在学习,他们都是内舍生,住在国子监里面,跟陆川他们这些外舍生相比,少了路上奔波的时间,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学习。
陆川到学舍没多久,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到来。昨天刚休沐,大家大多都有假期综合征,具体表现为:不想学习。
就连平时对待课业比较勤恳的唐政,今儿早上也没有背书。最近他对陆川给的试题非常感兴趣,好不容易破解了一道题,陆川又会给他出另一道,没给他一点儿喘息的空隙。
好在他自己也喜欢,否则早就不干。不过为了做陆川给的试题,他对学业已经懈怠了不少。
苏幕吃着家里带来的点心,有些愁苦地说:“唐政,休沐前钟博士布置的朗诵,你应该背了吧?”
对澄心堂丁班的学子来说,其他夫子的课业可以敷衍,只要有合理的理由,甚至可以不交。
但钟博士不行,他布置的课业,不管什么理由,必须要完成,哪怕请了病假,销假回来后也要补上。
否则后果他们不敢想象。
这次的课业还算简单,只需要背诵一篇文章即可,但苏幕他昨天出门赴宴,回家后直接休息了,一点儿没想起这事儿。
也是早上来国子监的路上,才突然想起来,急忙忙在车上背了一会儿,但他感觉不是很入脑。
闻言唐政身体一僵,看那反应也是苏幕说起才想起这回事儿。
苏幕有些惊讶:“你不会没背吧?”唐政昨天好像也没出门啊。
唐政呼吸停滞了一瞬,随后叹了一口气,僵直的腰板塌了下来。
他一脸苦涩:“确实没背,忘了。”
苏幕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嘲笑道:“难得你也会忘了,这下我们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唐政恼羞成怒:“我是忘了,你不也没背吗!大家是一样的,若要被罚,也是一起。”
苏幕嘴角的笑意顿时一僵,像是想到了钟博士的手段。
他把手里剩下的点心一把扔进嘴里,然后低头背书,临时抱佛脚,能背一点儿是一点儿吧。
苏幕和唐政在临时抱佛脚,时常背了这一句,就忘了下一句,陆川偶尔分神还能给他们接下一句。
在这么和谐的早读氛围里,席东带着书箱走了进来,无视苏幕他们正在背书,从书箱里掏出几张纸,“啪”地拍在他们桌子上,打断了他们本就不流畅的背诵。
“别说兄弟不道义,有好东西都给你们留着呢!”
苏幕被他这一拍搅得是彻底背不下去了,本来他就不是很入心。
“这是什么呀?”苏幕好奇地拿起桌上的几张纸,纸张很大,上面的字看着不像是手写的,但印刷的也没有这么大的纸张。
席东嘿嘿一笑:“我昨天刚发现的宝贝,本来只是打发时间买的,没想到上面的故事太好看了。我想着有好东西不能独享,就又找人买了十份,留了四份出来,剩下的都给家中姊妹了。”
唐政也好奇地凑过来:“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报纸!”
“报纸?什么东西?”
“报纸就是……嗯……跟话本小说一样,讲故事的。”
话本小说?!苏幕对这些倒是很有兴趣,手上动作不停,抖开报纸,第一页是林先生的时政文章,顿时感觉受骗了。
“这是什么话本小说?分明是林仁松的时政文章。”苏幕指着报纸上时政文章的署名处质问。
被这么指责,席东顿时急了,上前给他翻过一面:“这不就是话本小说吗?《修仙传》!后面还有两篇短篇故事,可好看了,我娘看了都哭了。”???
后面的内容跟前面的内容割裂这么大,这是苏幕没想到的,他还以为这整张纸都是时政文章呢。
不过既然席东说好看,那他就看一下吧,席东这人的读书品味不错,他觉得不错的话本小说,他们看着也不会太难看。
苏幕把手上的报纸按份分给唐政刘扬和陆川,一共四份,刚好够他们分。
唐政觉着这一时半会儿也背不下那篇文章,干脆看看话本小说,调节一下心情。据他目测,一份报纸就两张纸,正反两面都印上,也印不了多少字,很快就能看完。
刘扬在他们当中是最不爱讲话的,平时最感兴趣的就是各种算术,但他对话本小说也有一些兴趣,打发时间的时候会看一看。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横竖无聊,也跟着看了起来。
陆川看着递到他桌面的报纸,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报纸是他看着一步步诞生的,从选题到落笔,没漏过一步,对报纸的内容比席东这个送报纸的人还熟悉。
但他也没拒绝席东的好意,拿起来再看一遍,林仁松先生的文章,还是值得他反复观摩的。
苏幕最先看的是《修仙传》,还以为是一本寻常的仙人下凡的小说,这本书的角度却是凡人修仙,他从未见过这种类型。
看他们都在认真看报纸,席东坐回到他的位置上,笑眯眯地整理着书箱的东西。
这报纸上连载的《修仙传》,可不是一般地好看,他上一次觉得这么好看的书,还是被封禁了的《珍娘传》,可见这本书有多难得。
席东喜欢归喜欢,有一样还是让他很难受,就是太短了,才五千多字,刚开了个头,就没后续了。
据那些报童的解释,这大安周报每七天出一期,《修仙传》后面的内容会在下一期刊登,他还得再等六天才能看到。
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等得连载等得心痒痒,多两个人陪着一起等更好。
这次荣斋先生没用现在的名字,跟陆川一样,另起了一个笔名,所以现在报纸上写的《修仙传》的作者,是两个陌生的笔名。
席东也就不知道这本书荣斋先生也有参与,否则怕是要被广大读者找到,一个劲要求加更了。
不过经过上次被堵门,荣斋先生已有了先见之明。
五千字的内容很短,苏幕很快就看完了,正好截至在主角一个天才般的人物,突然筋脉被毁,无法修炼这里,吊得人心痒痒,想看后面的剧情如何。
苏幕扭头看向席东,正想问他后面的剧情,结果这时上课钟声响了,伴随着钟声的是钟博士的身影,吓得他一时不敢出声。
满肚子的疑问憋在心里,导致苏幕上课的时候有些走神,偏生他今儿的背诵没能背出来,便被钟博士罚到外面站着听课。
其实老师在台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下面人的动作,他早发现有几个人走神了,苏幕是第一个,接下来走神的人全被他考较了一遍。
结果就是苏幕唐政席东三人兼四个有点交情的同窗,一共七个人排排站在学舍外面。
现在钟博士还没说对他们的惩罚,暂时只是站在外面,就已经让唐政有些没脸了,他平时虽然跟苏幕他们一起混,但功课也会好好做,被罚的次数特别少。
苏幕被罚多了,早就不在乎那点脸面了,既然都被罚了,已成定局,后面再有什么惩罚他也改变不了,干脆直接抛开,多想无益徒增烦恼。
现在他更在乎的是,《修仙传》的后续。
他趁着钟博士没注意,和唐政换了个位置,凑到席东身旁,小声问道:“那《修仙传》后面怎么没了?唐郢筋脉被毁,再也修炼不了,后面怎么发展?”
席东一开始还以为苏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冒着被钟博士发现的风险,侧身听他讲话,没想到是问这些。
他忍住回话的欲望,因为他也不知道,后面如何发展还得等六天之后才能知道。
席东看了苏幕一眼,淡淡说道:“别说话了,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苏幕心里一急,本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瞄到了钟博士好像正往他们这个方向看,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其实钟博士只是凑巧看向这个方向,比起不学习的学生,他更看重努力且认真学习的人,比如他现在的弟子。
时间在钟博士投入的教学中很快过去,当然,苏幕他们不觉得快,他们只觉得过了好久才终于迎来了下课钟声。
在下课之际,钟博士终于下达了他对这几人的惩罚:抄那篇需要背诵的文章五百遍。
苏幕等人心中想哀嚎,却不敢表露分毫不满,都恭敬地表示认罚。
这惩罚算是比较严重的,钟博士一般是罚抄两三百遍,五百遍是比较少见的。
没有人敢不抄,因为钟博士是真的会告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的老师,拿捏学生的法宝就是告家长。
由于国子监里的学生身份特殊,很多学生的身份比夫子还高,很多夫子对这些学生其实是不管的。
但钟博士不一样,他不仅管,还把人管得服服帖帖。
其实有时候告家长也不管用,京中有学识的官员不说多如牛毛,也不算少。很多家长是大官的,大多都看不起区区一个国子监的夫子。钟博士去家访都是不咸不淡地招待一下,溺爱孩子的家长,还会护着孩子,根本不会教育。
对此钟博士也有办法,他当官的时候不受同僚待见,来国子监当夫子后,跟往昔同窗的来往倒是多了不少,其中不乏官员。
这时候钟博士就会给家长写信,让那些好友在官衙里转交,借此把学生在国子监的行为宣扬出去,被告状的家长在同僚面前丢了脸,回去就会教育孩子。
这样一来,大家都怕了钟博士,因人家是真的能让家中长辈惩罚他们,所以他下达的惩罚,没有人想反抗。只要学生乖乖听话,他是不会传到学生家中。
唐政回到座位上,抄文章五百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不传到他爹耳中就行。
他昨晚做出了试题,陆川还没有给他新的试题,正是无聊之际,便跟着看了几眼报纸,也被《修仙传》的故事给吸引了。
他和苏幕一样,很想知道后续的发展,一到座位上就开始追问席东,苏幕也跟着附和。
对此席东只能举手投降:“我真不知道,我跟你们一样,只看了这么多。”
苏幕反驳:“怎么可能!一本书不可能就这么点内容,而且剧情一看就是刚开始。”
现在大安朝的话本小说,都是整本印刷,他们还没见过什么叫连载。
席东急了:“真就这么多,那卖报的报童说了,这《修仙传》是连载的,一期就这么多内容。”
这下轮到苏幕不解了:“连载?什么是连载?为什么一本书的内容还要分开印刷?”
席东说:“这我哪知道啊!人家卖报的就是这么说。”
“我来说说什么叫连载吧,连载就是这大安周报会定期出新的报纸,新一期会有后续的剧情,跟常规的出版模式不太一样。至于这个期限,现在暂定是每七天出一期。”陆川突然插了一嘴。
说白了,就是吊着读者的胃口,他们要想看《修仙传》后续的内容,每期报纸都会买。
苏幕几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陆川,就连比较沉默的刘扬,眼睛都亮晶晶地盯着他。
苏幕率先开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好像这报纸就是他出的一样。
陆川腼腆一笑:“区区不才,这办这报纸的东家,正是我夫郎。”
陆川这次没打算让谢宁隐瞒身份,办报社跟写书不一样,写书可以隐居幕后,但办报社必须跟很多人接触,想瞒也瞒不住,很容易就会被查到。不如他自己先说。
“你夫郎?!!”
一个哥儿?!!
不是他们看不起哥儿,只是这报纸的内容实在精彩,不说其他,光是林仁松先生的文章,很难有人能够求来。这世间男子都不一定能办到,他一个哥儿,实在让他们质疑。
面对几人的震惊,陆川解释道:“我夫郎只是东家,稿件之类的自然有下面的人出面约稿。”
唐政神情恍惚:“你家夫郎是招了多厉害的人物?约到的稿件质量这么高。”
陆川微笑:“是荣斋先生。”
席东恍然:“怪不得了,荣斋先生纵横说书行业十几年,人脉广阔。前些日子听说他辞去了说书的活儿,原来是被你夫郎招揽去了。”
苏幕反应过来,抓着陆川的胳膊摇晃:“有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不给我们看,若不是席东拿报纸过来,我们还不知道呢。”
陆川拍开苏幕的手:“我也是昨天才拿到报纸,本来今天是打算给你们的,但席东迟迟没来,便想等他来了再一起给。谁能料到他一来就给你们一人送了一份报纸。”
说着陆川回到自己座位上,从书箱里拿出几份报纸,正是他打算给几人的。
其实陆川准备的报纸并不只是这几份,国子监里都是读书人,这么好的市场他怎么可能放弃。
这报社好歹也是家族产业,陆川觉得自己还是要出一份力。
几人接过陆川给的报纸,虽然席东给了他们一份,但这么精彩的内容他们不嫌多,多余的一份还可以拿给家里人看。
刘扬突然开口:“行舟,既然你夫郎是办这报纸的东家,想必你们也知道《修仙传》的后续吧?”
刘扬一语中的,问到了他们心坎里。
席东:“没错,你们肯定知道后续吧?”
陆川苦笑:“这我还真不知道,作者还没写完后面的剧情。”
这话倒是实话,荣斋先生最近忙得都没空编写《修仙传》了,现在的存稿够连载二三十期,他干脆就先忙报社的事了。
苏幕:“不可能!没写完的稿子,怎么可能出版!”
陆川摆手:“这么优秀新颖的开头,足以预见后面的内容有多精彩,你看了难道不心动?有机会难道不想印刷出来?”
苏幕一时语塞,好吧,他确实挺喜欢的。
第85章 脱销
陆川朝他们四人连番保证,新一期的报纸出了,肯定第一时间给他们看,几人才肯罢休。
陆川也不会比他们更早知道报纸的内容,除了第一期报纸需要陆川把关,全程指导,接下来他会放手让谢宁自己主持。
就目前来看,谢宁做得很好,新闻的选题是他自己决定的,指导他改了几次稿子后,最后的定稿质量上乘,引人深思。
林先生这些年写的时政文章,存货能撑十几期,介时大安周报早已发展起来,以荣斋先生的人脉,肯定能招来更多的读书人供稿。
至于话本小说区,一本《修仙传》足够连载上百期,这么长时间也够报社寻摸新的小说来接档。
所以陆川接下来将不会再插手报社的事情,这毕竟是谢宁的事业,他不好过多干涉。万一他干涉过多产生分歧,容易影响夫夫之间的感情。
他的主场在科举场上,虽然现在生活美满,但三年后他若是没能考上进士,此刻的幸福将会染上瑕疵。
到时候即便他们夫夫感情再好,外界的闲言碎语也会给两人的生活添堵,他有自信不会被外界的声音影响,被人说是吃软饭靠夫郎养着也没关系。
但谢宁不行,他不允许谢宁被人说嘴。
以后谢宁会是一名优秀的报社主编,那么优秀的谢宁,只有一个秀才功名的夫君,难保不会被别人的闲言碎语影响心态,从而影响夫夫关系。
所以陆川现在没有太多精力放在其他事情上,拜了个好老师,他更是要努力学习,才能在三年内赶上同期的学子。
接下来每一期报纸的内容,陆川不会比苏幕他们早知道,都等报纸印刷出来才能知道,陆川只能应承他们,利用他家属的身份,早一天拿到报纸,给他们送去。
苏幕他们也知道,陆川的夫郎只是东家,插手不了太多报纸的事情,因此纠缠了几句就放过他了。
不过——
“你夫郎真不知道《修仙传》的后续内容?”席东小声问道。
陆川脸不红心不跳,故作无奈道:“真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能说,这本书可是他们大安周报打开市场的关键。报纸不可能每一期都有劲爆的主题,在新闻内容比较平淡的时候,就靠《修仙传》拉销量了。
这本书的内容可是他们的机密,除了李掌柜审核必须要知道外,哪怕是荣斋先生的家人也不知道。
即便是亲如谢家人,陆川和谢宁也没透露一个字。
倒不是怕他们泄露什么,陆川知道,二舅哥哪怕平时大大咧咧没有心机,做事却很有分寸。
但写连载小说最怕的就是周围人的催更,荣斋先生自己是体会过这种被人催着写稿的感觉的,因此在最开始,知情的几人便约法三章,除了他们四人外,不可再让第五个人知道写小说的人是谁。
因此面对二哥的恳求,谢宁转过身去一言不发,以沉默表示他真不知道。
谢明接着绕到谢宁身前,说:“好宁哥儿,那大安周报是你家铺子生产的,你一定知道《修仙传》的后续,你就告诉二哥吧。”
谢宁一脸为难:“我真不知道,这些都是荣斋先生在对接,稿子也是他收的,就只收到这么多内容,我是真不知道后续。”
谢明不信:“不可能,哪有人只写个开头就来投搞的?”
谢宁转身避开他:“真的,虽然就这么点内容,但故事太过新颖,我们也舍不得放弃,就同意了他每隔几天送一次稿的要求。所以我们报社才会七天才会一期报纸。”
事实当然不是,《修仙传》的存稿至少能连载二三十期,主要是每天一期需要的新闻稿和时政文章太多了,他们没有那么多优秀的撰稿人。
但不妨碍谢宁用这个理由搪塞谢明。
谢明就没把谢宁的话听进去,继续扮可怜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未过门的未婚夫郎,你竹哥哥,跟你一样爱看这些话本小说,若是知道有这么好看的小说不给他寄过去,你二哥就惨了。”
“二哥还有三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就可怜可怜二哥吧。”
谢明这话倒是没错,他那未婚夫郎叫秦竹,自小跟谢宁交好,谢宁来到京城后,两人书信来往一直没停。除了各自的生活现状,更多的是讨论各类话本小说的内容。
秦竹远居北疆,北疆没有那么多新奇的话本子,大多是靠谢宁寄过去。
谢宁这里有很多难找的话本杂记,不是在京城出版,比较小众的书籍,大多是谢明为了他未婚夫郎搜罗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谢宁自己。
一个是未婚夫郎,一个亲弟弟,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便一起给他们搜罗了。
想到竹哥哥的性子,谢宁身形一僵,他办报纸的事情还没跟他说,上一次写信是在年前,若是让他从二哥口中得知这事儿,怕是会恼了他。
谢母看够了热闹,才出言打断谢明:“行了,老二,别为难宁哥儿了,他只是个东家,下面的人办的事儿,他也不可能事事都清楚。”
大嫂笑着出来打圆场:“是啊,二叔,竹哥儿若是喜欢,把这报纸寄过去也是可以的,这上面其他故事也不错,我猜想他肯定也会喜欢。”
说到这个,谢母也跟着附和:“没错,比起那本《修仙传》,我更喜欢那两篇短篇的故事,代入感太强了。那孩子太可怜了,那些拐子更是可恶,幸好老二你前些日子把那伙拐子抓住了,否则不知还会有多少孩子遭殃。”
相比于他们年轻人喜欢的《修仙传》,谢母这种有一定岁数的人,对那两篇有关拐子和被拐的故事感触更深。
谢宁有了母亲和大嫂的解围,也反应了过来,现在最要紧的事摆脱他二哥的纠缠,至于竹哥哥,他写信多说点好话,他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这个报纸是会一直办下去的,一期连载一章,这样一本书就可以看好久了。而且竹哥哥很快就会嫁来京城,到时候就能第一时间看到最新的剧情了。”
“反正我就一句话,没有后续,给竹哥哥一期期寄报纸过去吧。”
谢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明也不好多说什么,竹哥儿若是有什么不满,就让他找宁哥儿这个东家去吧,他可不理这么多了。
这几日报纸的销量日益增长,报童们出去卖报纸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们也从一开始的一百份,到现在一次性领三百份,能赚到的提成更高了。
谢宁一开始下发毛衣的时候,说法是借给他们当工作服,若是不干了要还给报社。
现在这些报童有吃有住的,手上赚了点钱,便想买下报社发的毛衣,谢宁说不要他们还不愿意,硬是要买下。
谢宁无奈,只好把钱收下,转头又让人给他们每人做两双鞋子。这些孩子每日出门奔波卖报,鞋子都是破烂的,大冷天的露出脚指头冻得通红,都长冻疮了。
那些孩子本来还不想收,还是荣斋先生劝说:“这也是卖报统一的鞋子,由报社提供,否则露个脚丫子出来,影响我们报社的形象。”
大河想想也是,这才带头收下鞋子。
也是这几天销量好,他们赚了不少铜板,才敢收下这鞋,因为他们有能力可以还得起了。
这几日的卖报生活,使他们变化巨大,不再是当乞丐时或畏缩或谄媚的模样,好像有了一些谢公子所说的自信感。
卖报童的变化如此巨大,可见报纸的销量如何。
报纸发行的第一天,销量对比五万的印刷量,是惨淡了些,但对比往常售卖畅销话本,这个数量还是很亮眼的。
所以报社里的众人并没有气馁,反而很兴奋,有这个成绩已经很了不起了。
就连荣斋先生也不例外,认为这个销量很不错。
没想到接下来几天销量直线上升,每天看到一报童出现,就开始有人上前来卖报,三百份都不够卖。
第一天买报纸回去的人,看过了里面的内容,大多数会选择推荐给身边的亲友。哪怕是正经的读书人,平时基本不看话本小说的人,也会买上一份来看,因为上面有林仁松先生的时政文章。
就因为上面有这一篇文章,他们买报纸的时候,长辈师长也不会说他们看报纸是不学无术。
平时本就比较爱看话本故事的人,一本《修仙传》足以吸引了他们的目光,第一章结尾更是卡得刚刚好,勾起了他们想要看下去的欲望。
年纪比较大的人,则喜欢看那两篇新闻故事。
这第一期报纸,可谓是把京城里大部分阶层的人一网打尽了。能在京城里讨生活的人,大多数都识得几个字,报纸写得又直白,价格也便宜。
现在京城的潮流已经变成了讨论大安周报的内容,为了跟上大家的话题,即便是一开始没兴趣的人,也会买上一份来看。
于是就造成了一种现象,供不应求。
没错,报纸已经卖脱销了,就连一开始十几家书铺定的报纸,也被广大百姓找到,一下子卖光了。
他们还想向报社和翰墨书斋订货,可惜翰墨书斋里也没有一点儿货,看到这个现象,大家都高兴得不行。
有了这个好开头,报社当即向翰墨书局追加十万份报纸。
但印刷需要时间,谢宁就干脆暂时关闭报社,给大家放两天假。
这期间报社会继续给那些报童提供餐食,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到报社,便有饭可吃。为此谢宁还特意给黎星加了几天工钱,让他继续负责这些孩子的一日三餐。
谢宁则终于可以从忙碌中清闲下来,他从年前就一直忙活到现在,可算有了一点空闲的时间。可惜陆川还要上学,不能陪他玩乐,于是他便回娘家去蹭吃蹭喝。
谢宁自从大年初二之后,就没回过谢家了,以前可是经常回娘家的。若不是谢明说宁哥儿准备开一间新铺子,有很多事情需要忙,谢父谢母都要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
报纸发行那一天,谢宁往家里送了十几份报纸,他们才知道谢宁最近干了什么事儿。
新铺子原来是这样的,不卖东西卖报纸。
那几日谢宁确实很忙,既忙着第一期报纸的销售,也要忙着下一期报纸的选题。
谢宁也是在定了新一期报纸的新闻主题,并定稿后才会给大家放假,如今报纸大火,翰墨书局既要加印第一期报纸,也要赶紧把第二期报纸印刷出来,而且第二期报纸暂定刊印十万份,加起来就是二十万份。
翰墨书局的印刷坊,里面的印刷工日夜赶工,就为了印刷报纸。
谢父谢母知道谢宁最近很忙,一直等他吃完饭,吃饱喝足了,才把他抓到花厅去问话。
他们实在是对这个报社和报纸很感兴趣,京城里头一份的玩意儿,这几天把那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新奇。
谢宁对这个还是很有自豪感的,一开始他只是想找点事情做,在夫君的建议下,基于自己对话本小说的喜欢,办报社发行报纸,每一步都是他亲力亲为。
现在这报纸能卖到这样的程度,足够他骄傲自豪。
于是在爹娘的询问下,他兴致大发,畅所欲言,把自己办报纸的经过全都说了。
还说了自己就是报社主编安麓居士,谢母听到宁哥儿就是写出那两篇新闻故事的人,顿时惊讶得不行。
她这个哥儿,一半时间用来舞刀弄剑,另一半时间便是用来看话本小说,没想到他还有写故事的天分,甚至还能当主编。
不是谢母看不起自家哥儿,实在是他以前不学无术的模样太过深刻,她也想不到宁哥儿还能有这番际遇。
面对家人的震惊,谢宁难得有些难为情:“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吗?”
那些男子以建功立业为荣,他一个哥儿为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谢宁眼中的难为情顿时消失,然后涌上一抹难过,难道爹娘也不支持自己?
觉察对自家哥儿情绪有变化,谢母赶紧说:“当然不是,只是想起你以前不爱读书的样子,着实没想到宁哥儿如今也会写文章了。”
大嫂也打趣道:“是啊,当初看你读书时那个苦恼的样儿,还以为咱们家要出一个不识大字的睁眼瞎呢。”
谢母笑道:“幸好你还爱看点话本游记,为了看这些书愣是学了些字,我们谢家才不至于出一个不识字的哥儿。”
谢宁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有些羞恼地喊道:“娘!大嫂!”
谢母指着谢宁,朝儿媳打趣道:“瞧瞧,还说不得了!果真是有了事业,本事大了!”
谢宁被这么一打趣,完全想不起刚才涌现在脑海里的事儿,什么男子哥儿的,反正他知道他夫君支持他,爹娘也支持他就够了。
见娘和大嫂说得热闹,谢明便把谢宁拉到一边,跟他说起了报纸的内容,尤其是《修仙传》的后续,想要走个后门,了解后面的故事,好给他的未婚夫郎寄过去。
于是就出现了之前的那一幕,谢明追着谢宁要稿子,谢宁即便知道后续,也不能给他说,只能拒绝。
谢母由着他们闹,直到谢宁快扛不住了,才开口解围,然后在谢宁面露感激之时,提出了她的要求。
“宁哥儿你那还有报纸吗?你那些堂姊妹们也想看看这报纸,只是外面卖完了,到我这说了一嘴。”
紧接着大嫂也开口:“正好二叔要往北疆送信,嫂子也想送几份报纸回娘家,宁哥儿能不能给嫂子也腾几份?”
谢宁眼里的感激戛然而止,不是要《修仙传》的后续,就是想要报纸,这他哪里还有啊!
第86章 再次
凉州府。
漫天风雪飞扬,寒风呼啸,野外没有一点活人行动的迹象,大地再次被白雪覆盖住。
而凉州城内却是一片热火朝天,大家都抄起铲子和板车,努力把道路疏通。
此时距离除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本来应该迎来暖和的春天,不料一场大雪再次来临,下雪量不比年前受灾时那场雪少。
但他们不像年前那么无措了。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子里,石头和柱子两个人正坐在炕上,用手搓毛线。
这两个小孩命大,从村里一路流浪到凉州府城外,在城外等待救援的时候,幸运地被分在了一群大男人堆里。
军中的帐篷能睡八个人,当时官府的人直接安排了十五六个人一起睡,也正是因此,他们挤在一堆人中间,肉贴着肉,相互取暖,才能熬到赈灾队伍的到来。
石头的双手搓毛线搓得通红,但他还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这火炕可真暖和,睡了这火炕之后,再也没有半夜冷醒过。”
柱子的手同样搓地通红,闻言嘿嘿笑道:“我也没有,晚上睡得太舒服了,白天都不想起床。”
石头:“现在就不用下炕了,这两天下大雪,不用外出干活,我们只需要搓毛线就有吃的。”
柱子满足道:“感觉这日子过得比在村里还快活,能吃饱肚子,晚上睡觉的地方还那么暖和。”
石头点头附和:“没错,要是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
柱子感叹道:“发明火炕的人太厉害了,只用烧一锅水,就能暖和一晚上。”
两人就这个火炕又称赞了一番,这是他们每天都会上演的一幕。
时间慢慢逼近中午,外出铲雪的男子陆续回来,柱子和石头也收起了毛线团,出门为他们端热水暖和暖和。
为了防止大雪封路,苏大人安排这些被安置的难民,去铲雪通路。
苏大人自从来到凉州府,就接管了整个凉州城,一群难民滞留在城外也不是个事,但他也不能让这么多难民打扰城内百姓的生活。
于是他找了一块地方,住在里面大多数是穷苦的百姓,把百姓迁了出去。然后把那块地方封锁起来,给难民居住,又不允许他们自由走动,侵扰到城中原来的百姓。
城中百姓之所以不想让难民进城,怕的就是这个,现在苏大人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迁出去的百姓,则被苏大人安排在城中富户的空置宅子里,并给他们盘了火炕,还有一定的经济补偿,能生活得更好又有钱拿,他们也就高高兴兴地搬家了。
至于那些被占了宅子的富户甚至是官员,只能任由他占了宅子也不敢吭一声,他们倒是有不满,也得掂量一下双方的实力,尤其是谢博带来的精锐,可是随时跟着苏元的。
难民被安排进难民区,也不是什么事就不做,等着朝廷的分发救济粮。
这次赈灾的主要方针是以工代赈,难民们可以到官府的办事处领差事,完成差事后可以得到一定的积分。
这个积分可以兑换粮食,兑换取暖的衣服。也可以存着,留到开春后兑换回乡的路费,或者兑换今年的春耕种子。
总之这个积分的用处很多,难民们被积分制度吸引了目光,更加没心思跟着别人搞事情,一心奔在积分上。
他们可是知道,只要他们努力,吃饱穿暖活下去不是问题。
普通老百姓只要能活下去,没几个敢闹事的。
这个制度消除了很多往年赈灾时会产生的矛盾,但也不是一点儿都没有了,不过有谢博坐镇,他们也挑不起什么风浪。
自从苏大人不知从哪儿得来了火炕的方子和搓毛线外,大部分男子投入到挖土盘火炕的工作中,妇孺则是搓毛线织毛衣,把这些难民安排得井井有条。
其实毛线是可以用纺纱机纺制的,但凉州府这边没有那么多纺纱机,就安排人用手搓毛线,正好可以安置多余的人力。
石头和柱子虽然年纪比较小,但从小跑上跑下,还是有点子力气的,便跟着大人们去抬泥土。
这两天又下雪了,他们才呆在屋内,领了羊毛回来搓毛线。
经过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难民区的大部分屋子,都盘上了火炕,一间房睡十个人。
本来有些升温的天气,因为风雪的来临,再次冷下来。
但这次他们是幸运的,有火炕取暖,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在睡梦中冻死过去。
凉州城府衙内,苏元和谢博正在谈话。
苏元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片刻后转身对谢博说:“这次真是要多谢谢大人的弟夫送来的火炕方子和羊毛线,否则这次凉州府估计又要冻死一大批人了。”
面对苏元的夸赞,谢博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他语气平淡道:“苏大人过誉了,火炕早已有了,行舟只是涉猎较广,无意中看到,便给谢某送来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共事,苏元早就知道了谢博是个什么性子,也不计较他的冷淡。
“谢大人这就谦虚了,这火炕法子写在游记上,看过的人这么多,只有令弟夫能想到贫苦百姓,找人研究出来送到灾区。令弟夫以后定会成为一个为百姓干实事的好官,令弟真是好福气啊!”
苏元对陆川的印象很好,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从那篇策论和火炕方子,毛线方子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心中有百姓的人。
何况他家那个傻儿子对他也颇为推崇,苏元还在写家书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嘴,得到的反馈果然不错。
听苏元说到自家弟弟有福气,谢博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谢宁备受永宁侯府上下宠爱,这句话可不是说说的,谢博平时情绪内敛,可心里对宁哥儿的宠爱不比谢明少。
谢宁在外面受气了,谢明就会暗搓搓给人套麻袋,至今没被找上门来,这一切都因为谢博在背后善后。
闲聊了几句,两人的话题才开始转入正题。
苏元说:“这场春雪虽然没有预料到,但好在这些日子建了不少火炕,从北疆送来的羊毛织了不少毛衣,正好能够派上用场。凉州受灾百姓的生活现在已经步入正轨,待度过这一劫,引导百姓正常耕种,我们应该就能回去了。”
谢博点头,说:“谢某这些日子带人巡视凉州府各个县城,已经把火炕技术教下去了,想必在偏远村庄的百姓,也能度过这个春天。各处有匪患的地方,已带人去剿匪过,介时百姓若是回乡,也不用忧心路上不安全。”
每逢灾害时期,除了一些为富不仁的商户会抬高物价,也有不少生活不下去的人落草为寇,其中有些是因为生活不下去,被逼上山;有些则本身就是地皮无赖,好吃懒做,抓紧机会趁乱作恶获取吃食和权力。
谢博带领手下精锐跟着赈灾队伍来到受灾区,除了保护苏元,更重要的是保证灾区的治安不出乱子,保证苏元的赈灾策略能够执行下去。
两边汇报完进度,苏元算了一下日子,估计能在清明之前回到京城,顿时开心了不少。
苏元笑道:“很快就能结束赈灾,待回到京城,定要见一见谢大人的弟夫,老夫可是闻名已久了。”
谢博的心情也松快不少,这会儿也有兴致搭理他的话。
“回京后谢某请苏大人吃饭,介时让行舟来作陪。”
苏元这次赈灾回去,很大可能是要升官了。陆川是个读书人,以后还是要靠科举入仕,多结交些文官,以后为官也能顺当些。
谢博作为他的大舅哥,为了宁哥儿的以后,自然要为他多想一想。
“啊啾!啊啾!”
陆川突然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听到声音,谢宁从书案上抬起头来,看向陆川。
他声音里有些担忧:“夫君这是得风寒了吗?”
这两天又下大雪了,很多没有做准备的人,被这突然的降温打了个措手不及,连报社招的报童都有几个生病了。
生病后一开始还不肯说,还是报社的人看出他们脸色不对,及时把人送到医馆去,才不至于让他们发烧烧成个傻子。
这之后黎星在报社熬了一些预防风寒的汤药,谢宁也跟着喝了两碗。
最近生病的人实在太多,所以听到陆川打喷嚏,谢宁的第一反应就是得风寒了。
陆川摆摆手,瓮声瓮气地说道:“不是,可能是有什么人在诅咒我吧。”
谢宁赶紧说:“呸呸呸!净说些不吉利的话,也有可能是别人在想你呢。”
谢宁一边说着话,一边起身来到陆川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才放下心来。
陆川朝他笑了笑,他一向不在意这些,不过既然宁哥儿不喜欢,那他以后就不说。
他温柔地附和道:“应该是有人想我了。会是谁呢?宁哥儿知道吗?”
谢宁愣住:“这我怎么会知道?”
陆川起身凑到他身旁,小声说道:“我猜——应该是宁哥儿想我了。”他中间停顿了一下,直到谢宁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才说出后面的话。
谢宁脸上有些微红,羞恼道:“你在说什么话?我才没有想你。”
陆川点头:“嗯,宁哥儿才没有在想我。不过我觉得你刚刚测体温并不准确,现在天冷,手上的温度比身体更低一些。”
谢宁抬起双手看了看,又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些不准确。
他不解地说:“不都是这么测体温的吗?”
陆川轻笑:“我知道一个更准确的法子。”说着陆川伸手揽住谢宁纤细的腰,微微低头,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
谢宁这下脸颊更红了,夫君他怎么能在书房这么亲近自己。
两人靠得很近,鼻尖抵着鼻尖,谢宁感受着拍在他脸上的呼吸,气氛有些暧昧,心下一慌,想把人推开。
谢宁刚一动作,便被陆川抓住了手:“宁哥儿不是要看我有没有得风寒吗?额头之间的温度相近,这样更准确些,宁哥儿可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吗?”
谢宁什么都感受不到,他觉得自己还更热一些。
虽然两人已经洞房过了,但谢宁还是不适应在床榻之外和陆川这么亲密,尤其是在书房这个地方。
在他看来,书房是神圣的,是读书的地方,怎么能抱在一起呢。
陆川很久没见过谢宁害羞的模样了,平时他忙着报社的事,偶尔晚上行夫夫之礼,都是吹了蜡烛,谁也看不见谁。
谢宁结巴道:“没……没有吧……”
谢宁的眼神有些慌乱,生怕陆川在书房做出点什么事儿来。
瞧着这样的谢宁,脸颊通红,嘴唇水润有光泽,眼神闪躲,陆川喉结滑动了一下。
但想到他未完成的课业,谢宁还没写完的新闻稿,陆川猛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欲望被克制在眼底,没让谢宁看出分毫。
他放开谢宁,微笑道:“既然宁哥儿没感受到什么差别,应该没有问题,宁哥儿不用担心。”
接着陆川坐回到椅子上,也不管谢宁如何,径直拿起笔练他的大字。
陆川放开他的一瞬间,谢宁不知为何,心底掠过一抹失落。但他没去深究,看陆川专注于自己的课业,他也回去继续写稿子。
只是刚刚写得很流畅的稿子,这次却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呆愣了好一会儿后,谢宁觉着自己现在是没办法写下去了,遂起身走到窗台边。
屋内烧了地龙,为了流通空气,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谢宁既是在透气也是在看外面的风景。
夜色漆黑,走廊的灯笼在寒风中闪烁着,透过那点微弱的火光,能看到大雪纷飞的样子。
谢宁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不知大哥在凉州府那边怎么样了?”他看到这连绵的大雪,就想起了年前的那场大雪,由此想起了谢博。
大哥去凉州府是为了赈灾,这赈灾到一半,又下起了雪,不知顺不顺利。
陆川虽然在练字,但他的心并不静,总是用余光关注谢宁的动静。所以谢宁一开口,他就反应过来了。
陆川安慰道:“大哥在那边有朝廷下拨的粮食,有我们送过去的火炕之法,有从北疆运过去的羊毛可以做成毛衣,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受灾的百姓需要活下去,最重要的就是吃饱穿暖,解决了这两样,只要赈灾的主事人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事实也确实如此。
谢宁自己也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他作为家人,总免不了担心。
不过谢宁很快就抛开了,他相信大哥的能力。
谢宁扯起一抹笑:“不想了,以大哥的能力,完全不用我们担心。有这时间不如想想我的稿子该怎么写吧。”
自从报纸打响名气大卖后,谢宁对做主编充满了自信,每天都斗志昂扬,精神奕奕地去报社报到,报社的人看谢宁都看习惯了。
若是有哪天没去报社,荣斋先生还要遣人来问发生了什么,至于为什么没去,谢宁能说是因为晚睡所以醒得晚吗?
现在已经出了两期报纸了,反响很好,初版的印刷量一开始是五万份,现在已经再版了三次,共计三十万份了。
所以接下来的第三期报纸,他们打算一次性印刷三十万份。
第二期报纸的时事新闻,主题是张俞白提出的,所以由他来写稿子,谢宁当了回甩手掌柜。而第三期报纸,主题是谢宁提出的,稿子自然由他来写。
谢宁吹了会儿风,沉下心来便继续写他的稿子,见此陆川也不打扰他。
两人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扰,书房内弥漫着一种温馨的气氛。
没多久,谢宁就写完了他的稿子,时间还早,不想自己一个人回房,便开始思考下下一期报纸的主题。
谢宁想着想着便想起了刚刚的话题,大哥还在凉州府赈灾。
他可不可以把雪灾当做下一期报纸的主题呢?
第87章 诗会
听了谢宁的话,陆川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雪灾这个主题可以写,只是现在我们没有准确的消息来源,一切还得等大哥回来,采访大哥和那些跟去赈灾的人,从多个角度记录。”
现在看报纸的不止是读书人,市井讨生活的百姓占了大多数,七天才三文钱,少吃两个包子的事儿,完全在他们承受范围内。
采用雪灾及灾后重建这个主题,需要从上位者赈灾的角度出发,也需要从小处、从普通受灾的百姓身上出发。
前者可以给那些读书人一点当官后的启发,后者能让广大平民百姓更有代入感,像第一期拐子主题以受害者角度讲述一样。
关于陆川的建议,谢宁觉得很有用,并欣然采纳,准备等大哥顺利归来后,亲自回家采访。
不过,这样的话,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下下期报纸主题,就要换了,接下来应该写什么呢?
谢宁有些苦恼,下面的记者编辑还没培养起来,只有一个张俞白学得还不错,提了个勉强过得去的主题,作为上期的新闻主题。
其实谢宁也是摸着桥过河,大家都是第一次,只是他多了个老师,有问题可以随时找陆川指点。
其实陆川倒是有办法,只是他不肯这么轻松地告诉谢宁。
陆川眨了一下眼睛,说:“我这有个难得的新闻,宁哥儿可想要采访吗?”
正在苦恼中的谢宁,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般能被陆川提出的建议,基本都是有价值的,他说新闻难得,一定是不常见的。
“什么新闻?快说与我听听!”
看谢宁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仿佛全是自己的倒影,陆川刚才本已压下的欲望,又翻腾了几下。
陆川垂下眼帘,不让谢宁看清他眼中的情绪。
“我和荣斋先生合作写的《修仙传》,可是有稿费的。这个新闻的消息,我若是说了,宁哥儿打算给多少报酬?”
谢宁一愣,这还要给报酬么?
不过仔细想想也确实应该,下面的记者有什么稿子被纳采了,会有奖金。没道理他夫君出了主意,就得分文不收。
上次张俞白的稿子被采纳,被谢宁当场奖励了五两银子,比他在茶馆打杂一个月的工钱还多,他当时高兴坏了。
当时在场的所有记者编辑,又是眼红又是羡慕的,一个个被这奖金刺激得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报社学习之余,更积极地走街串巷打听八卦,争取下一次他们的稿子也能被采纳。
谢宁犹豫了一下:“报社只能给你出五两银子。”再多就没有了,他是不会用自己钱补贴报社的。
即便谢宁是报社东家,也不能随便打破定下的规矩,五两银子相对于京城大部分百姓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而且陆川只是提供一个消息来源,稿子还得谢宁自己写,这还是谢宁把自己那一部分应得的奖金挪出来,才能给陆川五两银子。
陆川含笑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不要钱要什么?什么报酬不要钱?
面对谢宁疑惑的眼神,陆川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凑过来。
待谢宁走过来后,陆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谢宁先是一愣,然后一阵气血翻涌,直冲脑袋。
谢宁一下站直了身体,羞红着脸说:“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陆川歪了头;“哦?不能说吗?我们是正经的夫夫,说这种事儿不是很正常吗?”
谢宁崩溃:“至少不能在书房说!”
陆川一副恍然状:“那我们回卧房去说吧!”
今天的课业只剩一点儿没做完,明天去国子监的路上再补也行。
然后陆川站起身来,拉着谢宁准备回卧房去。
结果走了两步走不动了,陆川转身看过去,谢宁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抓着书桌一角,不肯动弹。
感觉到陆川的视线,谢宁偏过头去没看他,支吾道:“你课业做完了吗?等你做完课业我们再聊吧。”
陆川温柔一笑;“还剩几篇文章的背诵,明儿早上在路上背即可,不会耽误学业的。”
说完陆川伸手覆到谢宁抓着书桌的手上,谢宁感受到手背传来一阵温热,像是被烫了一下,心里一慌。
“我、我突然觉得,也不是很想知道你说的那个新闻,新闻还是得自己去寻找。”
陆川说:“真的吗?错过了可就得等明年了。宁哥儿真不想知道吗?”
陆川和谢宁凑得很近,他的声音透过耳膜传入谢宁心里,轻声细语中含着引诱的意味。
谢宁抓着桌角的手不自觉松了一些,陆川没用多少力,便抓着谢宁的手,一路回了卧房。
进到卧房里,陆川松开了谢宁的手,转身关上门。
关门的声音让谢宁瞬间反应过来,他答应了陆川什么条件。
谢宁不免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禁不住诱惑呢,兴许夫君说的只是一个很普通是新闻。
这么想着,他眼神幽怨地看向陆川,都是他诱惑了自己,否则自己哪里会这么轻易答应这种事情。
太羞耻了!
陆川看着这样的谢宁,不由笑出了声:“宁哥儿可要先听听我这个新闻值不值?”
闻言谢宁咳了一声,正了正色:“行吧,你先说来我听听。”万一这个新闻不适合他们的报纸,他可不管什么,直接耍赖不认账,反正没有用上。
谢宁的想法陆川可不知道,但他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赏梅诗会?”
谢宁一脸疑问,这是什么活动?有什么值得写的新闻吗?
像是看出谢宁的疑惑,陆川解释道:“这就是去年国子监准备领带学生组织的冬日诗会,不过那时候连着好几天的大雪,北方几个省都遭了雪灾,便取消了。”
谢宁不解:“既然取消了,怎么在这时又办上了?”
陆川坐到卧房里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因为屋内烧了地龙,温度不低,桌子上的茶水虽然有些凉了,但也没到冰冷的程度。
陆川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不是这两天又下雪了么,北方几个省又传来了消息,赈灾成效不小,已经步入正轨,算是一大好消息。国子监那边就想继续去年没办成的诗会,权当是庆祝了。”
“现在是春季,本来该叫春日诗会,但现在还在下雪,诗会的主题又是梅花,便还是叫赏梅宴。”
“按照以往的惯例,国子监是打算在京城找一个有梅花的院子,邀请各个堂的学子前来赏梅作诗比试。但现在城中的梅花开得都不是很好,城外相国寺的梅花倒是开得正好,便把诗会地址改在了相国寺的后山。”
“相国寺无论是富贵人家还是平民百姓都可以进入,到时候宁哥儿可以安排两个记者进入相国寺,见证这一场诗会盛宴。”
这场诗会开办的缘由谢宁是明白了,但是这跟他的新闻有什么关系吗?
大安周报的时事新闻主要以民间八卦为主,写一些才子诗会的盛事,会不会不太合适?
谢宁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陆川笑了一下:“国子监组织的诗会,在京城也是一大盛事,宁哥儿作为一个长于闺阁的哥儿,想不想见识一下诗会是怎样的?”
谢宁当然想了,以前话本小说上,经常写书生在诗会上大放异彩,得了谁谁家的小姐青睐,给金银财物助其科举,书生一朝高中状元,迎娶美娇娘。
其中诗会的作用极大,但话本小说上对诗会只是提了一嘴,具体是怎样的,书上并没有细写。
不止是谢宁对诗会好奇,很多没进过学堂读书,没参加过诗会的人,都很好奇这是怎样一场盛会。
之前听陆川说过,他还想跟去见识见识呢。
陆川继续说:“大安周报的受众,可不仅仅是那些需要科举的读书人,更多的是平民百姓。时事新闻也不仅是民间八卦轶事,读书人之间发生的趣事,高门大户的八卦同样是时事新闻。”
“读书人可以从我们的报纸上了解到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而普通的百姓也可以了解到读书人以及高门大户的事情,减少双方对各自的认知不足。”
“人们总是想了解自己没接触过的事物,但现在的情况是,有钱有势人不屑于了解平民百姓,平民百姓又没有渠道去了解他们。”
陆川又喝了一口茶:“这场诗会的内容对大安周报来说很重要,可以进一步打开报纸的平民市场。”
之前也说过,京城里的人大多数都识几个字。实际上很多在京城讨生活的百姓,只要有能力,都会把自家孩子送去学堂。读书人相关的事情,他们即便是不感兴趣,也会看上几眼。
其实陆川说的就是信息差,而大安周报的作用,就是打破这些信息差,也是给大家增长见识。
谢宁思索了陆川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大安周报,指的是大安朝内所有的新闻,当然也包括读书人的事儿。
这么想着,谢宁问道:“赏梅诗会具体在什么时候?”到时候他就回娘家叫上娘和大嫂,一起到相国寺礼佛去。
当然,他也不是很想亲眼见识。
只是他娘之前为了他的亲事,专门去相国寺祈愿,现在他嫁了个好夫君,要去还愿的。主要是陪他娘还愿。
陆川说:“雪停之后吧,估计也就是这两三天了。”
说到这个,陆川拧了一下眉,但凡诗会,都会有人提前做好诗词,好大放异彩或蒙混过关。
因为临时作诗一般不会太好,除非是像诗仙李白那样的人物。大多数人作一首好诗经常要磨很久,所以也就默认了提前准备诗作这种事情。
陆川自己的诗词自己也有数,钟博士的教导也不是立竿见影的事儿,现在还是写得稀巴烂,不堪入目。
他其他方面还好,经子史集也可以通过努力赶上来,唯有这诗词,实在是不行。若是不想丢面子,估计得找个枪手,给他写两首诗应付一下。
陆川认识的人当中,苏幕的诗词是最好的,他也想过找苏幕帮忙,可就是太好了,拿出来都不像是他写的。
要不还是找唐政帮忙吧,他写的诗词中规中矩,既不出彩也不会太难看。
嗯,就唐政了!
陆川摩挲着下巴,这些日子给唐政出了不少物理题,还花时间给他讲解知识点。
自己收点好处不过分吧!
陆川点头,嗯,不过分。
陆川做完决定,顿时放下一件心事。抬眼看向谢宁,谢宁正在盘算要找谁进相国寺记录诗会,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模样,显然是采纳了陆川的建议。
陆川凑了过去,从后面抱住谢宁,附在他耳边说:“宁哥儿这是要采纳我说的这个新闻了吗?”
谢宁突然被抱住,下意识挣了挣,直到陆川说话,他才停下挣扎的动作。
谢宁高兴地说:“没错,你说的这个方向很有建设性,值得报社去尝试,所以我打算就这个诗会做一期新闻,试水一下,看看之后的反响。”
说这话的时候,谢宁激动地转身,双手反抱住陆川,抬眼看着陆川,眼睛亮亮的,倒把陆川惹得心猿意马。
根据他们之前说好的条件,陆川已经想很久了。
陆川轻声道:“宁哥儿还记得我们刚才的约定吗?”
此话一出,谢宁脸上的笑容一顿,顺着陆川的话回想,好不容易忘记的事儿,此刻又涌现在脑海里。
谢宁支吾着,想要耍赖,陆川一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他想干嘛,赶紧用话堵住他。
“宁哥儿不会想说忘了吧?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遍。”
谢宁吓得赶紧说:“不用了,我记得。”
陆川露出一个笑容,温柔地在谢宁唇上啄了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触即分。
“宁哥儿记得就好,我先去洗漱一下,在床上等着你。”说完陆川放开了搂着谢宁的手,转身往洗漱室走去。
徒留谢宁一人在原地呆愣,红着脸做了半天思想准备,才往另一个洗漱室走去。
洗漱室和厕所是连在一起的,为了方便两人使用,陆川干脆设计了两个洗漱室,一人一个,使用时不冲突。
谢宁穿着单衣走出来时,陆川如他所说的一样,已经躺在床上等着谢宁了。
谢宁紧张地走到灯台旁,想要吹灭烛灯,却被陆川拦住了。
“等等,宁哥儿忘了我们的约定吗?这烛灯可不能熄哦!”
谢宁身形一僵,他还想当做是忘记了,在黑暗的环境下,他更能放得开些,被陆川注视着,他会紧张得不知如何动作。
可陆川怎么会如他的愿,之前几次在谢宁的要求下,都熄灯了,陆川只能通过谢宁的呼吸,想象他的模样。
这次可让他逮到机会,让谢宁不能拒绝。
谢宁深吸一口气,表情视死如归一般,走向床榻,走向陆川。
而陆川侧躺在床上,手背弯曲,撑在他的太阳穴的位置,一条腿弯曲立在床上,整个人的姿势有种等待夫郎临幸的感觉。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在等谢宁的临幸,等谢宁的主动。
之前都是陆川主动,今天陆川要让谢宁主动一次。
谢宁忍着内心的紧张,可手还是克制不住抖了抖,他回忆了一下陆川以往的做法。先是扑到陆川身上,再一把扯开陆川的领子,露出他诱人的锁骨,以及一大片白皙的皮肤。
陆川被谢宁的冲劲压得支撑不住,整个人平躺在床上,任由谢宁作为,仿佛他才是那个被强迫的。可他眼里分明是宠溺的笑意。
谢宁学着陆川以往的样子,笨拙地吻上去,柔软的嘴唇相触,谢宁颤了一下,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陆川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到底是不忍多为难小夫郎,伸手在谢宁脖子上捏了捏,正想接过主动权时,谢宁动了,试探地伸出舌头,舔在陆川唇上。
陆川欣喜于谢宁的主动,微微启齿,两人舌头相缠的那一刻,陆川再也忍不住,强势回吻,直把谢宁吻得气喘吁吁。
之后陆川也没让谢宁履行约定,一直主动下去,因为他忍受不了谢宁粗劣的挑逗,太挑战他的忍耐力了,偏生他对谢宁最没有忍耐力。
他一个翻身,把谢宁压在身下,面对这个体位,谢宁更为熟悉,他还是不习惯当一个主导者。
把一切交给陆川。
只是今晚好像更激烈一些,可能是亮着的烛灯,让陆川能够看清谢宁,他的眼里只有自己,好像浑身的情欲只为自己绽放。
这一晚上床幔摇曳不断,烛光也好像被风吹动,摇晃了一晚上。
第88章 帮忙
唐政觉着今天的陆川有点儿不对劲,上课不像以往那般专心,虽然夫子的提问都能答得上来,表面上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唐政就是觉得他不对劲,具体表现在:陆川上课时偶然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笑完之后又会朝自己瞟上两眼,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感觉不像是有好事。
其实陆川只是在回味昨晚的事儿,在烛光状态下的宁哥儿,好像比平时更加紧张,给陆川的体验感更刺激一些。而且这次能看清宁哥儿脸上情动的潮红,陆川更加来劲了。
昨晚美妙的夫夫之礼让他回味无穷,过后便想起他为什么能有这么美妙的夜晚,想起了诗会,便想起了要找人帮忙写诗的事儿。
于是就出现了唐政觉着诡异的一幕。
当然,其他人是感受不到的,他们不是在专心上课,就是在专心开小差,哪里有功夫注意别人。
只有唐政,对别人的视线比较敏感。
不过也是有例外的,比如台上讲课的钟博士,一眼就能瞧出自家徒弟是真在专心上课还是在开小差。
所以这节课陆川被他提问了好几次,超过他平时被提问的次数,偏偏陆川每次都回答出来了,半点没意识到老师是在点他。
课后钟博士也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在下学后给陆川默默加了不少课业。
那时陆川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看到这么多课业,忍不住哀鸣抗议,然而被钟博士一力镇压,只得拿回家去熬夜写课业。
不过此时的陆川还意识不到他接下来会遭遇什么,第二节课依然在偶尔走神中度过。
一直持续到中午到食堂用膳,陆川想起要找唐政帮忙,便没有跟苏幕他们一起去食堂,反把唐政留了下来说话。
苏幕围着陆川和唐政转了两圈,旁边席东也有样学样,两人摩挲着下巴,一边上下扫视一边作思考状。
苏幕故意皱起眉心:“啧啧,有什么事不能跟我们说,还必须要跟唐政单独说!”
席东点头附和:“没错,我早发现你们这段时间不对劲了,老是眉来眼去的。”
陆川简直无语了:“你这是什么用词?什么叫眉来眼去?!”
席东嘿嘿一笑:“差不多,差不多!”
苏幕伸手搭在陆川肩上:“这都是小事儿,我们现在问的是你和唐政最近有什么事儿,总是在悄悄说小话,现在还要避开我们——单独说话!”最后这四个字苏幕特意停顿了一下,突出重点。
席东看向唐政,点头道:“没错!”
唐政反驳:“我们在讨论问题,你们可是见过的,哪里有说什么悄悄话,我和行舟是光明正大地在讨论。”
席东不听:“谁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东西,完全听不懂。”
苏幕赞同:“没错,一点儿都听不懂,所以才怀疑你俩有事儿。”
经常当背景板的刘扬突然开口:“只有你俩。”
席东:“……”
苏幕:“???”
席东;“什么意思?”
陆川强忍着笑意,给他俩解释:“刘扬是说只有你们两个听不懂,他还是能听懂的。”
席东和苏幕齐齐瞪大眼睛,只有他们俩听不懂?!!
难道说他们天生比他们笨?
席东和苏幕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自己的怀疑。
不应该啊,大家一起长大,能考上秀才,不至于,吧?
刘扬的算数还不错,从陆川和唐政的讨论中,有一些是涉及到算术的,刘扬偶尔能听懂一些。
不过此时这么说,显然是不想表现得跟席东苏幕他们一样……憨傻!
苏幕和席东受到了打击,不过他俩一向脸皮厚,且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只伤心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原状。
苏幕突然叫道:“不对,我们刚才明明是在讨伐你俩,怎么被讨伐的变成我和席东了?”
席东也被这话说得反应过来,该给出解释的应该是陆川和唐政,随即他看向两人。
“你俩到底要说啥悄悄话?”
唐政:“……”
其实唐政也是一脸懵,他也不知道陆川要和他说什么,跟苏幕他们是一样的。之前的交头接耳,主要是陆川在向他讲解物理的知识点。
陆川出的题,有些题唐政自己琢磨一下就能做得出来,有些题琢磨了好几天也想不出来,只得请教陆川。
虽然一开始陆川的说法是有难题想向他请教,实际上开始做题后,唐政就发现了陆川其实对这些试题很熟悉,完全不需要向别人请教。
甚至有可能,这些试题本身就是陆川出的,而且是专门给他出的题。
唐政虽然不明白陆川的用意,但他对这些试题很感兴趣,也就没计较陆川的说法,自然而然地请教起陆川。
如果是讲试题,完全没必要单独说话,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唐政有些担忧地看向陆川,陆川被几双眼睛盯着,有些说不出口。
他本来打算,趁着用膳的时间,私下找唐政帮忙给他写两首诗,随便应付一下诗会就成了。
找枪手这种事,明面上大家都是谴责的,但实际上是被默认的。陆川一开始也不想找,但他作的诗词实在太难看了。
他写的诗词,从一开始的平仄不分、语意不详,到现在变成了平仄有序,但牛头不对马嘴。他怕这诗词说出去,钟博士就要把他扫地出门了。
为了参加诗会的学子着想,他还是不把自己的诗词拿出去污染别人的眼睛和耳朵了。
此时被几个人围着,陆川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说,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的作诗水平,到时候拿出来一看,就能知道不是他的作品,不如现在先说了。
陆川咳了一声:“我……我打算找唐政帮忙写两首诗,过两天在诗会上用。”
帮忙?写诗?
几人先是惊讶,然后想了一下觉得挺合理的。
他们都见过陆川写的诗词,有多糟糕心里是有数的,这也是陆川在国子监的学习生涯中,唯一一门夫子每节课都要批评的功课。
因为诗词在科举中占的比重不大,司业安排的课程并不多,每隔五天才有一节课。
每次上诗词课,陆川和苏幕在夫子心中的地位就会掉个个儿。苏幕在其他课程上表现平平,甚至可以说是逮着机会就偷懒,成绩也很一般。而陆川虽然基础不行,但他学习能力强,自己又肯下苦功夫,就课堂知识而言,他学得很扎实,授课的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学生。
苏幕很有作诗的天赋,为人阔达,写出来的诗浑然天成,即兴作诗的水平也很高。通常苏幕的诗是被夫子当做范例的存在,而陆川则是那个反面教材,没有一次遗漏。
夫子批评多了,大家也就都知道了陆川的实际水平。
原来是为着这事儿,唐政当场就应下了。
“没问题,交给我吧,我诗词虽然写得也不算很好,但好歹还能看得过眼。”
说这话的时候,唐政显然是想起了陆川的彪悍历史,眼里是忍不住的笑意,勾起的嘴角想压也压不下去。
相比于唐政的收敛,席东和苏幕是直接嘲笑出声,连一向少言的刘扬都笑出了声。
“哈哈哈!陆行舟啊陆行舟,你也有今天,往常都是我们抄你课业,现在轮到你抄我们的了!”
国子监的课业中,有些是固定答案的,就可以抄一抄,苏幕和席东两个经常晚上回去不写,第二天来学舍了就找别人的来抄。
陆川脸上有些挂不住,诗词不是他努力就能写好的,这玩意儿主要看天赋,像苏幕就没怎么学过,还不是作出了让人称赞的诗词。
反正科举也不靠诗词取中,陆川安慰自己。
苏幕笑够了就停下来,然后反应过来:“不是,我们当中写诗最好的不是我吗?你为什么找唐政不找我?”
面对苏幕的质问,陆川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你觉得以我的水平,能写出你那样的诗词吗?中规中矩不显眼最好,若是写得太好,旁人要求我再来一首,我是写还是不写?”
唐政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被陆川说是中规中矩也不生气,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唯一比较出格的就是喜欢玩机关木工。
听了陆川的话,苏幕想想也是,虽然可以找枪手是默认的事,也不好大喇喇表现出来,容易落下话柄。
说好了这事儿,陆川就和苏幕他们一起去食堂用膳,因为来得有点晚,提前打好的饭菜已经有点凉了,但还能入口。
用膳之时,因为正好聊到了这事儿,几人便就诗会的情况聊了起来。几人中只有陆川没有参加过诗会,于是全程没有多说话,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很快就到了诗会那天,正好是雪停的第二天。因为是临时决定的,即便是在相国寺这种公开的场合,也没有多少人来打扰。
大地一片苍白,唯有凛冽的梅花挂在枝头盛放,鲜艳的梅花成了大地的点缀,雪后的相国寺陷入了寂静中。
直到上山的路上出现了第一架马车,马车后面还缀着一溜的车,马车牛车骡车都有。
马蹄声踏破了这片天地的寂静。
来到了目的地,国子监的学子陆陆续续地下车,他们有些是坐自己家的车来,有些住在国子监里的学子,则几个一起到车马行租一辆马车。
陆川是坐马车来的,身边只带了陈青石一个人,这次诗会,允许带一个书童来跑腿。
陆川下了马车,深深吸了一口冷气,野外的空气果然清新,虽然冷冽,却扫空了他一路坐车的困倦。
陆川和苏幕他们四人的马车出发时是排在一起的,此时也跟着一起下车。
苏幕一下车就便看到了这一幕风景,古老的寺庙在白雪中伫立着,鲜艳的梅花枝头攀上墙角,点缀在白墙上,寺庙后面是绵延不断的梅林。
一幅绝美的风景画出现在苏幕眼前,引得他诗兴大发,诗会还没开始,就随口作了一首诗。
至于谢宁安排报社来这里的两个记者,坐着骡车先他们一步到达相国寺,正在里面厢房等候。
来的人是张俞白和另一个比较出色的记者,叫李含微。这李含微听说是个童生,被家里人逼着考了个童生后,便再不想继续考,正巧这时报社招工,就来应聘了。
他们二人是这一批记者中最优秀的,不管是写稿子还是观察能力交际能力,综合下来是最好的,被谢宁派来做记录,然后回去编纂成稿。
而谢宁自己因为起得晚,还需要回娘家和谢母汇合,再一起来相国寺还愿,现在应该还在路上。
第89章 小溪
在京城到城外相国寺的道上,几辆马车有序行驶着,速度并不快。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官府安排的人清扫干净了,但仍然有些滑。
谢母和大嫂坐一辆车走在前头,谢宁的马车跟在后面。
谢宁坐的马车,除了白玉荷花随身伺候外,还有一个小孩,正是报社的报童小溪。
现在的小溪跟之前相比,脸上的肉多了一些,瞧着更加可爱了。这些日子以来,报社每天都提供餐食。
给他们做饭的黎星哥儿,做饭很好吃,哪怕是大锅饭,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依然很不错,所有的报童每次吃饭都会把分给自己的饭菜吃完。
黎星分给每个报童的饭菜分量是一样的,就算是三岁的小溪也不例外,他每次都吃得肚子滚圆,仍然有些吃不完,然后分给哥哥大河吃。
在报童们的肠胃都适应了之后,黎星做的饭菜油水很足,小溪每天吃他做的饭菜,跟上了营养,脸圆了一圈,本来有些干瘦的手脚,现在也渡上了一层嘟嘟的肉。
小溪可谓是变化巨大,白白净净又肉嘟嘟的,再加上眉心的红痣,比以前更像个小仙童。
至于他为何会在马车上,这就不得不说他在报社这段时间的经历了。
报社招的这一批报童,共计二十四个人,除了小溪外,全是男孩子,没有一个女孩。
女孩或者小哥儿是无法单独在外乞讨流浪的,除非她或他本身很强悍。能在外流浪的女孩小哥儿,要么是家里重男轻女轻哥儿,把人丢掉减少伙食;要么是家里发生了变故,不得不流浪乞讨。
但她们通常是流浪几天,就会被人捡走,或是被捡回去当童养媳,或是被青楼小院捡回去培养,长大后给他们赚钱。
像小溪这样流浪了半年的小哥儿,算是比较少见的。也幸好他有个好哥哥,去哪都带着他,才不至于沦落到那些地方。
小溪从小跟着哥哥流浪,一起吃一起睡,就没分开过。现在有了报社的活计,两人的生活也算是有着落了。那么就不得不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男子和小哥儿之间的大防。
小溪现在才三岁,跟哥哥一起住自然是可以的,但他们睡的屋子,不只是他和哥哥两个人,还有好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大河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他糙惯了,又没了爹娘教导,自然不懂这些。
谢宁一开始也没在意,还是有一天黎星找上来,他才反应过来。
当时谢宁来报社巡查,正逢中午便在报社用了膳,就是黎星炒出来的大锅饭。谢宁来京城后就没吃过大锅饭了,难免有些怀念,而且黎星做得还不错,他偶尔会吃一两顿。
谢宁正吭哧吭哧地吃着饭菜,黎星找上门来,说自己有事要跟东家说。
谢宁当时一愣,不知道黎星要跟他说什么,报社很多事情是荣斋先生在对接,包括对黎星的安排。
他虽然是把黎星招来的人,其实没怎么接触过。
黎星为人有些沉默,平时不太跟人说话,只默默做事。谢宁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突然找自己,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谢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身边伺候的人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并上了一壶茶水,让谢宁消消食。
黎星有些紧张,双手攥着衣角,不敢抬头看向谢宁。
看他这个样子,谢宁只得出口询问。
“你有什么事吗?”
谢宁开办报社这些日子以来,接触过的人比前面十八年都多,像黎星这样性格的人也不少,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来。
谢宁一开始对这种人很烦躁,一件事总得问上两三遍才肯说,经历多了,便多了几分耐心。
黎星倒是没让谢宁问第二遍,虽然有些紧张,但口齿还是清晰的。
“东家,我看小溪是个小哥儿,虽然才三岁,但总跟着他哥哥和一群小子住一起,会不会不太好啊?”
黎星白净清秀的脸上,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担忧,可见他是真的在为小溪着想。
黎星半生孤苦,小时候父母相继去世,叔伯侵占了家产,却不愿意养他,便把他扔给了有婚约的白家。
白家碍于上一辈的情谊,而且黎星和自家儿子也有婚约,便把人收留了。
只是他还没长大就到了夫家,难免被当成童养夫,小小年纪洗衣做饭照顾白家人。
后来长大了,白家郎君考上了秀才,白家父母就不想让自家儿子娶个没娘家没助力的夫郎。黎星虽然长得好看,但性子太过木讷不爱说话,白家郎君不喜欢。
要说白家不喜欢黎星这个儿媳,可以直接退婚,但黎星在白家干了十几年活,且离开白家后没有去处,他们怕被人戳脊梁骨,到底不敢随便退婚。
直到这次过年黎星被拐,他们才有理由以名声有损退婚,且不被人说嘴。
黎星被退婚后一开始是恐慌的,感觉没了活路,幸好谢大人宽厚,给他找了份活计,凭自己也能生存下去。
来报社上工之后,他每天勤勤恳恳地干活,把报社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尘埃。做的饭菜也很认真,谢宁来报社吃饭的时候,更是用心了几分,尽量让东家吃得更好。
看到小溪的时候,黎星觉着这个小哥儿跟自己很像,也是从小没了父母,但他比自己幸运,有一个好哥哥护持着。
于是黎星对小溪便多了几分关注。
大河到底是个半大小子,能靠乞讨把弟弟养活就不错了,哪里会想到其他的。一开始小溪的头发是枯黄又乱糟糟的,穿着一身破烂又不合身的衣裳,完全符合一个流浪小孩的形象。
还是黎星看不过去,花了半天时候给他洗发梳顺,扎上三个小发包,又用自己的工钱买了块布,给他裁了件新衣。把人打扮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小溪虽然才三岁,但也知道谁对自己好,除了跟哥哥出去卖报,回到报社就经常跟在黎星后面,甜甜地叫着星哥哥,帮他干点小活,比如剥个蒜子,端杯水之类的。
黎星一开始对小溪好只是出于同病相怜的怜悯,慢慢地,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孩,便开始为他考虑。
黎星无处可去的时候,是谢宁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份活计,因此他对谢宁很是感激,每天尽心尽力地干活,不敢提半点要求。
现在却能为了小溪,特意来找谢宁。
黎星不说,谢宁还真想不到这一茬,报社的其他人,每天忙着学习或是出去找新闻写稿子,也没想过报童当中有一个小哥儿合不合适,荣斋先生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注意不到,也就没人提醒谢宁。
谢宁拧眉,确实真不太合适,让小溪一个小哥儿跟一群小子住。
这些报童这段日子卖报以来,一直都做得很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报社不倒,他打算一直留着这些孩子。
既然不是一杆子买卖,那他就得为他们以后考虑一下。
谢宁沉思道:“确实不合适,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安置他吧。”
一听这话,黎星赶紧自荐:“东家,平日里报社的人下值后,整个报社就我和张婶两个人在,不如把小溪安排在报社后院吧。白天让他跟哥哥出去卖报,晚上就住在报社,我可以照顾他。”
黎星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却一点不显生涩,语气里满是急切。
谢宁想了一下,把小溪安排在报社让黎星照顾确实是最好的,现在小溪也算是报社的员工。
毕竟若是带回府中,不知要以什么身份,奴仆还是主子都不合适。若是再找个宅子安置他们兄弟俩,又显得太突出,容易招人眼红。
于是小溪就在报社住下了。
大河一开始还不同意,生怕自家弟弟离开身边会受欺负,还是黎星给他阐述了自己的担忧,大河为了小溪好,才肯应下。
事实证明,小溪果然被养得很好,有人帮忙梳头缝衣服,每天都干干净净跟着哥哥出去卖报。
小溪长得好看可爱嘴又甜,来买报纸的人大多都喜欢他,有时候还想多给几个铜板或者送点吃食,都被他们拒绝了。因为报社有规定,不能多卖一文钱或者拿客人给的东西。
他们现在跟以前当乞丐的时候可不一样了,以前乞讨是为了生存,现在身份转变当了报童,能够自力更生,不需要别人的施舍。更多的是怕有人在食物里下毒,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
小溪性子好模样好,还会软软地叫哥哥,就连谢宁都喜欢上他,在报社的时候,总是抱着他,给他糕点吃。
就连白玉荷花也不例外,知道他喜欢吃糖葫芦,跟谢宁来报社时,还会拿自己的月钱给他买糖葫芦。
这个小家伙简直成了报社里的团宠。
至于为什么会在去相国寺还愿的时候,带上小溪这个小哥儿,主要谢母的意思。
谢母自从知道谢宁就是大安周报的东家后,就一直想去报社看看,想知道这些报纸是怎么做出来的,有一种书粉想见证一本书诞生的全过程的心态吧。
于是找了个报社不忙的时间,带着儿媳一块儿来报社,当时正好碰上小溪跟哥哥卖报回来。
谢母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小又水灵的小孩,还会甜甜地喊她夫人,一点儿也不露怯,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张氏也喜欢这个小娃娃,她虽然有儿子,但儿子已经长大了,而且学得跟他爹一样,沉默寡言、一脸严肃、故作老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她早就想生一个娇娇软软的女儿或者小哥儿,会跟她撒娇,这小孩就是她理想中的孩子。
于是侯府的两个女主人便对他多了几分关注,只是她们到底不好经常往报社跑,便趁着去相国寺还愿,让谢宁把人带上,顺便给小溪求个平安符。
此时小溪正吃着白玉递过来的白玉糕,奶声奶气地问:“白玉哥哥,相国寺在哪里呀?”
白玉作沉思状:“嗯~在城外大概三十里吧。”
小溪:“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白玉:“还有半个时辰左右。”
小溪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其实他压根不懂什么三十里有多远,只是习惯性话多,总有各种小问题。
而且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上一瞬还在问这个问题,下个问题就牛头不对马嘴,一点儿关联都没有,问得人一头雾水。
小溪吃完一块糕点,又说:“诗会是什么?好吃吗?”
白玉荷花都噗嗤笑出了声,就连在看杂记的谢宁,也忍不住笑了。
荷花笑着解释:“诗会可不是吃的,这是一个活动,把很多人聚在一起的活动。”
小溪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但也不在意,经常有人在他说话时笑出来,他习惯了。
小溪又问:“相国寺好玩吗?有没有糖葫芦卖?”
谢宁放下手中的书,捏了捏小溪脸上的肉,逗他说:“没有糖葫芦,只有一群光秃秃的和尚。”
小溪小脸一皱:“所以我们是要去看光秃秃的和尚吗?”不会把小溪的头发也给剃了吧。
哥哥的头发就被剪了,他不要像哥哥一样,被剃掉头发。
流浪的小孩基本都不会打理头发,一团头发缠在一起,怎么梳都梳不开,荣斋先生干脆让他们把头发剪短,免得头发乱糟糟的,给客人的印象不好。
谢宁逗他:“是啊,小溪不喜欢吗?还有光秃秃的小和尚,能跟小溪一起玩。”
这话在听小溪耳朵里,就是要他去剃头的意思,顿时连鼻子都皱了起来。
小溪嘴一瘪:“谢公子,小溪能不能不剃头呀?小溪不想变丑,小溪喜欢星哥哥扎的包包。”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摸了摸头上的小发包。
谢宁一脸懵,他什么时候说要小溪剃头了?!!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没说过这话啊。
还是荷花解救了他:“小孩子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的,估计是刚才说到光秃秃这个词,让小溪联想到了自己。”
谢宁这才放下心来,他就说自己没说过吧。
接着荷花又转向小溪:“小溪,我们不是带你去剃头,这次是带你去相国寺看风景的。”
小溪听到自己不用剃头发,皱着的脸瞬间放松,随后又问:“什么是看风景啊?”
荷花给他解释:“看风景就是……嗯……路边的白雪,白雪里的屋子,盛开的花朵等等。”
小溪瞪大了眼睛:“花朵?现在有花朵吗?”
荷花笑道:“当然有啊,这个时候正是梅花开的时候,我们正是去看梅花的……”
“……”
时间在小溪的各种问题中过去,马车慢慢行到了相国寺。
第90章 梅林
苏幕诗兴大发吟了一首诗,得到周围人纷纷赞赏后,就拉着唐政陆川他们跑路了。
一直到甩开人群,拐过墙角瞧不见人影后,他才开始耸肩颤抖,双手怀抱,摩擦双臂。
“嘶~冷死了,到底是哪个脑子不正常的,提出到相国寺举办这个冬日诗会?快冷死我了!”
若是租借城中的梅园,主人家会准备好炭火,提前烧好地龙,即便在室外冷些,进到室内,没一会儿也暖和了。
看到苏幕这般不顾形象,席东也跟着一起摩擦双臂,有个人陪着没那么丢脸。
陆川唐政刘扬三人则看着他们动作,自己一动不动,僵着身板维持体面。
他们要脸,哪怕避开了人群。
虽然陆川不像苏幕席东他俩一样,但也冷得瑟瑟发抖,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到底是……哪个脑残……规定的,参加诗会不能披大氅,不能抱汤婆子?!!”陆川说到后面愈发流畅、愈发激昂!
陆川觉得,这场诗会开头就颠覆了他的幻想,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诗情画意、群贤毕至、各展才华、各抒己见,文人雅士齐聚一堂,应该充满了浓厚的文化氛围和艺术气息。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群人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又如何能流畅挥毫。
席东抱着双臂,跺了跺脚,说道:“就是我们尊敬的陈祭酒啊!你老师钟博士的至交好友!”
陆川握着拳头,全身力气覆在皮肤肌肉上,企图抵御寒冷,身上只有两件棉袍,完全没法在这风雪间抗衡。
“为什么啊?学子的健康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席东撇嘴:“还能是为什么,说是要尽显文人雅士风采,岂能披着大氅手抱汤婆子,畏畏缩缩的不像样。最重要的是,因为现在国子监的学子过得太舒服了,祭酒大人说要让学子们体验苦寒的滋味,方便以后做官体察民情。”
苏幕接着说:“你以为国子监为什么要在冬日雪后办这个诗会?表面上说是赏梅诗会,实际就是找个机会让各堂学子吃吃苦。否则春天踏青诗会、夏日山水诗会、秋季丰收诗会,这些主题哪个寓意不好?偏偏要办这个冬日赏梅诗会!”
陆川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不过——
“那你们之前为什么那么兴奋?”搞得他以为有多好呢!
一直没说话的唐政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说:“以前是在城里的梅园办诗会,梅园的主人颇懂些风雅,一向仰慕读书人,一切周到,炭火地龙烧着,丫鬟奴仆伺候着。大家即便冷了,也可以躲进屋子里。”
谁能想到今年就变了呢,其实这时候的梅园,梅花虽然没有年前鲜艳,依然开得正盛。
陈祭酒老早就想改一改这个地址,一室温暖、奴仆环绕,舒服是挺舒服的,就是没能达到他的初衷。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延期,他当然要顺着这个机会改个地址。
陆川他们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现在正在各种吐槽中。
陆川一脸苦涩道:“祭酒大人可真是良苦用心。”只是苦了他了,陆川内流满面。
苏幕呵呵冷笑:“是啊,可真是良苦用心!”
席东说:“不过,什么叫脑残啊?”
陆川顿时一僵,他又顺口说出了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词语。
他干干地解释:“就是脑子不太好的意思。当然,我不是说祭酒大人脑子不好,我是说……我说我脑残,没错,是我脑残!”
感觉到几人不怀好意的眼神,陆川立马改口,不给他们留话柄。
这话不用传到陈祭酒耳中,只要传到他老师钟博士耳中,一个不尊师长就够他受的,他可不想再熬夜加班加点赶课业了。
几人平时关系虽然好,但有些无伤大雅的事儿,大家都是能坑就坑。
用陆川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朋友的痛苦是他们快乐的源泉。
见没能坑到陆川,大家也不在意。
席东嘿嘿一声:“以行舟你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是脑残呢。”
苏幕沉吟道:“脑残这个词倒是形容得贴切,脑子残疾,顾名思义、一目了然。”
陆川不想让他们继续这个话题,便说:“别说了,其他人赶上来了,你俩确定要保持这个姿势吗?”
后面这句话是对着苏幕和席东说的,此时两人还保持着双手抱臂、弓背耸肩的姿势。
听到陆川的话,两人赶紧直起身板,扭头看向他们来的方向,果然有人三五结群往这里走来。
定睛一看,为首之人是率性堂的王允知。
这场诗会,除了蒙学堂的学子没来,其他几个堂的学子都来了,不管是秀才还是举人,都是一起活动的。
在国子监里,秀才和举人的区别其实并不大,秀才也可能连中举人进士,举人也可能连连落榜。
他们只是功名不同,所以被分在了不同的堂。诗会上的各种比试,是所有人混在一起的。
至于蒙学堂,大多是小孩子,参与这种活动对他们的用处不大,干脆另外组织。
苏幕他们几人,往年就是参加蒙学馆的冬游活动,一群小孩子里掺杂了几个大人,他们自己都没脸参加。
今年终于能够参加秀才举人级别的诗会,他们也是很积极,只是没想到今年办诗会的地方换了,把他们冻得咬牙关才能勉强维持体面。
其实国子监里也有诗社组织活动,他们参加过,到底是不如官方组织的规模大、花样多。这场诗会还会有朝中官员来点评,一些没有人脉的学子,便卯了劲使出浑身本领,想要得这些大佬青睐,指点一二。幸运的话,还有可能被收为弟子,从此前途无量。
参加诗会的人员有没有尽力,他们是能感受到的,诗会的精彩程度也因此不同。
王允知言笑晏晏朝陆川几人行了个礼,他身后的人跟着行礼,陆川他们回礼,一套礼仪下来,才开始说话。
大安朝的礼仪比之前朝已经简化了许多,但两方关系一般的人,见面还是会互相行礼的。
陆川不知道王允知是怎么保持现在的风度,只见他气息平稳,嘴角含笑地提出邀请:“正巧在这里碰见陆兄和苏兄几人,不如一起前往梅林?”
一般这种场合是席东出面,但他明眼瞧着对方是冲着陆川来的,便没开口插话,由着陆川自己应对。
陆川笑道:“那自然是好,能跟王兄结伴前行,是陆某的荣幸。”
苏幕唐政他们也附和:“是啊,王兄风姿绰约、才华出众,与王兄作伴畅言,乃是一大享受。”
王允知笑了笑:“诸位过誉了,那我们便走吧!”
王允知举手投足之间有种书香门第里走出来的谦谦君子的气质。他本来就是出身书香门第,王家一门清贵,多在翰林院供职,从小浸染了一身的书卷气。
以王允知的气质和品性,即便不是翰林王家人,也会有不少人追捧。
苏幕以前在国子监的诗社活动上见过他,两人也算是泛泛之交,何时见过他主动与人攀谈。
不过想想也正常,陆川凭借一张画像,寻回了王家的两个宝贝疙瘩,相当于救了整个王家。对待恩人,可不是得主动点。
有席东这个八卦精在,苏幕对王家也有几分了解。
王家只有两个孙辈,是他家老祖宗的命根子,若是找不回来,估计他家老祖宗也得跟着去了,王家全家人都得丁忧守孝。
王允知这副模样跟陆川第一次见他时完全不同,可能是当时太过担心着急,维持不了表面的风度。但还是能在他的行为里,感受到他的涵养。
此时放松下来,眉目舒展,神采奕奕,人都俊朗了几分。
和王允知说话还是很舒服的,到底是家学渊源,从小培养的待人接物,不着痕迹便能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在陆川心里,只是画一张画像,随手帮个忙找到拐子,算不上多大的恩情,不会挟恩求报,面对王允知的示好,以平常心对待。
王允知通过交谈,能感觉到陆川话里的意思,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一群人往梅林走去,走了一段路,算是运动了,身子也暖和了一些,至少不用强撑着身体不哆嗦,可以自然说话。
梅林里摆了一些简单的设备,比如桌子笔墨之类的。
张俞白和李含微这两个记者,早就在梅林里候着,等着见证诸位国子监才子的风采。
张俞白和李含微缩在一颗梅树底下,把手缩进棉衣袖子里,像个老大爷一样。
谢宁决定要写这个主题后,陆川就利用自己的人脉,给报社争取了一个采访报导的机会。
至于什么人脉,当然就是他老师钟博士,钟博士跟陈祭酒是好友,只要说动了钟博士,钟博士就会帮他说动陈祭酒,允许报社采访。
钟博士表面很严厉,实际上对弟子却很好,面对陆川的请求,嘴上严厉训斥他不务正业,私下却悄悄帮他把事儿办了。
还被陈祭酒打趣:“钟远光啊钟远光,你也有求人的一天,看来这个弟子收得是真值。”
钟远光求人的场面,那是难得一见的,以前在官场被人为难,也没见他求过一次人,即便被排挤出官场。
钟博士嘴硬:“钟某是为国子监着想,陆川口中所说的大安周报,如今在京城名气正盛,国子监的诗会盛事被传扬出去,对监内学子的名声也有好处。”
就这样,报社拿到了这场诗会的采访报导权,早早便安排了两个记者进去。
张俞白说:“陆先生他们怎么还不到?”他们已经等了半个多时辰了。
李含微露出手指头,放在嘴边哈了哈气:“书生才子哪像我们这般糙,拿了纸笔就上来,人家不得多做点准备!”
张俞白点头:“也是。”
过了一会儿,张俞白又说:“以前诗会都是这么冷吗?那些才子都不怕冷吗?”
李含微皱眉:“这我不太清楚,没参加过冬日的诗会,应该是吧。”他也有点不确定。
当然冷了,不止是陆川他们觉着冷,就连陈祭酒和钟博士这些夫子,也觉着冷。
陈祭酒自己说的,要让监内学子体验严寒的滋味,他自己也要以身作则,不好因为冷而披大氅、抱汤婆子。
陈祭酒和一众夫子紧跟在学子后面,陆川他们刚进梅林没多久,夫子他们也来了。
相国寺的后厢房毗邻后山的梅林,正好有一间厢房,开窗可以看到在梅林中的风景。
小孩子火气旺,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暖炉,谢宁抱着小溪站在窗前,眺望着后山的梅林。
谢宁虽然常年用半躺、侧躺、仰躺等各种姿势看书,但视力一点儿没受影响,依旧好得很。
他一眼就看到了梅林中的陆川,陆川正被几个人围着说话,有来家里做过客的苏幕唐政席东刘扬他们,也有跟家人来陆家道谢过的王允知,总之是很受欢迎。
谢宁看不清陆川的神色,但从他的肢体动作便能看出,他是游刃有余的,半点儿不自卑慌张。
这点儿跟他那个前未婚夫倒是不一样,谢宁也不知为何,这一刻突然想起了连英杰,大概是对比太过鲜明了吧。
陆川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心思敏感,然后迁怒于他人,即便同样出身微寒,面对那些世家子弟,也表现得落落大方。
谢宁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那抹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小溪的声音拉回了他的神思,小溪用呆萌的语气说:“谢公子,陆先生他们不冷吗?”
谢宁这才看向陆川他们的衣服,一个个只穿了一两件棉袍,没有一个人披大氅,就这么立在野外。
甚至还有几个人拿着把扇子在扇风。
刚好这时小溪又问:“那几个大哥哥很热吗?怎么在扇风啊?”
谢宁:“……”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科目一满分过了,不枉我刷题到三四点。考完试就回来库库码字了。(另:明天准备换个封面,先在这里说一声,希望大家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