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报纸

    “嘶——”陆川正在卧房内上药,大腿两侧红肿一片,幸好没有磨破皮肉。

    他今天才知道,骑马时间长了,会磨大腿内侧。

    陆川本来还想着隐瞒,一个大男人骑个马这么娇气,他不好意思在谢宁面前表现出来。

    可谢宁还是从他别扭的走姿发现了他的异常,并贴心地为他准备了伤药。

    谢宁一开始还想给亲自给他上药,陆川欣然同意,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扭捏。古往今来,多少情侣都是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中增进感情。

    以陆川灵敏的心思,能感觉到谢宁对他的情感好像发生了一点变化,而且变化的方向对他来说是好的,他当然要趁热打铁,更进一步。

    谢宁以为是简单的上药,可当陆川一步步解开衣带,脱去外衣,还要把亵裤褪去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谢宁赶紧制住陆川搭在裤腰间的手,慌乱中把伤药塞他手上。

    “你、你自己涂吧!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谢宁就出了卧房,好像与陆川同处一室跟被火烧似的,着急忙慌的。

    陆川轻笑一声,因为害羞的谢宁,他今天的疲惫随着这声笑都散去了。

    陆川上好药出来时,谢宁正在厅堂喝着刘嬷嬷准备的胖大海泡水,今天扯着嗓子喊了挺长时间,回来时声音有些微哑,喝胖大海可以缓解。

    看见陆川谢宁还有点不自然,安静喝着胖大海,没有说话。

    陆川当没看见,径直说:“我准备去书房看书,宁哥儿可要一起?或者累了就回卧房休息。”

    谢宁想想那一大堆没有看过的账簿,顿时有些头疼,要在三天内看完,对他来说是个挑战。

    再次懊悔为什么要把账簿带回来!甚至有些懊悔今天为了兜风把下人甩下,跑马什么时候不能跑啊!?

    谢宁苦着脸说:“那还是跟你一起去书房吧!”这么多账簿,早点开始就早点结束。何况还有人陪他一起,总比白天自己一人在家看强。

    陆川在国子监时就已经把夫子布置的课业解决了大半,昨晚把剩下的一半也搞定了,现在主要是看钟博士推荐的书单上的书。

    陆川本来对谢宁的嫁妆是不熟悉的,他一个吃软饭的,只要乖乖把夫郎准备好的软饭吃了就是,他对现状很满意,没有染指夫郎嫁妆的打算。

    那天回来拿着书单,本想找谢宁支银子去买书,谢宁却说自家就有书铺,他这才知道谢宁的嫁妆都有什么产业。

    书铺毕竟只开了三年多,积累不足,书单里的书只能凑齐大部分,还有几本连其他书铺都没有。

    还是陆川凭借着《珍娘传》跟翰墨书局合作的交情,才从翰墨书局买全了。

    他现在手上拿着的是从翰墨书局买的罕见书籍,是一位地方大官写的记实录,主要讲了当地的民生水利。销量不太好,翰墨书局印的不多。

    陆川看完一章,休息间隙抬眼,看见谢宁苦大仇深地打着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

    声音太小陆川没听清,但他看口型绝不是在念数字,大概是什么抱怨的话吧。

    陆川失笑,让谢宁看账簿,真的像是要他老命了,若是在现代,定是个偏科的厌学小孩,最讨厌数学的那种。

    陆川踱步过去,抽出谢宁压在桌面上的账簿,大致扫了两眼,还是很精细明了的。

    谢宁鼓起脸颊,神色恹恹又撒娇道:“能不能换个惩罚啊?算账真的好难!”

    谢宁扯着陆川袖子,一脸期待。

    陆川露出一个笑容,在谢宁以为有希望时,吐出两个冰冷的字:“不行。”

    谢宁扬起到一半的嘴角顿住,然后以飞快的速度下拉,表情转变之快,让陆川为之惊叹。

    谢宁皱眉,不应该啊,只要见过他撒娇的人,无一不被他俘获。有些甚至直接把责罚给免除了,代表人物为他爹大哥二哥;有些就算没有直接免除责罚,也会有所减轻,比如他娘和大嫂。

    难道是他撒娇的功力下降了?

    陆川见谢宁骨碌转动的眼珠子,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相处的时间多了,陆川也知道谢宁不是初见时的高冷大美人,有时候很心大,有时候又很有心眼,比如在逃避不喜欢的事情上。

    为防止谢宁继续在这个事儿上纠缠,陆川问:“我瞧宁哥儿这几日在家里,除了吃喝看话本就是练武,不知可还有其他想做的事儿?”

    谢宁不知道陆川为什么突然这样问,难道是开始嫌弃他整日无所事事了?想想家里的事有齐管家,嫁妆铺子有掌柜的,他不看话本练武,还能干什么。

    谢宁瞪向陆川:“你嫌弃我了?”

    陆川连连摇头,他可不敢这样想,他一个吃软饭的,哪里敢嫌弃金主啊。

    “当然没有,只是我见你平日里只看话本和练武,也挺无聊的,有没有想过找点事情干?”

    谢宁疑惑:“找……事情干?我一个哥儿能干什么?”

    他虽然是一个哥儿,但完全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放在打理家事上面,这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从前他娘打理家事,到现在他大嫂,把偌大的侯府打理好就是她们的工作,可这小小的陆家,有齐管家和刘嬷嬷在就够了。

    他倒是想出去干一番事业,奈何限于哥儿的身份和谢家人的身份,不得不屈居于京城。

    能在京城闯出一番名头来的女子哥儿,好像就只有锦绣阁的林老板和玲珑阁的李老板,专门做刺绣和胭脂生意的,有局限性。

    女子哥儿不可为官,不可投军,想做出一番事业只能从商。以他们谢家的身份地位,若是自己敢从商,他娘得打死他。

    陆川注视着谢宁的眼睛,郑重地说:“这世间男子能做的事,女子哥儿也都能做。如今的三纲五常,不过是把女子哥儿拘在家中生儿育女、打理家事的工具罢了。”

    “在这世间当权者基本是男子,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不受冲击,更为了让女子哥儿心甘情愿地为他们生育子女,制定了一系列限制女子哥儿的规定。”

    “我只是一介书生,对抗不了这世俗,但我能感受到宁哥儿你不是一个安于后院的人,不希望你在这后院蹉跎。”

    谢宁微张着口,半天没能合上,他震惊于陆川一个男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甚至大多数女子哥儿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困境,陆川却能体察到,这怎么能不让他惊讶。

    谢宁有些结巴:“你……你怎么懂这么多?”

    陆川微笑不语,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就连他工作后,上司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女性。

    他发现这时代的女子哥儿也是很聪明的,她们知道是男子制定了这样的规则,她们作为弱者只能顺从。

    但她们也会在规则内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比如女则女戒等书,就是教女子哥儿如何更好地生存。

    既然一定要依附男子生存,便光明正大地让男子养家,她们生儿育女,分工明确。

    比如世上有七出之条,限制女子哥儿,也有三不去,保障她们的权益。

    从小在北疆生活的谢宁,绝不是她们当中的一员。

    所以他一边让自己沉溺在话本子中,一边又勤练武艺,期盼有一天能用得上。

    谢宁很惊讶陆川说的话,也确实很心动,先是欣喜,随即又丧气起来。

    谢宁说:“可我不知道能干什么,从小到大唯一有的本事就是这一身武艺。”

    “不管我是不是哥儿,只要我还是谢家人,就没有发挥用处的一天。我爹荣养在家,我大哥在北大营练兵,二哥在城里巡城,我又能做什么呢?”

    十多年前的那场大战,保住了北疆,打出了永宁侯的名气,也造就他在北疆人心里极致的声望。

    幸好先帝是个明君,他爹又忠心耿耿,先帝封他爹为二品侯爵,进京享福,他爹欣然接受。

    君臣相得。

    代价就是他们一家人被拘在京城,戎马一生的父亲卸甲了,有勇有谋的大哥成了个练兵的,年少得志的二哥只能巡城,管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在皇权与夫权的压制下,谢宁只能每天吃喝看话本,给自己找乐子。

    谢宁又重复了一遍:“我又能做什么呢?”

    像是在问陆川,又像是在问自己。

    陆川从来没见过谢宁这个样子,心底泛起了一丝心疼。

    陆川定了定神,没有被带入到谢宁的情绪里。

    他说:“我大致翻了翻你喜欢看的话本杂记,都很有质量,看得出来你眼光不错。”

    “啊?”谢宁没反应过来,陆川怎么突然说到这了。

    陆川没理会,继续说道:“我觉得以你的眼力,可以去当一名编辑,正好你爱看这些,可以把爱好变成事业。”

    这下谢宁彻底懵了,当编辑?这不是读书人才能干的活吗?他一个哥儿当编辑,夫君疯了吗?

    当编辑管写书人的事,岂不是让他一个哥儿踩在男子头上,若是让人知道了,唾沫星子能把他给淹死。

    可为什么在慌乱中他心里会有一丝兴奋呢。

    谢宁不懂,他茫然地看向陆川。

    陆川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我们可以和翰墨书局合作,发行日报或者旬报,你可以当这个报纸的主编。”

    谢宁问:“日报?旬报?那是什么呀?”谢宁听都没听过。

    陆川解释道:“就是一张大的纸,上面分为几个区域,可以在上面印刷奇闻轶事,也可以印刷民间趣事,或者朝廷发布的律令。”

    大安朝虽然文娱行业很发达,但仅限于话本小说杂记等,还没有报纸的出现。

    他想这倒是一个机会,既可赚钱涨名声,又能让宁哥儿有事可做。

    他这三年为了考中进士,注定要把全部的心神投入到读书中,他希望谢宁也能有自己的事业,希望谢宁能一直都闪闪发光又自信。

    前世八十九十年代报纸杂志盛行,电视普及不到的地方,多少人的娱乐方式就是看报纸杂志。以大安人对精神文化的需求,发行报纸还是很有前景的。

    谢宁还是不理解,但听着陆川的描述,他已经心动了,追着陆川问详细的内容。

    陆川给他解释了什么叫报纸,一份成功的报纸上需要印些什么内容,报纸的定位是什么。

    “宁哥儿你看过那么多的话本小说,对这些有一定的鉴赏能力。还可以找人把京城内外的趣事编辑成故事,真人真事肯定很多人感兴趣。”

    “还可以在上面印上朝廷最新发布的政令,这样读书人为了了解时政就会来买报。等看的人多了,就可以在报纸上给别人打广告,就可以赚钱了。”

    “广告?什么是广告?”

    “比如城西新开了一间酒楼,可以在报纸上写一篇赞美酒楼美食的文章,客人根据报纸上的描写,去酒楼吃饭,这就是广告。”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

    “……”

    看谢宁感兴趣,陆川接下来也不看书了,跟谢宁两人在书房探讨到深夜。

    直到刘嬷嬷来催,陆川想起自己第二天还要早起去上学,谢宁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回去睡觉。

    虽然是回去睡觉了,但谢宁还是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没打扰陆川。但陆川又不是死尸,而且谢宁没睡着,没有在入睡后钻到他怀里,他不习惯,自然也没睡好。

    直到谢宁慢慢平静下来,困意来袭,率先睡着了,陆川才能入睡。

    第二天白玉来喊时,差点没能起来,还是靠他坚强的意志力,克服困倦,才终于起床了。

    陆川罕见地没有在马车上复习功课,眯了半小时,勉强打起一点精神,才走进学舍。

    不知道为什么,不仅是他们班,整个澄心堂的同窗,大多都是一副困倦的模样,眼下青黑、没有精神,特别明显。

    第一节照旧是钟博士的课,陆川靠着掐大腿全程撑了下来。倒是苏幕几人连同平时学习好的几名同窗,都因为上课睡觉而被钟博士给罚了。

    可能是这次懈怠的人太多,钟博士很生气,把罚抄提到了五百篇。

    学舍里一片哀嚎,这下倒是没有人再敢睡觉了,估计也是没有心情睡了。

    接下来学舍内一片安静,只有钟博士孜孜不倦讲解知识的声音。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钟声响起,钟博士走出学舍,才开始有声音冒出来。

    好歹算是朋友,陆川到苏幕几人面前表达了一下关心。

    “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困倦?”

    苏幕叹了一口气:“别提了,昨天不是休沐了吗,翰墨书局出新书,早早使了人到最近的书铺买书,没想到一大堆人排队,还每人限购三本,家里那么多人哪里够。”

    席东说:“不过多使几个下人去排队也能买到,幸好去得早,买到了《珍娘传》,还有人排了好久都买不到呢。”

    陆川疑惑:“那跟你们今天这状态有什么关系?”

    苏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不是着急看嘛,后半段写得也太精彩了,没忍住就熬夜了呗。”

    好多人熬夜一口气看到结局,情绪激奋之下还要骂作者,哪里有那么容易平复心绪去睡觉。

    刘扬倒不是因为看《珍娘传》而熬夜,他不爱看话本小说。

    不过他昨天在街上看到这么多人买《珍娘传》,没忍住算数的瘾,找人去问了每家书铺都售出了多少书籍,然后根据这个数量,来计算一本书可以盈利多少,该收多少税钱。

    提前为以后进入户部做准备。

    唐政看着陆川疑惑道:“陆兄怎么也这幅模样?莫不也是看书熬夜了?”

    陆川笑笑:“那倒没有,纯粹是没睡好。”

    唐政“哦”了一声,也不去深究。

    他们昨晚在家看完了《珍娘传》,这会儿正想找人交流看书心得。

    席东激动道:“这不息先生也太会写了,完全不落俗套。”

    苏幕附和:“对对对,珍娘此等坚强独立的女子,那优柔寡断的梁公子才配不上她。”

    唐政说:“苏小姐也很好啊,贤惠大方懂分寸!”

    苏幕:“还是珍娘更好一些,一个弱女子,从小养在山村里,没有读过书,竟能凭自己努力,一手把苏家支撑起来。”

    唐政:“苏小姐更好,她虽自小娇生惯养,没有珍娘那般坚韧,却也有她独特的魅力。”

    在两人讨论激烈时,有几人凑了过来,一看竟是刚刚一起被钟博士罚了的人,平时跟苏幕几人没什么往来。

    一人说:“珍娘才是最好的,若不是她和她那当猎户的养父,出于善心救了那梁公子,只怕梁公子早就死在山崖下了,哪里还能回去见到苏小姐。”

    原来是听到他们在讨论《珍娘传》,没忍住上来辩驳了。

    又有一人说:“苏小姐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那珍娘不知检点,养父把一个陌生男子救回家中,她还亲自照顾,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珍娘可是那梁公子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不是很正常吗!?”

    “苏小姐可是在梁公子失踪期间都没有退婚,苦等他归来,可谓有情有义!”

    见他们为珍娘和苏小姐争吵得激烈,席东也插了一嘴:“我觉着还是得怪苏老爷,好好的两个女儿,非要把其中一个送到乡下去,才会导致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这苏幕倒是赞同:“是啊,不然珍娘也不至于活得如此艰辛,与深爱之人相爱又相离。”

    唐政:“苏小姐也是可怜,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若不是因为苏老爷,也不会阴差阳错成了妹妹的丈夫。”

    这下他们倒是不争执谁更好了,一致把枪口对向苏老爷。

    听着他们的讨论,刘扬也没忍住插口:“其他一些地方不如我们京城的人读书多,他们大多愚昧无知,信奉双生子是不祥的,若要保家宅平安,就必须要送走一个。”

    刘扬他爹是户部郎中,他爹是管户籍的,所以知道不少其他地方的习俗。

    这下轮到苏幕几人惊讶了。

    苏幕:“不息先生书上写的竟是真的?”

    席东:“真不是编的?”

    刘扬点头:“是真的,不息先生写的还算是好的呢,有些人家里生出双生子,狠心的会把其中一个溺死,只留身体强壮的那一个。有更狠心的,还会把两个都一起弄死。”

    刘扬当时听他爹的时候,还不信,直到他爹把卷宗抄录回来给他看,他才不得不信。

    真的有如此愚昧又狠心之人。

    陆川写这个情节的时候,也是想到了现代新闻里报导的,二十一世纪了,偏远山区还有人把双生子视为不祥,丢弃亲生孩子的事情发生。

    现代文明这么先进,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可想而知,落后的古代会如何。

    陆川写故事梗概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但现在发现看《珍娘传》的人多了,可能会传到其他地方,希望能对那些孩子有一点帮助。

    刚才支持苏小姐的人不能接受:“我不信,肯定是不息先生编的,我要回去找资料来看。定能证实你的话是错的。”

    那人说了这话,也不跟他们继续讨论了,回到座位上等上课,想着等下学回家找他爹问问。

    那人一回座位,上课的钟声就响了,苏幕几人也没了讨论的兴致。

    午间到食堂用膳的时候,食堂也有一些书生在高谈阔论。

    一个说“珍娘善良坚韧”,另一个就说“珍娘不知检点”。

    一个说“苏小姐痴心等待,却惨遭辜负”,另一个就说“梁公子已与珍娘成亲,苏小姐还与梁公子纠缠不休”。

    总得来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陆川偷偷笑了,果然,自古以来红白玫瑰最是让人上心,吵吧吵吧,越吵热度越高,看书买书的人就会越多。

    也有人说:“梁公子这么优秀,为什么就不能把珍娘和苏小姐一起娶了呢?”

    “那苏小姐另嫁他人也就算了,珍娘好歹是梁公子正经的妻室,怎么也没和梁公子在一起。”

    “珍娘一个女子,苏老爷居然把家中产业都给了她,一个女子撑得起来吗?”

    “谁让苏老爷除了这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呢,不然哪里轮得到珍娘一个弱女子!”

    “那怎么也应该交给梁公子这个女婿来打理,一个女子居然为了生意,和自己相公和离,简直是不成体统!”

    “没错,那不息先生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出这样的书,真应该把书都烧了,省得教坏那些女子哥儿!”

    “……”

    第42章 争论

    谢宁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长期,每日睡眠时间挺长的,据白玉的估算,一天大概要睡六个多时辰。

    正常人睡上四五个时辰也就够了,姑爷甚至一天还只睡三个多时辰。

    今天更是离谱,即将到午时,准备到午膳时间,公子才起身。

    没有哪家的正君是睡到这个时候的,哪怕公子没有婆母,不需要早起请安。

    日上三竿时,白玉还想去喊公子起床,被荷花给劝住了。

    “公子起来也没什么事情要干,又没有长辈管着,平时就这点子爱好,多睡点怎么了!”

    白玉一想也是,姑爷也不会管束公子,他一个下人更不好管束,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谢宁一觉睡到了中午。

    起床洗漱过后,谢宁省了早膳,直接用午膳。

    昨晚被陆川描述的报纸所吸引,现在的他一改往日的无聊,吃饱后直奔书房。

    谢宁需要把书铺的账簿给对了,陆川才会给他一份完整的办报规划。毕竟陆川说的什么市场调研、受众群体、销售渠道之类的,他也就听了一嘴,具体要怎么操作还得陆川出一份计划书。

    陆川以此要求谢宁好好对完账簿,早点对完可以早日得到这份计划书。谢宁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这一辈子是注定不可能成为武将,不管是他的哥儿身份还是谢家人的身份。

    可话本杂记也确实是他的兴趣爱好,就像陆川说的那样,他的思想、他的才华都可以通过报纸传扬出去,他要做的事情并非毫无意义。

    白玉荷花两人很疑惑,公子今天怎么如此积极,之前只对了几本账簿,就丢给他们了。

    虽然姑爷说了要让公子昨日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罚了他对账簿。

    白玉说:“公子怎么这么积极?以前被夫人罚刺绣,不都是拖到不能再拖才开始的吗?”

    荷花皱眉:“是啊,公子怎么这样反常?”

    正在白玉荷花两人小声讨论谢宁为何如此反常时,书房里传来了谢宁的声音。

    “白玉、荷花,快进来!帮我把这些账簿都分类好,再帮我把计算出来的数目记录下来。”

    这下白玉荷花也顾不得闲聊了,应了一声,就进了书房。

    谢宁没有把办报纸的事跟他们两人说,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没有个详细的计划,他不想说出去让别人知道,免得横生枝节。

    光听陆川的描述,谢宁就知道这是一项多么繁琐的工作,从收稿、选稿、排版,再到跟书局合作定价出版,肯定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在谢宁为了账簿苦恼时,陆川在国子监也过得不好,不说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看了《珍娘传》,也有大半人看了,《珍娘传》的后半段,与世俗完全不同,挑战了在封建社会下的男权。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应。

    有些人认为珍娘善良坚韧,以一个弱女子之身,把苏家撑了起来,是个难得的奇女子。

    有些人认为珍娘离经叛道,怎能主动与夫君和离,还把夫家的孩子给带走了。

    还有些人认为苏老爷把小女儿送走不符合现实。

    ……

    不同的观点,导致他们争论起来,国子监内处处都是争吵的声音。

    陆川简直苦不堪言,他虽然不是写书的人,好歹故事情节是他编的。看他们争论得如此激烈,生怕那些激动的学生知道他就是不息先生,找上门来要打他。

    他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现代有些作者会把自己隐身起来,写了有争议的情节,是真的很容易被寄刀片啊。

    果不其然,他们吵到最后,竟然想去找不息先生,看他是怎么写出这么离经叛道的书来。

    幸好当初跟翰墨书局和荣斋先生说好了,一定要隐瞒好他的身份。

    他可没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想法,一本内容与世俗相悖的书,一开始可能会有人称赞作者,但热度上来后,抹黑作者的人也不会少。

    陆川可不会把自己置身于争议之中,他现在还是一个学生,以后是一定要考科举的,大安朝对学子的名声尤为重视。他可不想因为一本为了糊口而写的书,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读书,但为了小夫郎,为了能继续吃软饭,还是要坚持下去。

    不止是国子监内,京城各大家宅的后院,那些夫人小姐夫郎哥儿,也都在讨论这本书。

    甚至是茶馆酒楼,讨论《珍娘传》的也大有人在。

    《珍娘传》的后半段可谓是引起了极大的争议,算是火遍了京城,人人都在讨论《珍娘传》的剧情。

    很多人看身边的人都在讨论这本书,自己为了不落人后,也去了书铺买书。

    可惜他们都来迟了,京城预定了《珍娘传》的书铺都卖光了。

    他们便又找到了翰墨书局,催促翰墨书局赶紧重印,他们等着买呢。

    翰墨书局的李掌柜早在昨天看到《珍娘传》几乎被售空后,就立马着人把那些印刷的匠人叫回来,连夜加工印刷。

    他有预感,这本《珍娘传》肯定会大卖,事实也如他想的那样,今天被不少人找上门来,他都接待不过来。有些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子弟,他可不得亲自接待。

    李掌柜又是高兴又是烦恼啊。

    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并承诺印好后第一时间把书送到府上后,李掌柜出了一口长气。

    他接过小二奉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不禁感叹:

    幸好当初陆川坚持了自己的想法,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修改内容,不然也不会有现在售罄的盛况。

    李掌柜那时确定要出版《珍娘传》之后,怕上面的内容太过离经叛道,找陆川商量,让他把结局改一改。

    陆川却说:“自古以来,一本好书,一本流传甚广的书,都伴随着莫大的争议。李掌柜好好想想,是与不是?”

    李掌柜当时脑海里就闪过了一本本流传百世的书籍,在心里问:《珍娘传》有可能流传百世吗?

    他不知道,但以他的眼光,《珍娘传》的后半段,肯定会引起极大的争议。

    陆川坚持不肯修改内容,李掌柜面上表现得无可奈何,实际上心里已经同意了。

    他知道,如果按照他的要求更改,这故事就落了俗套,顶多是一本销量高一些的话本罢了。时间长了,就会跟之前出版的书一样,不会再被人提起。

    他也想在自己任期内,出版一本能流传百世的书。以后别人提到这本书,除了夸作者有才外,也能提起决定出版这本书的他有眼光。

    昨日墨雨书铺就把谢宁预定的二十本《珍娘传》送到了陆宅,谢宁当时和陆川到西山庄子去,提前吩咐了齐管家,留下五本,剩下的送到谢家去。

    谢母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宁哥儿给她送东西来了。

    结果一看是十几本书,还是同一本,霎时没了兴致。

    心想宁哥儿就是喜欢看这些话本小说,自己觉着好的,还要给家人送一些。

    谢母对这些话本小说兴趣不大,无聊的时候也会翻来看看。想到好歹是宁哥儿的心意,也没让人收起来,就摆在桌上,打算空闲时再看。

    永宁侯当天与几个武将朋友出游回来,发现谢母的院子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张罗晚膳的迹象。

    他走进屋子一看,谢母正看着一本书在落泪,旁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也各自拿着一本书,连他进来都没人发现。

    永宁侯咳了一声,伺候的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书,向他行礼。

    谢母抹了一把泪,把书放下,才起身迎上来。

    “侯爷回来啦!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谢母声音里带了点哭过后的沙哑。

    永宁侯关心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夫妻俩到了这个年纪,感情越发融洽了。

    谢母平复了一下心绪:“没什么,今儿宁哥儿送来了一些话本,看到难受的地方,没忍住落泪了。侯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永宁侯张开双手,一旁的丫鬟给他服饰更衣。

    “也不早了,都到晚膳时间了。”

    谢母朝外面看了看,这才发现天都黑了,赶紧指使下人去安排晚膳。

    谢母本来是没打算看这本书的。她现在年纪上来了,身体熬不住,习惯了午间眯一会儿。

    午睡起来后,无聊之下就翻了一下宁哥儿送来的书,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入迷了。

    看到精彩处,还要拉着身边伺候的人输出观点,最后发展到全屋的人都看上了。

    谢母想着不能光自己看,还让人拿了五本给儿媳张氏送去。

    永宁侯不理解,就一本话本小说,能有多好看,这么让人入迷。

    看谢母简单用了晚膳,又拿着书继续看了起来,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关心他去哪里玩了,玩得好不好。

    永宁侯好奇之下,找丫鬟要了一本书,也跟着看了起来。

    结果就是夫妻俩一夜没睡,熬夜把书看完了。

    看到气愤的地方,还要拍桌子骂几句,这时谢母就会在旁边附和几句。

    第二天两人都起晚了。

    正巧第二天有人设了个冬日宴,谢母早就回了拜帖说要去,午后便带着儿媳张氏出门了。

    京城里的富贵人家,每个季节都能找到名头设宴,他们永宁侯府又不打算闭门谢客,偶尔还是要出席一些宴席的。比如珍华公主设的冬日宴,谢家是不好拒绝的。

    可能是《珍娘传》传播太广了,宴会上都有人在讨论这本书,谢母一下子就来劲了。

    她熬夜看完结局,这时正想找人讨论剧情呢。

    不料,正是因为这本书,这场宴会还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来!

    第43章 探究

    珍华公主府内,待客的花厅里,气氛凝滞,随着谢母挥袖而去,儿媳张氏紧随其后,其他宾客也纷纷提出告辞。

    徒留下珍华公主府的人和梁王府的人,脸色各种铁青难看。

    这场冬日宴算是被毁了。

    珍华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姑姑,是先帝的亲姐姐,出身尊贵,地位显赫。虽然当今上位后,与珍华公主府关系渐远,也不可动摇她的地位。

    只要是她设宴,京中的达高显贵就没有敢拒绝的,没想到今日出了这事儿。

    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珍华公主嫁与现任西陵候为妻,平日里多住在公主府,共育有二子一女。现在孙辈都已经长大了,今天办这个冬日宴,就是想为几个孙辈看人。

    大安朝男女哥儿七岁不同席,亲事一般是由父母看好后,由双方父母定下。

    今儿的宴会主要是宴请各家主母和千金,也不光是为了她家孙辈,其他人家也可以在宴会上寻摸合适的儿媳人选。

    这场宴会办得很是盛大,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的夫人都被邀请了。

    谢家没有待嫁的女儿哥儿,二儿子已有了未婚哥儿,孙辈又还没到年纪。本不在邀请行列里,但谢博如今在京中炙手可热,也不好特意略过谢家。

    谢母主要是不好拒绝珍华公主,便带着张氏来赴约,就当看热闹了。

    本来一开始花厅里的气氛还不错,能参加宴会的,大多都在其他宴会上见过,谢母也有几个交好的夫人。

    张氏作为永宁侯府的世子夫人,主动接过与他人打交道的棒子,让婆母能轻松地和好友聊天。

    聊着聊着,不知是谁说起了《珍娘传》这本书,谢母一下来劲了。

    谢母说:“这书太有意思了,昨儿一直熬夜看到结局,快天亮才睡下,这结局太出乎意料了。”

    兵部尚书府的王夫人点头附和:“我也是,熬夜看完了。这书还是我那不成器的二儿子买来的,说是他妹妹想看,还顺便给我也买了一本。”

    王夫人说着还捂嘴笑了笑,显然很满意儿子时时惦念她这个母亲。这二儿子虽然不成器,但是孝顺啊。

    大学士府的唐夫人含笑说:“我这本也是儿子给买的,说是同窗家的姐妹都爱看,特意买来孝敬我的。”

    这位唐夫人正是唐政的母亲,他家中没有姐妹,本来还想不到这一层,也是听苏幕他们提起,才想起要给母亲送一本解解乏。

    这两位夫人性情豁达,爽朗大方,与谢母相处甚好。若非他们两家没有娶哥儿的打算,当初谢母还有过把宁哥儿嫁入王家或者唐家的想法呢。

    谢母的想法很简单,这两位好友性情好,都不是个磋磨人的,宁哥儿在嫁人后多是在后院,与婆母相处时间最长,宁哥儿嫁过去后肯定不会多难过。

    可惜,谢母刚透露出一点意思,人家就以儿子更喜欢女子委婉拒绝了。

    后来谢宁与连英杰定亲,连母那时还装得很慈祥,也还算满意。谢母便也没跟这两位夫人疏远。

    正在专心上课的陆川,并不知道自己的小夫郎差点还和唐政定亲了,不然这朋友都要做不下去。

    谢母感叹道:“这珍娘可真是个奇女子,正如书上写的,自立自强,敢爱敢恨。”

    王夫人说:“没错,坚韧不拔,一个弱女子便能撑起一个苏家,可谓是个自强不息的人。”

    唐夫人温婉一笑:“她的姐姐苏小姐为人也不错,明理大方懂分寸,自己妹妹与梁公子成婚后,主动退让,避开不再理梁公子的纠缠。”

    能与谢母相交的人,都是志同道合之人,对书中的这两位女子都持赞赏的观点。

    在三人讨论得正欢时,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那珍娘不过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赞赏的!”

    谢母三人循声望去,梁王妃正立在不远处,身旁是她的女儿福寿郡主。

    福寿郡主还连连点头,张扬又高傲地附和:“正是,跟某人一样!不知廉耻!”一边说着还一边看着谢母。

    福寿郡主和谢宁的矛盾,在整个京城的权贵圈子里都是有所耳闻的,这时又专门看着谢母,怎能不让人联想到谢宁。

    谢母皱眉,严肃道:“不知郡主说的是谁?”

    她可不能让福寿郡主这一个小丫头随便污蔑宁哥儿的名声,若是当没听见,人家只会当是在说宁哥儿,而她作为亲娘却不反驳,更是坐实了。

    一般聪明人,此时听到这话,就该随便胡诌一个人名,不至于让场面太过尴尬。

    但福寿郡主可不是个聪明人,她若是聪明,就不会屡屡激怒谢宁,导致自己多次被扯头花。

    她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梁王妃对她很一般,对两个哥哥却很好,虽然有重男轻女的成分在,但更多的原因是她太蠢了。

    即便福寿郡主是自己的孩子,她也见不得这么蠢的孩子是自己生的。

    索性是个女孩,又长到这个年岁了,准备份嫁妆把人嫁出去,到别家去祸害别人。

    福寿郡主冷笑:“本郡主说的正是谢夫人的好哥儿,谢宁!”

    这下除了谢母之外,王夫人唐夫人甚至梁王妃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梁王妃,随便讥讽几句,指桑骂槐,在京城贵妇圈中都是常有的事。

    只要不撕破脸皮,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虽然梁王府跟永宁侯府的关系不好,但也没到撕破脸面的地步。

    没想到这个女儿竟直指永宁侯府的哥儿不知廉耻?!!

    梁王妃简直要后悔死了,这个女儿既然嫁了出去,就应该让她跟着她婆母。

    今儿福寿郡主是跟着鲁国公夫人赴宴,到公主府后遇上梁王妃,梁王妃看女儿脸色不太好,一时心软让她跟在身边,想着宽慰一下。

    现在她只想打死一刻钟前的自己,这女儿以后还是老实呆在婆家吧。

    梁王妃尬笑一声,打圆场道:“我这女儿,净喜欢开玩笑了!”

    可惜福寿郡主没有体会到她娘的苦心,挣开了梁王妃的把住她手臂的手。

    福寿郡主轻蔑道:“我可没开玩笑,那谢宁前些天在大街上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可不就是不知廉耻吗!跟那珍娘一样,没半点女儿家的矜持,像是没见过男人一样!”

    福寿郡主说的正是在珍玉阁发生争吵那天,谢宁与陆川互相牵手,也没到拉拉扯扯的程度,而且人家还是夫夫。她故意往含糊了说,没说那人是谁。

    谢母脸色铁青,她家哥儿自己知道,断不是如此不知分寸之人。正待她想反驳时,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郡主此言差矣,谢家哥儿与自家夫君感情新婚燕尔,感情好亲近些也是正常,不过是牵个手,也不至于说是不知廉耻!”

    来人正是那天在店里看热闹的梁夫人,她正面带微笑缓步走来。

    梁夫人跟谢母也有几分面子情,朝谢母点了点头,把当天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包括福寿郡主如何犯贱、如何上杆子被打脸,谢家儿婿如何维护夫郎等等,一五一十向大家说了出来。

    末了还来了句:“谢夫人眼光可真好,挑的儿婿如此出色,这心性比之世家子弟也是不遑多让,你家哥儿可是有福了!”

    谢母的脸色本来在梁夫人的叙述中已经缓和了,这下更是喜笑颜开。

    谢母谦虚道:“过誉了,我那儿婿还有得学呢!”一边说着谦虚的话,另一边嘴角想压都压不住。

    这时她也不计较福寿郡主说的那些话了,这真相一出来,谁更丢脸不是一目了然的事!

    现在脸色铁青的人变成了福寿郡主,她上次被陆川下了面子后,总想着找机会找回来。

    刚好听到谢宁他娘在讨论《珍娘传》,王家女眷中也有爱看这本书的,她为了融入其中,特意找人借来看了。

    里面的珍娘就是个贱人,偏生她们还要夸奖。

    正好她母妃也讨厌珍娘,她就借《珍娘传》踩一踩谢宁,若能让他夫君厌弃他更好,让他还敢这么嚣张。

    没想到现在丢脸的人成了她,她不能接受。

    梁王妃陪着笑,跟着梁夫人的话称赞谢宁和陆川,希望能把刚刚那一幕揭过。

    梁王妃本人是不喜欢珍娘这样的人,但只是发表观点,没有傻到直接踩别人的脸。

    心下想着,还是让鲁国公夫人把这个女儿带走吧,她不想再给她收拾烂摊子了。

    福寿郡主见不得这么融洽的场面,连母妃都不跟她站在一边,自己女儿被欺负了,还和对方其乐融融,她果然是个不受重视的。

    福寿郡主讥讽道:“那珍娘毫无廉耻跟一个男子勾勾搭搭,还抢了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最后竟然不守妇道出去经商。几位夫人这么推崇,莫不是有效仿之心?”

    一千个人看书,就有一千个不同的想法。福寿郡主看完书的想法就是这样,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珍娘。

    这话一出,整个花厅寂静了一瞬,福寿郡主一个小辈,哪怕身份高贵,竟暗指几位素有贤名的夫人不守妇道,这是她们想不到的。

    谢母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气就太失体面了,说她们与小辈计较。

    最后谢母只能提前跟主家告辞,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怒气。

    花厅中不少,基本都听到了福寿郡主的话。

    这场宴会中,喜欢珍娘的夫人小姐大有人在,听到福寿郡主这么说,也待不下去了,连连告辞。

    就连不喜欢珍娘或者没看过的,看到宴会上人都走了一半,自己继续待下去也不好,跟着告辞了。

    鲁国公夫人嫌这个儿媳丢人,回去都没说要带上她一起走。

    珍华公主也没想到这场冬日宴会以这样的方式告终。

    《珍娘传》引发的风暴没有止于这一场宴会,反而在京城愈发火爆。

    这种话本小说一般在年轻人中比较畅销,后来发展到后院的夫人小姐都读过。讨论多了,那些在家中拥有权力的男性不免好奇,也去买来看了。

    这一看可不得了,里面的内容净是挑战男子权威的,这让他们怎么忍!

    争吵之声不绝与各种后院、茶馆、路边摊子和酒楼,甚至在青楼也有所耳闻。

    在这个朝代,能如珍娘一般清醒的女子哥儿并不多,她们习惯了依附男人,也不容许别人反抗。

    讨厌珍娘的女子哥儿甚至比男子还多。

    喜欢珍娘的人毕竟太少,声音太小,舆论渐渐开始一边倒。

    况且还有几个老学究,带头抵制这本书,连有见识的年轻学子都不敢为这本书说话。

    开始有人叫嚣《珍娘传》是邪书,该被封禁。

    在京城,书局的权力很大,不是随便哪个人看不惯哪本书,就可以命令书局销毁的。

    真要禁一本书,需要官员上折子,圣上批复过后,才能把书籍封禁。

    今年是圣上登基第二年,圣上年轻,朝中之事大多会听取大臣的意见。

    此时民间声浪高涨,他便顺应民意,下旨封禁。

    京兆府的官兵连同五城兵马司的人,挨家挨户收缴禁书。谢明领旨后,带着手下官差,一路收缴到自家。

    谢母一边不舍地把书交给儿子,一边骂那些老学究多管闲事,不过是一本书罢了。

    谢明也没办法,皇命难违。

    殊不知,一本书的传播,被封禁才是它流传的开始。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不让看越想看,本来还没有什么兴趣,一封禁就来劲了。

    书是被收缴了,却拦不住别人的嘴。

    那些抵制《珍娘传》的人,一看书都被禁了,热度还没下来,便恨起了写书的人。

    那书上的作者只写了荣斋先生和不息先生,荣斋先生好找,可惜找到荣斋先生,他都说自己只是帮忙润色的,主笔之人只有不息先生。

    至于不息先生是谁,他就不肯说了,日日闭门不出。

    白玉把这事儿说给谢宁听时,他正在看陆川写的办报计划书。

    谢宁一愣,这不息先生正是他家夫君,若是被那些书生找出来,他家夫君不得被人撕了,再不能科举。

    谢宁彻底慌了,心里就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让夫君被人找到。

    遇事不决,回家找爹娘。

    谢宁着急忙慌地让人备车,他要回谢家。

    白玉很少见自家公子这么慌乱,不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公子即便喜欢听荣斋先生的书,也没必要这么担心吧。

    不息先生是陆川这件事,谢宁没跟一个人说。

    以永宁侯府儿婿的身份,绝对不可能让翰墨书局和荣斋先生闭嘴,还得他爹出马,才能压得住那些身份高贵的人。

    第44章 进宫

    “那些老腐朽,简直是多管闲事!不过一本书,能有多大影响?!!”

    听到外面那些顽固的老学究上书封禁了《珍娘传》还不够,竟然还发动学子去寻找不息先生,谢母气得不行。

    她还能不知道那些人心思吗,不就是害怕真有女子哥儿敢像珍娘一样,不再依附男子生存,从而导致一众女子哥儿跟风。

    他们就是害怕了!

    此时张氏正跟谢母在一块,见婆母如此生气,赶紧起身上前搀着她的胳膊,安抚地顺了顺她的背。

    “母亲莫恼,左不过是些酸儒,也成不了什么大事。”

    谢母叹了一口气:“我岂能不知,只是《珍娘传》我实在是喜欢,看现在这阵仗,他们是非把不息先生找出来不可,我实在有些担心,不息先生到时候不知会被如何对待?”

    谢母语气里带着担忧,都说文如其人,不息先生能写出珍娘这样的人物,定也是个有慈悲心的人。

    张氏闻言也跟着担忧,本来她是没看过《珍娘传》的,自那场宴会后,好奇之下便去看了,果真一看就入了迷,与婆母一样喜欢上了珍娘。

    张氏既是安慰婆母又是安慰自己:“应该只是会被讨伐几天,到时候咱们谢家安排几个人,暗中护着便是。”

    谢母点点头:“嗯,也只能这样了。”

    谢家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她们对喜爱的作者能做到的极限了。

    正在婆媳俩交谈时,外面传来丫鬟和谢宁的声音。

    “见过宁公子。”

    “我娘在干嘛?”

    “夫人正在屋里跟大奶奶说话呢,见着宁公子回来,定会很开心!”

    谢母和张氏停下刚才的话题,双双向看门望去,果然看见谢宁走了进来,不过瞧着步伐有点着急。

    谢母迎上去:“宁哥儿怎么突然回来?可是想家里厨师做的菜了?娘现在就让人去做你爱吃的菜!”

    经过上次谢宁大清早回娘家,只为了用早膳后,谢母下意识以为谢宁突然回家就是想家里的饭菜了。

    谢宁摆手拒绝:“娘,我不是为这个回来的,有重要的事想找你和爹商量!”

    谢母疑惑,宁哥儿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一般他惹出来的事,自己就能解决,这次怎么还要叫上他爹?

    谢母虽然不解,但还是吩咐下人去把侯爷叫来。

    谢宁拦下:“不用了,我刚进门时就已经着人去喊爹过来了,等爹来了我再一起说。”

    果然没多久永宁侯就过来了。

    见他爹娘都到了,谢宁便让下人退下。张氏见此以为是什么大事,自己在场不太好,找了个借口想出去。

    谢宁说:“大嫂也留下来听一听吧。”大嫂现在是侯府的当家人,这种事也不好瞒着她。

    张氏便留了下来,屋子里只有四个人在。

    谢母皱着眉心,问道:“宁哥儿,现在爹娘都在,你大嫂也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神色如此凝重!”

    谢宁表情严肃:“那我就说了,我的夫君,你们的儿婿陆川,他就是不息先生!”

    哦,原来陆川就是不息先生。

    等等——

    谁是不息先生?!!

    谢母三人被谢宁这话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母下意识地问:“?你说谁是不息先生?”

    顶着爹娘大嫂三人震惊的目光,谢宁肯定道:“没错,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陆川就是不息先生!”

    看着宁哥儿肯定的眼神,他们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屋内沉寂了一会儿,突然“啪”的一声响了起来。

    永宁侯拍了一下桌子,紧接着大笑道:“不愧是我谢陵的儿婿,果然不是个普通的书生,竟能写出这样的故事,真踏马有才!”

    激动之下,永宁侯许久不说的粗口都直接脱口而出。

    永宁侯激动地走来走去:“不行,我得去跟那几个老家伙显摆显摆,引起京城这么大反应的书竟然是我儿婿写的,不得把他们羡慕死!”

    说着就要出门去,还是谢宁手快拦住了。

    “爹爹爹!你冷静点,这可事关你儿婿的前途呢!”

    这时谢母也反应过来了,可不能让这个大老粗出去随便嚷嚷,真让那些酸儒知道儿婿就是不息先生,儿婿就别想再科举了。

    谢母上前拧住永宁侯的耳朵,骂道:“就你会显摆!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些书生这么抵制《珍娘传》,若真让人知道了儿婿就是不息先生,他的前程可就没了!”

    被妻子这么一说,永宁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他们文官与武官不一样,讲究名声。

    武官只要有本事,凭军功便可往上爬;而文官主要看学识和名声,名声不好的人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他不认为儿婿写了本话本小说就能坏了名声,但现在这么多人厌恶不息先生,对他以后的求学科举肯定有影响。

    见永宁侯想通了,谢母也不再揪着他耳朵,找了个椅子坐下,苦恼地想该怎么办。

    方才她还跟儿媳说,要多派几个人去保护不息先生,没想到不息先生竟是自家人。

    那他们可不能让人知道不息先生的真实身份,她听下人传话都觉着那些人的情绪极端,真不知道儿婿的身份曝光了,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

    谢宁苦着脸说:“这下可怎么办啊?”

    也不知道凭永宁侯府的权势,能不能让荣斋先生和翰墨书局闭嘴。

    永宁侯拍胸脯保证:“我这就让管家拿我的名帖去翰墨书局,有什么事本侯给他们挡着,只要他们还顾忌着侯府,想必不会说出去的。”

    谢母拧眉,这事儿可没有那么简单。

    她可是听说了,梁王府的人对这本书非常厌恶,连带着作者不息先生也被厌恶,难保他们不会为了找出不息先生,给翰墨书局和荣斋先生施压。

    还有珍华公主府,之前的冬日宴,虽然是被福寿郡主口出狂言给毁了,但福寿郡主怎么也是珍华公主的侄女,不能对她怎么样。

    珍华公主府的人有气没处出,争吵的源头就是《珍娘传》,正巧这时《珍娘传》被众多读书人讨伐,他们也掺了一脚。

    冬日宴那天出丑最大的还属梁王府,自家女儿蠢笨,只能认了。他们讨厌《珍娘传》的原因跟珍华公主府一样,找个出气筒罢了。况且梁王妃是真的讨厌这本书。

    有公主府和梁王府施压,光凭永宁侯府的权势还比不过他们。

    况且陆川是永宁侯府的儿婿,一旦曝光出来,梁王府的人定会以陆川来攻击侯府,陆川势必会被他们按上各种污名,从此不得翻身。

    永宁侯听了谢母的分析,也是拧着眉不说话,是他想得简单了。

    谢宁也是着急得不行,他没想到陆川只是写了一本话本小说,竟能搞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还以为凭爹娘的本事,定能兜得住呢。

    张氏默默听了全程,暗暗感叹,陆川这个弟夫可真能惹事儿,其他读书人也写话本小说,都没闹出过像他这样的动静。

    她倒是也想帮忙,只是她娘家也是武将之家,官职不高,她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可以保全陆川,只能跟着一起发愁。

    在国子监读书的陆川,已经能感受到这几天舆论的变化了。

    第一天国子监内到处都是关于《珍娘传》的各种观点,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势均力敌,有来有往。

    他当时还觉着挺不错的,讨论度越高,书就越红火,他能拿到的分成就更多。可以给小夫郎买更好的礼物。

    他都盘算好了,等拿到第一笔分成,就去珍玉阁把他上次看中的簪子买了。

    那簪子是和田玉做的,触感温润,特别适合谢宁。

    那簪子也不贵,但毕竟是他想送谢宁礼物,当然要用自己赚的钱,幸好《珍娘传》销量还不错,到手的分成肯定不会少。

    就在陆川期待时,国子监内书生的讨论风向不知不觉就变了,说《珍娘传》是邪书的人越来越多。

    特别是朝中有一些顽固的官员发话后,抵制《珍娘传》的声浪愈发大了,连喜欢这本书的人都不禁怀疑自己看的书是邪书。

    当然也有坚持自己想法的人,不过他们的声音小,被声讨了几次后,便不敢发声了。

    苏幕唐政几人便是如此。

    面对他们的支持,陆川还是很感动的,不过他在国子监里从没对《珍娘传》发表过观点,别人以为他不敢兴趣,也不打扰他学习。

    陆川预感不妙,接下来的变故证实了他的预感,有官员上书封禁《珍娘传》,圣上下旨销毁此书。

    自那之后,陆川每天都忧心忡忡,他没想到只是一本书,竟能引发这样大规模的讨伐。

    这几天陆川一直在想,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不是大安朝本土人,缺乏经验。从小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他,没有切实体会过什么叫皇权,什么叫男尊女卑。

    这本书在现代充其量只是一本俗套的言情小说,可在这封建的大安朝,那就是唆使女子哥儿反抗男权,触犯到了男权社会里男人的神经。

    陆川这一刻才发现,他切实地生活在一个封建社会,如果要平安地生存下去,就得遵循他们的规则。

    只有有权有势的人,才有制定规则的权力。这事在陆川心里留下了一个引子。

    不过此时的他还在担忧,午间在食堂用膳,听那些学子说,下学后要去翰墨书局,让翰墨书局告知不息先生的真实身份。

    他们要去讨伐不息先生这个伪君子,要让他为写出这样的书而道歉。

    他现在只担心,翰墨书局扛不住那些学子的口诛笔伐,把他是不息先生的消息透露出去。

    他倒不怕被人讨伐,以他的口才,分分钟给他们怼回去。

    只是怕那些位高权重的人抵制他,以后不能再科举,唯恐辜负了小夫郎的期待。

    陆川经过的事也不少,前世他能做到大公司的中层,也解决过不少难事。

    可现在的情况,在他不熟悉的时代,还没想出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放学钟声响起,陆川平静地收拾东西,平静地走出国子监,平静地踏上马车。

    与他的平静不同的是,另一波情绪激昂的学生,他们正叫嚣着要去翰墨书局。

    陆川刚上马车,车夫便说:“大爷,正君今天去侯府了,让您下学后直接去侯府接他。”

    陆川“嗯”了一声,便不再发话。

    车夫挥动马鞭,马车向着侯府驶去。

    陆川虽然疑惑谢宁怎么突然让自己去接他,但心中满是忧虑,也没多纠结。

    一到侯府,陆川进门向岳父岳母请安。

    这时他才知道,岳父岳母已经知道了他就是不息先生,并且岳父大人为了他的事,已经进宫去了。

    第45章 圣上

    陆川愣住了,脑海里全是刚刚谢母说的话。

    “儿婿莫怕,宁哥儿已经把你是不息先生的事说了,我们知道现在外面想找不息先生的人很多。”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侯府虽然没法护得住你,但是这大安,总有能护住你的人。”

    “你岳父在圣上面前还有几分面子,他已经进宫去求圣上了,想必若是圣上发话,他们定不敢再查下去。”

    “……”

    后面还说了什么宽慰的话,陆川已经听不见了。

    他没想到岳父岳母竟能待他到如此地步,愿意为了他而进宫求圣上。

    他从国子监到侯府的路上,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找人假扮不息先生。

    只是如果这样,不免有把柄在他人手上,对方若是有歪心思,怕是一辈子都得受他人挟制。

    可陆川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现在还不能让自己被读书人抵制,哪怕不喜读四书五经,也一定要科举考进士。

    如果是大安权贵圈子里的人,大概率会等事情过去了,再找人悄悄除掉知情人,永除后患。

    但陆川毕竟曾经是现代人,从没想过还有这个选项。他顶多就是怕自己被人威胁,拖累小夫郎。

    陆川从小爸妈就离婚了,初中开始住校,此后辗转在不同的宿舍、租房,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对他来说,家的含义不只是房子,重要的是家人。

    现在他觉得,他好像有家了,不是说跟谢宁的家不是家,只是有长辈的庇护,他感觉这个家更让他安心了。

    从小到大,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现在有爹娘会帮他顶着了。

    不知不觉间,陆川的眼眶被浸湿了,眼角有些发红。

    陆川站在谢母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有些暗哑:“娘,我以后定会谨慎行事,不再让宁哥儿跟着担惊受怕!”

    陆川没说什么感激的话,他知道岳父岳母对他这么好,也是看在宁哥儿的份上,他不会辜负他们的期望。

    更何况谢宁是他认定的伴侣,要牵手走过一生的人,定会好好待他。

    谢母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我们也是你爹娘,不帮你帮谁!”

    谢母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况且,你自己本身就很有才华,我们也不想白白看着一个有才华的人被舆论给毁了。”

    谢母是个聪明人,不会在这时挟恩求报,儿婿若是有心,自然会把他们对他的这份好,回报到宁哥儿身上。若是无心,这会儿虽然能得到他的感激,难保日后想起不会如鲠在喉,影响他们夫夫关系。

    陆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露出一个微笑:“儿婿以后定当勉力,好生读书!”

    皇宫。

    文华殿内,永宁侯恭敬地立在殿下,静待圣上的答复。

    圣上坐在龙椅上,随意翻看着永宁侯奉上来的书,大总管王勤立在一旁,随时听候圣上指令。

    翰墨书局出版了多少本书籍,都是登记在册的,翰墨书局卖出了多少本,就要收缴回来多少本书。

    圣上手上的这本《珍娘传》,还是谢母提前从二儿子口中得知消息后,命多人一起抄录下来的。

    没想到这时成了向圣上证明这书不是邪书的证据。

    虽然他们永宁侯府在圣上面前有几分薄面,也得拿出证据来,圣上也不是个随意包庇他人的。

    不知过了多久,圣上合上书页,抬眼看向永宁侯。

    “这书不过就是本普通的话本,也就情节新颖了些,也没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那群老顽固反应何至于如此激烈。”

    “朕瞧着这书还行,不过封禁的旨意已下,朕也不好朝令夕改。”不过一本书,禁了便禁了。

    圣上出身皇家,自小受封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接受的是君主教育,不管男女哥儿皆是他的子民。

    他也看出了《珍娘传》里面隐约表露的女子哥儿独立的思想,但他不在乎,反正不管男女哥儿,都在他之下。

    圣上顿了一下,说:“不过爱卿说的,朕应下了。”

    圣上刚登基不到两年,从太子时便是个恭顺谦和的人,勤政爱民,也不爱为难人。所以永宁侯才敢为这事儿来求圣上。

    永宁侯听到这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道:“谢陛下,臣不胜感激!”

    大总管王勤在圣上的示意下,走下来把永宁侯扶起。

    圣上这才开口:“永宁侯不必行此大礼,以后让你那儿婿小心点,可别再写这等群臣抵制的东西了。”

    永宁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扬的嘴角,说道:“微臣晓得,臣那儿婿到底是年轻了些,经此一事,想必也没什么心思再写了,离下次乡试也不远了。”

    圣上问:“哦?你家儿婿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吗?”

    永宁侯低头:“实在忏愧,行舟唯有秀才功名。”

    候在旁边的王勤凑到圣上耳边,小声道:“陛下,永宁侯的哥儿曾与恩科进士连大人定亲,后来退亲后,便与城外的陆秀才成亲。这陆秀才十五岁没了爹娘,想必是没了爹娘师长教导,才会写出这般不知轻重的书。”

    圣上点头,表示知道了。王勤退下。

    能做到大总管这个位置,王勤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圣上有意庇护,便给永宁侯卖个人情。

    圣上虽然答应了帮忙,但难免对这个还未入朝就引起这么大波澜的人产生偏见,对陆川以后入朝当官可不利。此时王勤这么一说,让圣上思及陆川是因为没人管教才会如此,消除了芥蒂。

    之后永宁侯便退下了,正好赶在宫门关闭前出宫了。

    翰墨书局内,李掌柜正焦急地走来走去,他没想过会造成现在这样的情况。

    《珍娘传》的内容是出格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被这么多人抵制吧 。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了售罄当天的喜悦,《珍娘传》都被销毁了还不算,那些书生居然围在书局门口,逼他把不息先生的消息说出来。

    这他哪里能说,那不息先生可是永宁侯府的儿婿,得罪了永宁侯府,他这个掌柜也不用当了。

    可那些书生一直围着也不是个事,那些书生可掌握着笔杆子,随便写点什么,都能让人吐沫子淹死他。

    正在他左右为难时,一个小二走进来,说:“掌柜的,不好了!梁王府和珍华公主府来人了!”

    李掌柜猛一抬头,问:“你说什么?!谁来了?”

    小二回答:“是梁王府和珍华公主府的管事,正在前厅坐着。”

    李掌柜顾不得其他,抬脚往前厅快步走去。这两个府邸出来的管事,他可惹不起,怠慢不得。

    两家的管事高傲地把他们的来意说了。

    李掌柜脸色铁青,咬着牙表示自己要考虑一下。

    两个管事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不然久了我们怕外面那群书生会闯进来。”以梁王府和公主府的地位,他们不相信还有人敢拒绝。

    说着要考虑,实际上李掌柜松了一口气,已经打定注意要说出来。这下永宁侯府可就不能怪他,他也是被梁王府和公主府逼的。

    到了说好的时间,李掌柜在两个管事的催促下,动作缓慢地打开了房门,来到院子里,让下人把书局大门打开。

    门一打开,便有书生喊道:“出来了出来了!”

    “正中间的是书局的李掌柜!”

    李掌柜看着眼前围着的书生,一个个眼神期待,希望他能把不息先生交代出来,好让他们出口气。

    李掌柜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李掌柜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时,几名穿着御前侍卫盔甲的人骑马而来。

    “传圣上口谕,《珍娘传》既已封禁,便不再追究,任何人不可再打听作者来历。”

    领头的侍卫高举着一块令牌,以示身份,大声喊道,力求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安静过后,人群中响起一片哗然。那些书生也没想到圣上居然会管这事儿。

    半晌,人群中出来一个面容俊朗的书生,看来就是他们的领头人。

    他说:“敢问这位大哥,圣上怎会管此事?”

    领头侍卫认得这人是朝中阁老的孙子,也不妨给他个面子。

    “那不息先生同你们一般,是个学子,以后还要科举,圣上怜惜他的才华,便不予追究。”

    这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这不息先生竟还是名学子,都以为能写出这样的书,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李掌柜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得罪永宁侯府,还是不得罪为好,至于梁王府和公主府,现下估计也不敢逼迫于他。

    他对陆川还是很有好感的,好歹有些交情,陆川背靠永宁侯府,以后出息了,多少也是个人脉。

    那些书生见圣上都下旨了,再闹就是抗旨不尊,说了几句便散开了。

    那些引导书生去闹事的老顽固,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摔了不少茶杯。想不到这不息先生本事这么大,竟能引得圣上为他发话。

    不过听说是个学子,还要考科举。文如其人,留下的文风可不会变,可别让他们在考场上碰见他。

    陆川若是知道他们的想法,只会哈哈大笑,谁能知道这《珍娘传》不是他自己写的,是找人代笔的,只要他想,他以后发表的文章都可以是不同的风格。

    永宁侯回到府中,焦急等待的众人都迎了上来,连下值回来的谢明也知道了这事。

    谢宁眼巴巴地看着老父亲,永宁侯忍不住想捉弄一下他,遂叹了一口气。

    看老父亲这个反应,谢宁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陆川也不遑多让,难道圣上没应?

    这时永宁侯豪放大笑,谢宁才知道是被父亲给骗了,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气恼父亲对自己的捉弄,故作生气地拍了他一巴掌。

    谢宁喊道:“爹!你怎么这样!不知道我很担心吗?!!”

    连谢母也忍不住揪了他的耳朵,这老头子真是的,这时候还开玩笑。

    永宁侯在这母子俩的手下,连连求饶,谢明和张氏乐得看笑话。

    最后还是陆川上前劝解了两人,永宁侯才被放过。

    永宁侯揉着耳朵,“嘶”了一声,说:“还是我儿婿好,不枉岳父我替你进宫一趟!”

    陆川笑道:“辛苦爹娘操心了,小婿以后定谨言慎行。”

    永宁侯摆手:“行了,别说这些了,以后好生学习,考个状元榜眼什么的,让宁哥儿也当个什么状元夫郎,那比什么都好。”

    陆川含笑应下。

    现在的他,去了心事,整个人如温润君子一般,叫旁边的谢宁看得移不开眼。

    第46章 腊八

    夜色凄冷,院子里那颗大树的叶子已经掉光,只剩树枝露在寒风之中。

    一道身影立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久久未动。

    今晚没有月亮,天阴沉沉的,只能透过屋前高挂的灯笼散发微弱的火光,勉强能看到那人的侧脸。

    突然门打开了,谢宁披着一件大氅,手上还拿着一件。他来到陆川跟前,为他披上大氅。

    这大氅是谢宁留在侯府的,陆川身形比谢宁高大一些,披上大氅后还露出了一截。

    明天便是腊八,谢母便把谢宁和陆川留了下来,大家一起过个腊八节。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正是谢宁出嫁前的院子。当初谢家回到京城,谢母想着谢宁一个小哥儿,居所还是精致灵巧些为好,希望宁哥儿可以耳濡目染,去去他在北疆养出来的豪放之气。

    可惜谢宁完全辜负了她的期待,院子里的那些花花草草都被他给拔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院子里那颗大树。

    最后谢母只得放弃了。

    谢宁边系绳子边碎碎念:“今晚冷了不少,也不知道多穿件衣裳。”

    “瞧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可得当心别感染风寒了,我可不会照顾人!”

    “明儿就是腊八了,要吃腊八粥,张叔做的腊八粥可好吃了,软糯香甜、口齿留香,若是生病了可就没这个口福了!”

    “到时候我得吃……”

    谢宁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口,在他系好绳子准备撒手时,陆川突然握住了他的手。陆川在室外站了许久,手脚冷冰,谢宁被他的手冰到了,哆嗦了一下。

    但谢宁没有甩开他,而是任由陆川握着。

    谢宁全程没说什么关于今天的事,他知道陆川心里肯定很不好受。这几天他不是没有感觉,陆川每晚练字时,心都不复以往的平静。

    他虽然不算聪明,却拥有小动物般敏锐的第六感,总能觉察到身边人的情绪,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三大碗。”谢宁把话说完。

    然后陷入一片静谧,两人四目相对,谢宁仿佛能在陆川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半晌,陆川终于开口:“今日之事,皆因我太过狂妄,连累你跟着操心了。”

    其实陆川从来到大安朝,虽然不曾表露出来,但他内心始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他在现代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受到的教育,接触到的信息,是上下五千年凝聚的结晶,来到这个落后的古代,他如何能够保持平常心。

    可他忘了,这里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没有权力的平民如同板上鱼肉。

    若他是个大官,今日之事压根不会发生。

    今晚他想了很多,现在的心态再不改变,恐会连累到小夫郎,他需要在这里生活下来,就必须遵循这里的规矩。

    触到谢宁担忧的眼神,陆川终于放开心结,从此不再浮躁,一心脚踏实地读书科举。

    谢宁见陆川笑了,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来陆川是彻底想开了,那他就放心了。

    这时谢宁感觉眼前一暗,然后唇上触到一抹柔软,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川已经退远了。

    他?!!他这是被吻了???

    谢宁下意识抬手抚摸了一下唇瓣,半晌才结巴道:“你……你……你干嘛?”

    这动作神态被陆川看在眼里,更具诱惑力了,陆川又凑过去亲了一口,蜻蜓点水一般。

    这下谢宁彻底懵了,两手捂在嘴巴前,生怕陆川再次偷袭。

    看谢宁反应太过可爱,陆川不由失笑出声。

    “捂什么!我们是正经的夫夫,行过礼拜过堂的。”

    谢宁脖子耳朵爆红,血气直接涌上脑袋,他没想到自己好心出来安慰陆川,他竟恩将仇报。

    “你、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谢宁语气里带着羞赧和抱怨。

    不知怎的,谢宁心里竟涌上一抹欣喜。

    不过谢宁才不会承认,万一让陆川知道了,把他拉去洞房可怎么办,他还没做好准备呢。

    陆川含笑看着他:“好,我下次一定提前告知!”语气里带着宠溺。

    还、还有下次啊?这也太羞人了吧!谢宁心想。

    谢宁看着陆川宠溺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两人间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就在这时,谢宁感觉额头一凉,没忍住抬头,发现居然下雪了。

    谢宁伸手接雪,注视着空中的雪花,陆川则注视着谢宁,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翌日,陆川果然被谢宁给说中了,醒来时喉咙有些痛,据他的经验,估计是扁桃体发炎了。

    下雪前降温,加上陆川又穿得单薄在外面站了许久,果不其然中招了。

    不过陆川没有什么头晕的症状,只是手脚有些酸软,便不打算请假,现在的他要争分夺秒地学习,所有不情愿的心态都没有了。

    陆川小心地退出被窝,照旧没吵醒谢宁。

    门口有下人在候着,陆川声音沙哑地说:“让厨房给我煮碗姜汤过来。”

    那丫鬟立马去厨房传话。

    陆川来到隔壁洗漱,今日寒冷,他多加了件夹衫。穿好衣裳出来时,小厅的桌上摆着腊八粥和几样小菜。

    陆川端起腊八粥吃了一口,虽然生病了有些影响味觉,但他还是能吃出这腊八粥的美味,果真和谢宁说的一样。

    软糯香甜。

    陆川嘴里吃着腊八粥,脑海里想的却是昨晚的那个吻,柔软轻盈,跟谢宁这个人一样,让他不可自拔。

    陆川吃完腊八粥,厨房加急煮的姜汤也刚好端上来,从厨房到谢宁院子的距离,刚好把姜汤晾至可入口的温度。

    其实陆川不喜欢喝姜汤,但他还是拧着鼻子一口闷了,现在他时间紧迫,可不能随便生病了。

    永宁侯自从不用上朝后,每天都睡到自然醒,陆川出门时夫妻俩还没起床,他便没有去请安。

    他在国子监也有一段时间了,听那些同窗闲聊,知道大户人家里,作为儿孙,早晨出门读书前可是要向长辈请安的。

    当然,这只是小部分情况,更多的是长辈心疼儿孙,免了他们的请安。

    今日的路难走了些,有一半路程,路上满是积雪,看来昨晚下的雪不小。

    陆川把车窗打开一道缝,外面白雪皑皑、狂风大作,官府招收的人手正在往路边铲雪,好让京中百姓可以通行。

    铲雪的人只清除出来一半的道路,幸好永宁侯府到国子监的距离比陆家近些,虽然在路上耽误了些时间,好歹是在上课前赶到了学舍。

    陆川是踩着点到学舍的,没想到学舍内的桌子有一半都空了。

    连苏幕和刘扬都没到。

    陆川本来还想问一下唐政,这时上课钟声响起,大家都不敢说话,静等着钟博士的到来。

    不料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钟博士的人影,在他们忍不住小声议论时,学舍来了人,是平时管理他们班的助教。

    “大雪封路,钟博士被堵在了路上,在他来之前,各位学子可自行看书。”

    助教留下这一句,便走了。看样子还要去其他班传话。

    助教一走,大家就开始轻松地聊天。

    陆川对唐政和席东说:“苏兄和刘兄也是被堵路上了?”

    唐政说:“敏言家离国子监稍远,确实是被堵路上了;慎之是病了,今日请假在家休息。”

    敏言是刘扬的字,慎之是苏幕的字。

    唐政与他们比较熟悉,一般都喊对方的字。陆川与他们虽然已经是朋友了,但到底没有那么熟悉,还是以姓相称。

    陆川问:“苏兄怎么了?”

    这次唐政没有回答,像是什么难言之事。

    倒是席东在旁边憋笑了半天,开口道:“昨晚不是下大雪了嘛,慎之想效仿前人体验一番独钓寒江雪,还想邀我们一起,幸好没答应他这个不成熟的想法,不然我们也得跟着一起请假了。”

    席东还是给苏幕留了点面子,用了不成熟这个词。

    陆川震惊:“苏兄这是什么品级的脑残?大雪天干出这种事,不生病才怪了。”

    唐政不解:“脑残?什么是脑残?”

    陆川尴尬,不知作何解释,最后只能说:“就是形容一些不走寻常路的人。”

    席东哈哈大笑:“我看是指犯傻的人吧。”

    唐政这才反应过来,他一个大学士之子,一向端正,虽不爱读书,但也很少接触到这些。

    陆川疑惑道:“苏兄这是怎么突然想到要独钓寒江雪的?”

    席东说:“昨天国子监里不是有一堆人要去找不息先生麻烦吗,慎之又特别喜欢不息先生,生怕那些人找到不息先生。幸好圣上下旨不准任何人再探寻。”

    陆川:“这跟他独钓寒江雪有什么关系?”

    席东:“他高兴啊!好久之前就想体验一番了,恰好昨晚下了雪,湖上薄薄的一层雪,兴奋之下,就干出这傻事来了!”

    唐政苦笑:“我家离他家特别近,只隔了一道墙,还想拉我一起。”

    陆川扶额失笑,他算是服了这个苏幕了,真有种傻大个的样子。

    三人调笑过后,唐政突然认真地看了看陆川,说:“今日瞧陆兄如此放松,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了吧。”

    陆川这才知道,自己前几天的忧心状态,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只是不好询问罢了。他眼里闪过一抹动容。

    陆川没想到,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不仅遇上了心爱之人,还有幸收获了友情。

    陆川笑了笑:“没事了,都已经解决了。”

    得到陆川肯定的回答,唐政席东也不追问,反而又说起了其他事情。

    唐政说:“往年腊月下雪,梅花便开得极盛,大概这一两天学舍里便会组织赏梅宴。介时肯定会作诗,陆兄可要提前准备好啊!”

    陆川:???

    作诗???这不是要他老命吗?!!

    第47章 大雪

    “赏梅宴?!!”

    瞧见陆川一脸迷茫震惊,唐政好心给他解释:“咱们国子监不是那等把学生日日拘在屋里读死书的,每逢腊月的第一场雪,梅花开后,便会组织赏梅宴。”

    “这赏梅宴分三场,蒙学馆、秀才班、举人班分开举办。我们是今年考上的秀才,今年终于可以不用参加蒙学馆的宴会了。”

    唐政一边说着,一边脸上还露出庆幸的神色。他们都及冠了,若是还没考上秀才,几个大人掺和在一群孩童少年之间,可真要丢尽脸面了。

    这几年他们他们每到这种宴会,能推的都推了,实在不能推,去了也是默不作声,静等着宴会结束。

    在旁边的席东也是一脸庆幸,他们四人从小在蒙学馆结识,一起被留级,还是唐政率先不堪在蒙学馆被人取笑,立志要努力读书,还拉着他们三人一起,否则今年还得被留级。

    其实别人也没有当面说什么,只是每每听到那些新进的学子看到他们都惊讶地说:“这几人这么大了怎么还在蒙学馆中?”

    这对出身书香之家的唐政简直是暴击,连最喜欢的木工都不做了,开始发奋读书,苏幕几人见唐政都开始努力了,生怕只有自己要留级,也跟着一起努力。

    还别说,读书这种事,自己一个人很难坚持,若身边的朋友都努力读书了,聊的话题都是科举的内容,少了诱惑,更容易坚持下去。

    陆川问:“这赏梅宴都做些什么?怎么还要作诗?”

    席东说:“其实就是让各位学子展现自己的才华,介时还有朝中官员会来,能不能得他们赏识收为弟子,就看学子们的运气了。”

    国子监中除了荫生,大部分还是从各地选拔进京的优秀生员,在京中没有靠山,多数人就指着这赏梅宴大放异彩,希望能借此找个好老师。

    唐政在旁补充:“策论、诗词、字画等等,都会考较到,陆兄还是尽早做好准备吧。”

    哪怕是他们这些不需要找老师的人,也得好好准备,可以不出彩,但也不能做垫底的,多丢人啊。

    陆川倒吸一口气,他对诗词简直一窍不通,在国子监这段时间,教诗词的夫子看见他的课业就头疼,写得倒是平平仄仄相合,就是有种胡编乱造东拉西扯的感觉。

    陆川也不想的,他没那么丰富的知识储备,从小接触的优秀诗词倒是多,可也没人要求他会作诗啊。

    能写出平仄相宜的诗词,已经是这段时间努力的结果了。

    还有字画,他的字现在还都不能看,每每交课业都得被钟博士嫌弃一番,隔三岔五就问一遍,他的手什么时候能好?

    大安朝的画,是写意流,重神态而轻写实。陆川大学时学过几笔素描,跟大安朝的流行画不是一个流派的。

    唯一能安慰陆川的,便是他的策论写得还算可以。一开始钟博士改策论是各种批注,快赶得上他整篇策论的字数了。

    现在好多了,偶尔观点新颖些,还能被当成范文来读。

    字画比较容易过关,大安读书人重科举,作画可随各人心意学习,陆川只要表明不会作画便不会有人为难。

    现在最难的便是作诗,出席宴会的每个人都需要作一首诗。

    看到陆川一脸苦涩,唐政笑道:“陆兄不用担心,总有办法的。”

    说着唐政凑近陆川,小声说道:“陆兄可以找人代笔,提前准备好诗作。”

    陆川瞪大了双眼,古人也会抄袭?这可颠覆了他的认知。

    被陆川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唐政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席东解释:“有人善作诗,便有人不善,不善作诗也不能丢面子吧。所以就有了这个不成文惯例,可以找代笔提前作好诗。”

    唐政:“况且也没有几个人是能当场作出好诗的,多是在家琢磨好几个月,才能出一篇佳作。能当场作出佳作的,不是大儒便是天生诗才。”

    陆川这时也不抗拒这赏梅宴了,了解过后,他基本都能应付下来。

    而且赏梅宴,听这名字,就像是和同窗冬游一般。他来到大安朝,不是忙着生计就是忙着读书,还没游玩过呢。

    念及此,陆川放松下来,一放松身体的酸软便涌了上来,他回到位置上坐下。

    他们说话的期间,陆陆续续有学子到来,然后钟博士也来了。

    钟博士一只手抱着几本书,另一只手提着一柄油纸伞,但也没遮住这漫天风雪,肩头衣袖处都沾染了白雪。

    看样子是一到国子监便来了学舍,没回自己休息的房舍休整。

    这时学舍内还有几张桌子空着,应该是赶不及了。

    钟博士放下书本和油纸伞,抬头看向台下的学生,说的第一句话是:

    “看这大雪估计要下好几天,外舍生这几天早些出门,尽量不要堵在路上。”

    国子监分为内舍生和外舍生,顾名思义,内舍生便是住在国子监的学生,这些学生一般是其他地区来的。有条件在京城居住或者借住亲戚家的,大多都选择了外舍。

    虽然内舍生省了路程来往的时间,有更多时间投入学习,但要与他人同住,多了些磨合。

    钟博士说完这句话,就开始讲课了。

    陆川收敛心神,专心听课,现在的他需要汲取更多的知识,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他比起以往,更加拼命了,各个夫子的房舍跑得更勤快了,问问题把那些夫子问得看见他就想躲。奈何他们是老师,向学生答题解疑是他们的职责,想躲也不好躲。

    只有钟博士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面对陆川的问题轰炸,一条条解答,清晰明了,直把知识点讲透了,陆川表示理解了才把人放走。

    看到陆川如此勤奋,钟博士内心愈发满意,暗自点头。

    这般好学的性子,有点资格当他的弟子了。

    其实陆川问得最多的也是钟博士,尤其是钟博士推荐的那些书,他看到了不懂的地方,都会记录下来,第二天来国子监后就找钟博士解疑。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时间很快到了中午,陆川上课期间喝了不少热水,感觉喉咙没那么痛了,手脚也比早晨时有力,看样子喝热水还是很有用的。

    陆川走出澄心堂,却在门口看到陈青石,正常情况下,他都是在食堂提前打好饭菜,等陆川来吃。

    像是看出了陆川的疑惑,陈青石走上前小声说道:“大爷,正君遣人来说,他今儿午间来送饭,在大门口等着呢。”

    陆川一愣,送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

    不过他也不纠结,惊讶过后,下一瞬便是惊喜,仿佛上午的虚弱是假装的,大步流星往国子监大门走去。

    以前国子监是可以直接让学子家人进入的,能在国子监读书的人,身后大多有一个当官的长辈。特别是那些备受宠爱的世家子弟,看不上国子监提供的饭食,都让家中下人送来。

    外来人进出次数多了,内舍生就不乐意了,打扰到他们学习,便向祭酒反映抗议。

    祭酒考虑到内舍生的情绪激烈,便出了新规,禁止非学子入内。当然也没把外舍生给得罪了,在大门旁边设了间屋子,来送饭食的人可以在那间屋子等待,学子也只能在那间屋子用膳。

    屋子小人多,挤得不行,正巧当时的监丞换了好几个厨子,国子监里的饭菜好吃了不少,很多人就不乐意再去挤小房子,老实去食堂吃饭了。

    陆川来到门口旁的屋子里,里面有八张桌子,只有五张桌子坐了人。

    谢宁坐在靠窗的桌子,白玉荷花立在他身后。此时屋内没有炭盆,门窗皆开着,寒风呼啸。

    谢宁打扮简单,脖子上围着围脖,双手抱着一个汤婆子,外面披着一件狐皮大氅,看上去暖和着呢。

    谢宁一见陆川进来,便站了起身,看他露在外面的双手有些通红,赶忙把自己的汤婆子塞他手里。

    陆川避开手,拒绝道:“不用了,我感觉还行。”

    谢宁用手贴了一下他的手背,冰得他“嘶”了一声,赶紧撒开手。

    然后硬把汤婆子给陆川,不准他松手。

    谢宁强硬道:“也不看看你那手冷的,赶紧拿着,若是得了冻疮我可不管。”

    陆川只好把汤婆子接下,确实很暖和,他冻了一上午的手,终于暖和了一些。

    见到姑爷来了,白玉荷花打开桌上的两个食盒,把饭菜拿出来摆上。

    那食盒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表面看着是普通的木制食盒,内里却暗藏玄机。从侯府到国子监这段时间,加上天冷食物凉得快,陆川还以为饭菜会变得温凉,没想到拿出来时还冒着热气。

    这食盒跟现代保温桶的功能差不多了,看来真不能小看了古人的智慧。

    陆川坐下,抬起稍微暖和的手接过荷花递过来的筷子,给谢宁夹了一块清蒸排骨。

    谢宁也接过筷子,自然地接受陆川夹的菜,吃了起来。

    陆川边吃边问:“今儿怎么想起给我送饭了?”

    谢宁:“早晨起来听丫鬟说你要了一碗姜汤,刘嬷嬷说你可能是得了风寒,便来给你送药了。”果然被他说中了,今天还真感染了风寒。

    陆川:“治病不是得对症下药吗?大夫没来看过,能随便吃药吗?”

    谢宁:“没事,京城每年下雪都要冻病一批人,大夫都有经验了,开的就是治风寒的药,吃不出什么大问题。”

    陆川想想也是,就一顿药,能出什么大问题,大不了晚上回去让大夫再看一看。

    陆川问:“那药呢?”

    白玉从椅子上再掏出一个食盒,这个食盒比较小,是专门用来放汤的。

    白玉说:“姑爷,这药得饭后吃,一会儿等您用完膳再拿出来,还是热的。”

    陆川点点头,开始专心吃饭。

    看菜色比较清淡,应该是顾忌他生病了,特意做得比较清淡,却不是谢宁喜欢的口味,谢宁喜欢重油重盐的荤菜。

    陆川心下感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只默默给谢宁多夹了几块排骨。

    谢宁喜欢在饭桌上说话,沉默了一下就受不了。

    “这国子监有什么趣事吗?”

    谢宁的二哥和侄子都在国子监里待过,他对国子监有点了解,但他还是想从陆川口中再了解一遍。

    陆川说:“也没什么有趣的,每日就是正常上课背书做课业,枯燥得很。”

    谢宁顿时叹了一口气,读书果然无聊,只有话本小说是有趣的。

    陆川见此想找点有趣的事情逗他笑,然后便想起了早晨唐政给他说的赏梅宴。

    “赏梅宴?”谢宁念了一遍。

    陆川点头:“听说国子监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到时候会有各种比试,还有官员会来呢。”

    谢宁这下来劲了,问:“能带家属吗?”他还没见过这等盛况呢。

    看着谢宁眨巴的眼睛,陆川当时就想带他一起了,可惜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带人。

    陆川尴尬一笑:“我也不知道,待我问过同窗,晚上回去再给你回复。”

    谢宁:“好吧。”语气里带着一点不甘心,但他也不想为难陆川。

    两人用完膳后,荷花收拾碗碟,白玉端出汤药。

    陆川尝试地用舌头探了一下温度,刚好适合入口,便直接一口闷了。

    陆川小时候看古装剧,里面的人生病了吃药,都是别人一勺一勺喂的。真到自己喝中药了,才知道中药有多苦,一勺勺喝简直是对舌头的折磨。

    喝完药还有点时间,陆川不想那么早回学舍,便跟谢宁闲聊起来。

    陆川看向窗外,外面雪花飞扬,白雪覆盖了地面,薄薄的一层,估计很快就会被人给扫走。

    陆川说:“听夫子说,这大雪估计要下好几天,接下来几天得早些出门了。”

    闻言谢宁有些担忧:“我从侯府出来,没有铲雪的地方积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按照这个下雪量,几天下来,估计很多人的房子都要被雪压塌了。”

    陆川倒是没想过这个,现在的房子都是钢筋水泥建造,很少有新闻报道说有被雪压塌房子的,顶多是报道一些大雪封路的新闻。

    对于现代人来说,大雪封路、停水已经是很大的灾难了。

    谢宁又说:“往年这个时候,二哥都是好几天不回家,到处带人巡查城中各处,防止有人房子塌了都没人救。”

    陆川由此想到了花溪村,他从搬到城里,就没回去过。

    花溪村虽然在京郊,但也不是家家都富裕,还是有几家贫苦的还住着茅草屋。

    村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陆川紧皱眉心,一脸担忧。

    第48章 救治

    花溪村。

    大雪覆盖了整个村子,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村里却没有因此而沉寂下来。

    村子里的人正在进行热火朝天的铲雪,期间还有孩童在旁边打雪仗捣乱,然后被大人给喝走。

    此时村长正在组织村里的青壮,挖一条通往各家的道路。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几十年,早有应对各种灾害的方法。从村中老人口中得知,加上他们自己的经验,已经能预测到接下来几天的狂风暴雪。

    幸好,村里仅剩的几家茅草屋,只有一家的侧屋被雪压塌了,没有伤到人。

    道路一疏通,村长便组织人手帮着这几家人搬到村中的祠堂去,按照往年的惯例,雪灾来临都是这么安排的。

    还有几家虽然是瓦房,但家中皆是老弱病残,为防止出现意外救治不及时,也被安排到祠堂居住。

    花溪村的人比较有忧患意识,加上对村长很信服,都听从命令照做,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陆川从陈青石那里得知村子里往年的应对之后,也放下了一半的心。现在大雪封路,没有朝廷安排的人清路,即便派的人出了城,也到不了花溪村。

    陆川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而京城中人员最为集中的北城,也是贫民最多的地方,有不少已经是危房,还有人敲敲补补继续住着。

    这些危房在大雪前两天的时候,租住的人经常扫屋顶的雪,还能撑得住。到了第三天,即便扫雪的人再勤快,这些破烂的房屋也撑不住了。

    房屋倒塌导致了不少人受伤,谢明带领的五城兵马司官兵,这几天大部分人都分布在北城巡逻,和官府一起及时救出了被压的人。

    受伤的人被安排去了医馆,雪天萧条的时候,只有医馆生意最为兴隆。

    官府把一些老弱病残安排在慈幼院,防止他们被冻死。

    谢明也好几天没有回家,直到雪停日出的那天,北城仅有五人被压死,受伤者几百人。

    谢明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每每睡下了,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手下来报,哪里又有灾情了。

    等到谢明回家的时候,谢母都快要认不出这个儿子了,胡子邋遢,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浑身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面对亲娘的嫌弃,谢明苦笑一声,但也没有什么精力说什么。

    不过谢母看儿子这幅模样,就知道是累狠了,赶紧催促他回去洗漱吃饭,然后睡一觉。

    谢母应对这种情况有经验,知道谢明要回来,一早就让下人准备好了热水和饭菜。

    以前在北疆的时候,谢父和谢博作为军中主力,遇到敌袭时,经常几天不睡,谢母作为内眷,都是她为他们打理好一切后勤。

    谢明是去年才升上兵马司指挥使,去年没有发生雪灾,只下了几场小雪,巡逻下来没有发生太大的险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参与抢险救灾。

    按照以往的经验,五城兵马司只负责巡城,很少会这么尽心尽力地救助百姓,而官府也只会随意派一些人手,确认百姓有没有伤亡,根本不管他们。

    今年的伤亡能降低到这个地步,还真多亏了谢明的坚持。

    一开始他手下的官兵接到命令,要求增加巡逻频率,加大他们的工作量,还有些情绪。

    因为去年也是听谢明的,增加了巡逻次数,他们忙活了好几天,一点事儿都没有发生。

    不过在见到谢明这个指挥使以身作则后,这些情绪也就消减了不少。

    况且他们的家人大多也都住在北城,多巡逻几回,也是给他们家人增添一道安全防线。

    能在京城里当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基本都是平民出身,月俸不多,只租得起北城的房子。

    特别是在救出的人里面,发现居然有他们的家人,本就不多的情绪立刻化为了感激,心甘情愿地展开救援。

    京兆府那边看到五城兵马司这么积极做事,深感自己不能像往年一样敷衍,便增派了人手,参与伤员的后续救治。

    这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做事可以不出彩,但也不能太拉胯,凡事就怕对比。

    谁做得好不好,圣上一目了然,若是被其他官员参上一本,京兆府可没好瓜子吃。

    所以今年京城的雪灾,造成的损失格外的少。

    “什么?今年的伤亡损失是多少?”

    文渊阁的钟阁老看到这个上奏的本子后,惊讶出声。

    钟阁老是文渊阁四阁老中的首辅,年纪也最大,乃是三朝元老,古稀之年,精力仍然很旺盛。

    白阁老说:“白某一开始看到这个数目,也是不可思议,特意寻了京兆府和兵马司的人来询问,才确认这份奏折是真实的。”

    钟阁老:“什么情况?”

    白阁老便把兵马司和京兆府所做之事说了,末了还感叹:“永宁侯养了个好儿子啊。”

    钟阁老哈哈一笑,他不爱权势,做官至今皆是为了黎民百姓,现在竟有人能为百姓做到这个地步,也是开心后继有人啊。

    往年出现这么大的雪,京中死上百余人都是正常的,没想到今年只死了五人,可谓是今年年末唯一的好消息了。

    昨日收到八百里加急,说是北方遭了雪灾,伤亡损失惨重,他们都在这事儿发愁呢。

    钟阁老合上奏折,说:“把这个折子个陛下送去,也让他开心开心!”

    圣上看到钟阁老特意让人送来的折子,确实很开心,他和朝中重臣已经为北方雪灾愁了一夜。

    北方这次的雪灾牵连甚广,涉及好几个省。偏偏去年南方水灾,拨了不少赈灾银子和粮食,免了南方受灾省份的粮税,今年国库不丰,挤不出多少银子来赈灾。

    现在朝堂上还在为赈灾这事儿扯皮,估计没个几天出不了赈灾方案。

    今年京城的雪灾不小,没想到损失比往年还小,怎能不让圣上开怀。

    当即下令赏赐谢明和京兆府尹。

    送赏赐的公公来到永宁侯府时,谢明还在床上呼呼大睡,被永宁侯一巴掌给呼醒了。

    “啊!爹你干嘛?”谢明揉着被打的部位,睡眼惺忪地说。

    永宁侯见谢明醒了,便把他拉起来,说:“宫中来人了,说是你这几天做得好,陛下要给你赏赐。”

    这下轮到谢明呆滞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赏赐,以前宫中给家中的赏赐,都是他爹和大哥挣来的,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这边谢家在准备接旨受赏,陆川则在家中做策论。

    谢宁和陆川在大雪第二天便回了陆宅,没有在谢家多做停留。

    这几日国子监请假的人不少,就连一些夫子也请假了。

    大雪封路的影响是方方面面的。

    陆川的风寒在喝了几天药后,也彻底好了。

    国子监里,大半课程都取消了,只让学生自学,有问题可以去问还上值的夫子。

    至于之前唐政说的赏梅宴,监丞亲自发通知,暂时延迟了。

    为了防止住得远的学子上下学困难,把第一节课和最后一节课取消了,陆川得以在白天回到家中。

    今天雪已经停了,钟博士便给他们布置了一份关于雪的策论。

    需要他们从各个方面阐述雪,好与不好。

    那天听到钟博士和谢宁的话,陆川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有雪灾,便想到了现代的抢险救灾,把他知道的一些的救灾知识,都写了下来,让人送给谢明。

    谢明得到这些方法,有一些是不切实际的,有一些却很符合现在的情况,便挑拣着用了起来。

    大家分工合作,果然没有那么混乱,井然有序起来,加入救援的人手也就更多了。

    陆川写完救援方法,便不再理会,专心读书。在其位谋其职,他现在只是一个学子,没有官职也没有威信,自然不会托大去指挥,反而还会给人添乱。

    这古代和现代可不一样,在现代人们可以自发去救援,但在古代可不行,不少二流子和游手好闲之人,会趁乱抢劫财物,甚至有可能侮辱体弱的女子哥儿。

    谢明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出现,下令受灾区域不准百姓出入,只能由官兵救援。

    不得不说,谢明的这个措施,虽然阻止了一些真正想要帮忙的百姓,但同时也减少了受灾区域百姓的损失。

    以往他们不仅要自救,还得防止财物被抢,妻女被欺负。

    况且后来京兆府增派了人手,谢明他们人手周转开了,也不耽误救援工作的进行。

    陆川从谢宁这里了解到这些,不免感叹,自己要学的还很多。

    古代和现代,果然有很大的不同。

    一个是封建社会,消息闭塞,只要有心隐瞒,一些罪恶都不会让人知道。一个是现代文明社会,到处都有摄像头,犯罪率少了许多。

    现在陆川要写的这篇策论,就是要从大安的实际情况出发,写出大雪对百姓的影响。

    陆川决定从雪灾方面下手,阐述雪灾前需要做些什么准备,下雪时需要做的补救措施以及雪灾形成后的救治和赈灾。

    陆川在脑子里构思了一番,然后拿起笔开始写。

    第49章 庆祝

    雪停之后,没多久通往花溪村的道路便通了。

    陈青石嘴上说着放心,实际上对村里还是有些担心的,他脸上功夫修炼得还不到家,心里有事面上便带了出来,做事都有些恍惚。

    正巧陆川对花溪村也颇为担心,听得道路已通,便给陈青石放了几天假,回村打探消息,顺便休息几天,在家陪陪父母。

    官府安排铲雪的人,把堆积在路侧的积雪都运走,京城的人们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今天国子监放学早,陆川回到家后,换了身衣裳便和谢宁坐马车到永宁侯府去,二舅子得了圣上嘉奖,他们得去贺声喜。

    谢宁打开车窗,看外面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全然不复前几天的萧条。

    这几日大雪封路,很多店铺都不开门,谢宁也好几天没出门了,拘在府里天天完善陆川的办报计划,可把他给憋坏了。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临近年关,加上大雪封路很多人被堵在家里,现在这路一通,便出来购置货物,等着过年了。

    谢宁饶有兴致地看着街上的热闹,陆川在他身侧,看着这样的谢宁,不由嘴角上扬。

    谢宁说:“好热闹!我明天要出门去逛逛!”

    陆川笑道:“临近年关,附近村镇以及外地来的商人,都会趁着在年前赚一笔,好回家去过年!介时肯定有很多新鲜玩意儿,宁哥儿可往西边集市去看看。”

    谢宁收回视线,看向陆川,睁着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好像在说陆川一个书生,天天在国子监读书,怎么这么了解京城?他一个京城土著都不知道呢!

    陆川说:“曾听国子监的同窗说过,他们对吃喝玩乐堪称精通。”

    谢宁毕竟是个小哥儿,哪怕武艺再高强,谢家只会允许他去一些安全的地方玩乐。

    像是西边的集市,鱼龙混杂,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三教九流,或者他国商人什么都有,谢家可不放心谢宁一个小哥儿去这种地方,哪怕带着一堆家丁护卫也不行。

    所以谢宁不知道很正常。

    谢宁微张着嘴巴:“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地方?”

    以谢宁爱玩的性子,不可能不知道呀!

    陆川看着谢宁讶异的表情,想到苏幕他们说的话“西边集市东西是新奇有意思,就是来往的人太过混杂,得多注意些,不然容易被扒手顺东西”。

    陆川心想,这应该是岳父和二舅哥特意瞒着的,他如今捅了出来,岂不是要得罪他们。若是不让宁哥儿去,又要得罪宁哥儿。

    陆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后又扬起更大的笑,说:“应该是宁哥儿你平时很少到西城去,京城这么大,我们不可能每一处都知道。”

    “也是。”谢宁点了点头,然后又兴奋起来,“那我明天要去西边的集市逛逛,顺便给爹娘买点过年的礼品。”

    往年过年都是爹娘给他送礼,今天他都成家了,也该懂点事儿了。

    陆川闻言眉心紧皱,故意装出一副苦恼的模样,说:“我也想去看看,可惜还有两天国子监才休沐,真想和宁哥儿一起去!”

    说完陆川还故意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谢宁心中不忍。

    “那不然,我过两天再去?”谢宁语气里带着询问,明显被陆川骗到了。

    陆川向来会顺杆子爬,当即开心地说:“真的么?太好了!那等我休沐咱们再一起去吧!”

    谢宁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含糊地说:“行、行吧。”

    西边集市那么危险,他阻止不了宁哥儿去,为防止他自己一个人去,不如他跟着一起,好歹是份保障。

    带的家丁护卫毕竟是下人,做不得主人的主,万一惹到宁哥儿,收不了场连个做主的人没有。

    光靠他一个人也不行,还得多几个熟悉的人带着,陆川不由想到了苏幕几人。

    苏幕和唐政他们正在外面酒楼吃饭,苏幕突然打了个喷嚏,幸亏席东躲得快,不然口水都要喷他脸上了。

    唐政也跟着躲开,嫌弃道:“你不会是风寒还没好吧?!!”

    苏幕揉了揉鼻子:“不可能!昨天就停了药,什么问题都没有!”

    虽是这么说,苏幕自己还是有点怀疑,当即决定回家后再喝两天药。

    全然不知是背后有人等着算计他们呢!

    陆家到谢家的距离很近,陆川和谢宁说话的功夫,就到了谢家。

    门房一看是自家公子的马车,赶紧把门槛卸下,让马车从侧门进入。

    今日谢明下值早,正巧谢博休假回来,加上谢宁和陆川,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地相聚。

    谢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忙吩咐厨房多备点菜。

    都是一家人,虽然男女哥儿分桌,但也安排在一个厅里,中间只隔着一道屏风。

    陆川看了一圈,除了最小的谢瑾,只有他辈分最小,主动为岳丈和两位舅哥斟酒。

    陆川端起酒杯,敬了谢明一杯。

    “二哥这几日辛苦了,这杯祝贺二哥得圣上嘉奖!以后定前途无量。”

    谢明自得地笑了笑,他这个年纪,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京中武将子弟,少有在他这个年纪得此殊荣的。

    他谦虚道:“行舟客气了,这次北城房屋被雪压塌,能及时救出这么多人,还多亏行舟写的小册子,上面有些方法很是实用,大大减少了人手的浪费。”

    说着谢明举起酒杯:“是愚兄该敬你一杯。”

    两人互相敬来敬去,像极了现代的商业互捧。

    永宁侯难得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喝酒,不耐烦看他们推来推去,干脆自己夺过陆川手边的酒壶,自己倒一杯喝一杯,喝两口再夹点下酒菜配着。冬日寒冷,一口热酒下肚,享受极了。

    至于谢博一向沉默寡言,不爱和人打交道,既不理会那两个互相吹捧的,也不理会逮着机会就疯狂喝酒的亲爹,只默默吃东西。

    偶尔父爱发作,给看热闹看得出神的谢瑾夹点菜,催促他赶紧吃,这时谢瑾就会收回视线,把谢博夹的菜吃完。然后又开始看他二叔和小叔父推杯换盏,有意思极了。

    陆川不知道自己被人看了热闹,他只知道,他的二舅哥酒量是真好,灌了他半壶酒,跟没喝过似的。他却喝得看人都重影了,回去的时候走路歪歪扭扭的。

    这场家宴热闹非凡,每个人都尽了兴。

    陆川被下人扶上马车,坐都坐不住,一个劲儿往谢宁身上倒。

    谢宁推了他几次,最后烦了,便任由他倒在自己身上。

    陆川的头埋在谢宁肩窝,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气,直喷到谢宁的脖子上。

    谢宁感觉像是有蚂蚁在爬,心里痒痒的,脖子也痒痒的,想拿手去挠一挠。

    但他为了固定住陆川,不让他东倒西歪,一只手扶着他的肩,一只手撑着他的腰。

    两人离得特别近,仿佛只要他一点头,就能亲上陆川。

    谢宁不由想到那天晚上,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柔软的嘴唇,独属于陆川的气味。

    天色已晚,车厢内没有点灯,谢宁看不清陆川的模样,只莫名觉得紧张,就在他想做出点改变时,马车停了,他们到家了。

    不知为何,谢宁松了一口气,忙招呼下人来把陆川扶回去。

    翌日,陆川照常醒来,回忆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在谢家喝酒,之后的事儿就不记得了。

    陆川感受了一下,身体没有以往宿醉的感受,便起身洗漱。

    陆川用完早膳,来到国子监,道路完全疏通后,又恢复了正常的上课时间。

    大多数学子都来上课了,国子监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第一节课开始后,陆川把钟博士布置的那篇策论交了上去,就是有关雪的策论。

    这是他写得比较满意的一篇策论,其中涵盖了他这几天对古代平民生活的感悟,不再是现代那种不切实际的空谈。

    下课钟声响起,陆川一反常态,没有在位置上写课业,溜达到苏幕几人的座位旁。

    苏幕抬眼,看陆川立在一边不说话,主动开口询问:“陆兄可是有事?”

    陆川眨了下眼睛,语气平静地说:“之前听你们说起西边集市,陆某有些兴趣,想邀几位兄长休沐时一逛,不知几位兄长可有空?”

    唐政眼睛一亮:“这事儿啊,有空啊。”他最喜欢去逛西边集市了,里面经常有手艺人做出精巧的木工,只有去那边才能淘到新奇的东西。

    至于临近年关,筹备年货什么的,家中长辈一手操持,完全用不上他们。

    苏幕正愁这次休沐去哪里玩,正巧也很久没去西边集市了,便也同意了。

    剩下的刘扬和席东,一向跟着他俩活动,便定下了这次西边集市之行。

    陆川跟这几人约好了,才跟几人说,他家夫郎也要跟着一起。

    苏幕几人听到要带一个小哥儿,动作一僵,几个大老爷们儿一起出行,带个小哥儿算什么回事。

    陆川见此,故作惊讶:“几位兄长莫不是要反悔吧?”

    这话一出,苏幕他们即便是想反悔也不好说出口了,只好打哈哈应下。

    这时几人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陆川给坑了,拉着自己给他家夫郎保驾护航呢!

    自己交的损友,咬着牙也要撑下去。

    而另一边的钟博士,下课之后没怎么休息,便开始给学生改课业。

    这一张写下雪后的美景,被他撂一边去。

    那一张写瑞雪兆丰年,被他撂另一边去。

    这一张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太不切实际了。

    ……

    其他人的卷子都看完了,才终于看到陆川写的策论,这一看不要紧,直接把他看入迷了。

    第50章 策论

    今日国子监一切恢复正常,陈祭酒难得悠闲,拿出珍藏的毛尖银针,配上这梅林的雪水,可谓极品。

    房中只有陈祭酒一人,闭上双眼,细细品味这悠长的韵味。

    不料,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门板被拍响,吓了他一跳,茶杯差点都没拿稳。

    “知言兄,陈知言,快开门,我这得了一篇好文章!简直令人拍案叫绝!”

    是钟博士的声音,跟他平时的严肃冷静不同,这声音里带着兴奋与急促。

    陈祭酒手快稳住茶杯,然后把杯子小心地放到桌子上,这才起身去开门。

    陈祭酒动作粗鲁,“砰”的一声打开房门,神色怒目。

    “好你个钟远光,你最好有正事找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祭酒与钟博士虽然相差十来岁,却颇为投缘,两人之间相处向来不客气。

    表面上看着都是斯文有礼的文人,私底下不知斗过多少回了。

    钟博士向来严肃的脸都绷不住了,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兴奋。他把手中的卷子递给陈祭酒。

    “这是我的一名学子写的,快看!可是难得的好文章啊!”

    陈祭酒将发的怒气顿时哽住,像是被中途打破了施法,一脸懵逼。

    不过钟远光很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他便勉为其难先瞄一眼吧,若是没有他说的那么好,他定要钟远光好看。

    陈祭酒接过卷子,低头看了起来。

    嗯,这第一句有点意思。

    嘶,这下面写得确实言之有物。

    看陈祭酒看进去了,钟博士赶紧把他推进屋去。

    “行了行了,先让我进去再看,外面冷得不行。”

    正巧这时一阵寒风吹过,钟博士一边说着身体一边哆嗦了一下。

    陈祭酒顺着他的力道进了屋,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

    至于钟博士,把卷子推荐出去后,便开始悠闲起来,绕着房舍看了一圈。他对陈祭酒的房舍颇为熟悉,经常来这里煮茶论道。

    钟博士扫到桌上的茶具,鼻子动了一下,是毛尖银针的味道,走过去一看,茶汤清亮,隐隐有一丝梅香。

    这陈知言,可真会享受,有好东西还偷偷摸摸的,怪不得要把房门锁起来。

    钟博士面无表情,内心却很活跃,余光瞄了陈祭酒一眼,看他还在专心看卷子。

    知道他没看完是不会抬头的,钟博士淡定地坐到刚刚陈祭酒的位置,拿起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微眯着眼睛细细品尝,感叹知言兄可真会享受。

    看卷子看得入迷的陈祭酒,并不知道他难得喝一次的珍品,被钟博士给嚯嚯了。

    钟博士喝下一口茶,这时“啪”的一声响起,把钟博士吓了一跳,以为他偷喝茶被陈祭酒发现了,手抖了一下,跟刚才的陈祭酒一样。

    接着响起陈祭酒激动的声音:“好!写得真好!这关于雪灾前的防治和雪灾后的治理,写得真好!”

    钟博士抬眼望去,这才发现陈祭酒已经把这篇策论看完了,默默低头,也发现自己已经把茶壶里的茶喝完了。

    钟博士心虚地放下茶杯,向陈祭酒走去,开始跟他讨论起这篇卷子的优缺点,及时转移话题,生怕陈祭酒注意到他的茶没了。

    没错,陆川写的这篇策论虽然很优秀,但还是有不少问题的,能明显从中看出他的知识储备不足。

    但,瑕不掩瑜。

    陈祭酒果然没注意到钟博士的动作,他的心神皆在卷子之上。

    “不错!这其中写的以工代赈和雪融后清理,是个可行之策。”

    “原来雪融后不及时清理被冻死的尸体,会引发瘟疫,以往雪灾过后总会有瘟疫发生,原来就是这些尸体腐烂发臭后引发的。”

    “北方干旱地区,可以挖地窖储存雪水,来年夏日灌溉农田。”

    “这桩桩件件,确为有用之策,这名学子乃大才啊!”

    钟博士:“……”

    看着陈祭酒嘴上长了花儿似的把陆川夸了一遍,钟博士面上没说什么,实则内心暗喜。

    不愧是他选中的弟子。

    陈祭酒夸了一遍后,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一些,问钟博士:“这名学子姓甚名谁?可是哪家子弟?可有老师了?”

    钟博士一听这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还不懂这陈知言吗,定是起了爱才之心。

    钟博士警惕地看了陈祭酒一眼,小心说道:“他叫陆川,字行舟,乃是永宁侯府的儿婿。”

    陈祭酒抚了一把胡子,努力回忆:“我记得永宁侯府是武将,没什么交好的文人,这学子应该还没有老师吧。”

    钟博士正色道:“现在是没有老师,不过很快就会有了。”

    陈祭酒看向钟博士,用眼神问:是谁呀?

    钟博士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我。”

    你?你什么?

    陈祭酒等着钟博士说接下来的话,不料他吐出这个字后就再没话了。

    陈祭酒愣了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说他准备收陆川为弟子啊。

    陈祭酒指着钟博士,说:“你、你竟愿意收学生?”

    不怪陈祭酒惊讶,以往多少学子想拜到他名下,不少人还找了陈祭酒说情,都没能打动钟博士。陈祭酒还以为他是打算这一生都不收弟子了呢。

    钟博士点头确定。

    陈祭酒只能放弃了。若论官职,钟远光肯定是拍马比不上自己;可若是论学识,别看他比自己小十来岁,学识还真不必自己差,甚至更好。

    而且看卷子上的内容,质朴务实,正合钟远光的的胃口,与自己清丽的文风不是很相符。

    可是想再多他还是忍不住心塞,两人虽然相交多年,但也斗了多年,没想到在这方面被他给胜过了。

    心塞了一会儿,陈祭酒又想到自己的几个弟子,为人秉性都不错,还是很出色的,也就不心塞了。

    这两人在商讨谁收陆川为弟子的时候,完全没想过陆川有没有拜师的打算。

    之后陈祭酒想到最近朝中事务,觉着这张卷子的内容有可能会用得上,也想为这个学子扬一下名,便打算去找交好的官员,把卷子递上去。

    这卷子上的方法若能被上面采用,便入了圣上的眼,对他以后入朝为官也有好处。

    想到这陈祭酒便拿着卷子出了门,完全没想起自己难得泡一次的茶水,也就没发现这茶水被钟博士喝了个精光。

    而此时陆川正在苦哈哈地上课,不知道自己的这篇策论,将会在朝中引起多大的喧哗。

    这两天趁着下课间隙,他逮着苏幕几人详细问了去西边集市需要注意的事项,他做事一向喜欢做好万全的准备,并预设好各种可能出现的风险。

    苏幕几人被陆川问得都烦了,幸好距离休沐只有一天了,忍忍也就过了。

    谢宁答应了陆川等他休沐后一起去逛集市,便忍住了自己独自一人前去的想法,横竖也没多久了。

    这段时间不是担心封书的事,就是忙着雪灾的事,他都好久没有出门去玩了。

    自从得了那份办报计划,谢宁对那些俗套的话本杂记都不感兴趣了。

    在他和陆川的讨论下,偶尔问一下书铺的掌柜,已经把办报计划完善了,不过现在临近年关,不容易找到办事的人,便搁置了下来,等来年元宵后再开始施行。

    谢宁现在无聊地在府里瞎逛,可惜冬天来了,院子里什么都凋零了。

    谢宁也不是不能去常去的酒楼茶馆店铺闲逛,只是听陆川说了西边集市的有趣玩意儿之后,对那些常去的场所就没什么兴趣了。

    他在府里转一转,又去谢家蹭了两顿饭,终于到了陆川休沐的日子。

    这天晚上谢宁和陆川照常躺在床上,两个人分别盖着一床被子。

    谢宁在里侧动来动去,一会儿问:“真有会自己动的木马吗?”

    陆川答:“我也不知道,听唐政说的。”

    然后谢宁就安静了一会儿,又问:“真有人的眼睛是绿色的?头发是黄色的?”

    陆川无奈道:“有,不仅有绿色的眼睛,还有蓝色的眼睛呢。”

    然后谢宁又问:“那些人真不是妖怪吗?”

    陆川叹了一口气,然后掀开自己的被子,直接钻到谢宁的被窝里,抱住了他。

    谢宁一惊,这还是第一次在两人清醒的时候躺一个被窝里,谢宁下意识地挣了挣,他力道很大,陆川差点被他挣开。

    陆川多加了几分力,声音低沉地说:“别动,快睡觉。”

    谢宁感受着陆川身上传来的体温,两人贴得如此近,有些不自在。

    这下谢宁是彻底想不起来刚刚聊的话题,注意力都在陆川身上。

    谢宁脸颊微红,幸好熄灯了,没让陆川看到。他说:“你快松开我,勒着我了。”说着还扭了一下腰。

    陆川“嘶”了一声,减了几分力道,但还是没松开搂着谢宁的手,只低声说:“快睡觉吧,祖宗!我们明天还要去集市呢,得早些出门。”

    听到陆川喊自己祖宗,谢宁心下既羞赧又有点甜蜜,当下不再挣扎。

    谢宁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顶着自己的腰,想伸手去摸是什么东西,却被陆川一把抓住。

    谢宁疑惑道:“床上有东西咯到我了,你看看是什么。”

    陆川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可能是本书吧,刚刚我把书拿上床了。”

    谢宁说:“那你赶紧把书拿走,咯着我不舒服。”

    陆川调整了一下姿势,谢宁感觉到咯着自己的东西没了,以为陆川已经拿走了。

    陆川又喊了一声让他睡觉,谢宁便不再纠结,横竖两人每天早上都在一个被窝里醒来,睡一起就睡一起吧。

    有陆川贴着,还更暖和呢。随即谢宁闭上双眼,准备入睡。

    不过,陆川刚才真有把书拿到床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