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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第111章谋反(修改过记得重看……

    颜嘉柔从东宫出来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含光殿。

    她进门后便脱了衣裙,轻手轻脚地往床榻边走去,萧彻睡得很沉,直到她上床后重新躺在他身边,他也未曾发觉。

    那药果然管用。

    颜嘉柔松了一口气,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许是刚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她此刻对他前所未有的愧疚,鼻尖忍不住泛上一阵酸意。

    “哥哥,”她轻轻摩挲着他的胸口:“对不起……”

    “你会原谅我的吧。”

    会的。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他那么喜欢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都会无条件地原谅你。

    她闭了闭眼,内心的不安被稍稍抚平。

    “但愿如此。”她道。

    她微微抬起头,借着月色静静地凝视着他,月光缱绻地流淌在他的眉眼之间,有一种清绝的潋滟,她看着看着,忍不住亲吻了上去。

    “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所以,你绝对不可以不喜欢我……你不能骗我……”

    ……

    萧彻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疼,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这还是从未有过的。

    难道是昨晚纵//。欲过度了?

    不对,他的体质不应该如此。

    明明从来没有尽兴,又谈何过度?

    奇怪。

    正想得入神,腰上忽然环上一双手,柔弱无骨地圈着他,后背随之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绵软的脸颊轻轻蹭着他:“哥哥,”

    小姑娘的嗓音带着刚睡醒时浓重的鼻音,黏黏糊糊地道:“我好喜欢你……”

    萧彻转过身来,摘下她圈

    在他腰间的手,低头亲吻了她的手指,勾唇笑道:“怎么一大早就说喜欢我?”

    颜嘉柔扑进他的怀里:“晚上也说喜欢你……每时每刻都喜欢你……”

    萧彻弯唇:“今天怎么这么乖?”

    颜嘉柔抱他抱得愈发紧了,闷闷地道:“我每天都很乖……”

    萧彻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们颜颜每天都很乖。”

    他道:“松手吧,我要出门了,你再继续睡一会儿,昨晚该是累坏了。”

    颜嘉柔不太情愿:“今日不是休沐吗,为什么要出门?”

    “出门自然是有正事要做,乖,松开吧。”

    “我不,你再陪我一会儿嘛。”

    萧彻挑眉,终于抬起她的下巴,仔细审视着今日过分缠人的小兔:“今天怎么这么黏人,嗯?”

    “昨晚缠着我不放也就罢了,怎么今日一大早便又是如此?”

    颜嘉柔脸一红,嘴硬地反驳道:“谁……谁昨晚缠着你不放了……”

    “不是你吗?一边哭哭唧唧地说快死了,一边双褪缠着我的腰,怎么都不肯放下。”

    “我没有,我没有……”颜嘉柔怎么都不肯承认,害羞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道:“哥哥,不许说了……”

    萧彻抬眉,按住她的肩膀,将人从怀里微微推开,挑起她的下巴,拇指揉搓着她红润的唇瓣,低低地诱哄道:“想佐吗?”

    颜嘉柔怔怔地看着他,终于还是禁不住诱惑,红着脸点了点头:“嗯……”

    萧彻笑了下,抬手拍了拍她的皮鼓,身子后仰,靠坐在床头,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颇有几分勾人的意味。

    他看着她,语调语调懒散地道:“自己佐上来。”

    颜嘉柔闻言直起身子,跪在萧彻的面前,一点一点挪了过去,薛白的手臂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红着脸扶着他的东西,兑准后一点一点地迟了下去,接着开始商夏饨图。

    纱帐轻垂,偶有女子的低yin今逸出,带着婉转的缠音,说不出的娇媚酥人。

    房间内的鹅梨香已经燃尽,香炉旁只余一段灰白的香灰,空气中飘散着着甜腻的香味,混着欢//。愉过后的暧日未气息,更添旖//。旎。

    萧彻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甜腻的熏香,但小兔喜欢,他便也开始为着她燃此种熏香。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动静终于渐渐停下,萧彻抱起累晕过去的小兔,让其平躺在床榻上,又为她仔细盖好了锦被,这才起身穿衣离去。

    出门时见到薛止,叮嘱他道:“这几日我有要事在身,你帮我看着公主,别让她乱跑,只许待在殿中。她若无聊了,想法子陪她解闷逗她开心,想吃荣记斋的点心,便着人替她去买,只一点,甜食不准她吃太多,浅尝个味道也就是了,记住了么?”

    “是,主子。”

    ——

    这两日萧彻忙着和燕骁安排与部署人马,制定更为详细的计划,也没什么时间陪颜嘉柔,不过听薛止说,她这几日每天都乖乖地在含光殿等他回来,倒没闹着要出去,很乖。

    只是变得愈发缠人了,晚上他不陪着,便睡不着,还时常做噩梦,梦到他不要她了,哭着从梦中醒来,醒来便往他怀里扑,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也不肯放手,要哄好久才肯再度入睡。

    小兔突然变得这般粘人,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好事。

    倒像是有什么心事,他的小兔,也有秘密了?

    ——

    时间很快来到了三日后。

    已近卯时,天光未明,披香殿的宫门在蒙昧的天光下愈发显得冷峻,朱漆门扉上的鎏金兽首衔环泛着冷光,深秋的风穿廊而过,叩响了门上的衔环,在这寂静的宫闱中更添几分萧瑟肃杀之意。

    宫门两侧,是两条长长的回廊。回廊以朱漆立柱支撑,江沉鱼喜欢一步一景,每隔一段距离便放置一扇纹路各异的雕花屏风,将廊内分成数个隐蔽的角落。

    萧彻隐在回廊深处,身上玄色铠甲泛着凛冽的寒光。

    回廊内,玄甲卫分列两侧,屏息凝神。

    廊柱后的阴影中,弓箭手半跪于地,箭已上弦,对准着宫门的方向,蓄势待发。

    这般屏息凝神地等待着,日光渐渐爬上宫墙,晨曦微露。

    “殿下,时辰已到。”身旁的亲卫低声提醒。

    卯正已到,按照燕骁给的消息,萧珏这个时候该动手了。

    萧彻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遥遥望向宫门口。

    那里却依旧毫无动静,落叶在秋风的裹挟中无力地飘落在地上,泛着死气沉沉的静。

    他微微皱眉,只道:“再等等。”

    “是。”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宫门外依旧是毫无动静。

    萧彻手指紧紧攥住剑柄,指尖微凉,手心却渗出一层薄汗。

    不对,太安静了。

    静到诡异。

    卯时羽林军换防守卫最弱,如今已又过去半柱香时间,萧珏若真要谋反,绝不会拖延至此。而之前与燕骁约定烟花为号,他若已经截到李戎,不可能不给他发送信号。

    除非……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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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嘉柔这日很早就醒了,心慌得厉害,实在睡不安稳。

    侧头向窗外看时,天才蒙蒙亮。

    她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了一阵,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难道萧珏没听她的劝诫,依旧谋反了?不行!她一定要去东宫看看!

    虽然萧彻临行前嘱托过薛止,让他看好颜嘉柔,不许她乱跑,但一来颜嘉柔这两天表现得很乖,让薛止放松了警惕;二来颜嘉柔毕竟不是犯人,反而是萧彻的宝贝疙瘩,薛止总不能真的把她当做犯人看押,用锁链之类把人捆绑起来,寸步不离吧。

    再者他也不知道萧彻为了与她幽会特意为她留了一扇暗门,所以颜嘉柔想要支开他偷偷溜出去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果然也做到了。

    第112章 第112章“被枕边人出卖的滋味……

    颜嘉柔赶到东宫时,天光微亮,正遇上了萧珏带了一队人马整装出发。

    她脸色骤变,立刻上前拦在他面前道:“太子哥哥,你果然还是要执迷不悟吗?”

    萧珏略抬了手,身后的禁卫军齐齐止住了脚步。

    “是嘉柔啊。”萧珏微笑道:“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们小嘉柔,不是一向最贪睡了么。”

    “我睡不着。”颜嘉柔上前一步,双手拉住他的一条手臂道:“太子哥哥,你收手吧,我求你了。”

    萧珏低头看了一眼她搭在他手臂上的一双手,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嘉柔,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太子哥哥,我自然是担心你的……”

    “我们嘉柔,真是好心肠,时刻都记挂着我,不枉皇兄疼了你这么多年,”他看着她,唇畔渐渐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微笑:“只是嘉柔,相比于担心我,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的三哥吧……”

    “三哥?”颜嘉柔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萧珏:“好了,嘉柔不必担心我,我此去,不为谋逆,而是为了捉拿贼人,保护父皇安危。”

    “嘉柔既然来了,便也跟着我一道去吧。”

    ——

    披香殿旁的回廊内,萧彻直觉不对,骤然起身,下令道:“撤!”

    身后一众玄卫甲纷纷起身,跟在他身后撤离。

    然而刚走两步,他却忽然诡异地停下了。

    兰陵人的耳里天生异于常人。

    他耳廓微动,远远地,便听到宫门外响起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铠甲摩擦发出的金属声。

    听声音,来的卫队不在少数。

    而身穿的铠甲,似乎有一部分是“明光铠”,那是宫中羽林卫才会穿的铠甲。

    萧彻瞳孔猛地收缩。

    不好!

    下一刻,宫门被猛地推开,天光已然大亮,刺目的日光倾泻而入,将回廊内的情形照亮得一览无余。

    破门而入的羽林军已将萧彻的人团团围住,刀光剑影在日光下闪烁,像是无数双眼睛在冷冷地注视着他。

    萧珏双手负在身后,抬步走了进来,他身穿一袭绛纱锦袍,并无披甲,一副随性不经意的姿态,倒真像是无意间撞见他一般。

    他一步步朝他走来,袍角处用金线绣着云纹,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他望着他,似笑非笑道:“呀,三弟,你怎会在此处?”

    身旁随行的羽林郎将却皱着眉,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三殿下,您……怎么是您?”

    萧珏道:“今日是贵妃娘娘的忌辰,父皇昨晚就宿在披香殿里了,我也有心想同父皇一道祭奠贵妃,也顺便劝慰父皇切

    莫太过伤心,于是天还未亮便让苏全先行过来摆放祭品,谁知苏全去后却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告诉我披香殿内有异动,他听见了玄甲之声,似乎有贼人埋伏于此,想伺机对圣上不利。”

    “我听后大为紧张,因担心父皇安危,立刻找来羽林郎将率领羽林军随我一道来披香殿查探,谁知一进门就见到了三弟你,三弟漏夜带兵潜入披香殿外,埋伏于此,不会是担心父皇安危这么简单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羽林卫从门外跑了进来,附在羽林郎将耳边说了什么,羽林郎将脸色微变,又转头禀告了萧珏。

    萧珏唇角缓缓勾起,偏头看向萧彻,阴阴地笑了:“刚想说三弟在此,或许是担心父皇安危,虽然匪夷所思,倒确实勉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开脱的借口。”

    “可惜啊,刚刚传来消息,燕骁私自带着驻防宫城的羽林军出城,谁不知他麾下入编的羽林军前身是燕家军,对燕氏的忠诚胜逾圣上,若无合理的解释,故意出城绕一圈掩人耳目,再折返入城,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想趁着宫中守卫不备,直捣皇城,与你里应外合——谁都知道,你和他关系一向紧密,近来更是频频会面议事,若说你二人皆不知对方所为,三弟,恐怕是没人会信的。”

    萧彻看着他,蓦地一声笑了。即便是身陷险境,他依旧是一副散漫从容的态度,仿佛一切仍在他的掌握之中:“用我的饵,钓我?”

    “大哥,好手段啊。”

    “好手段不敢当,”萧彻微笑着,往前走近了几步,附在萧彻的耳边,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与他耳语道:“不过,是有贵人相助罢了。”

    “三弟,你就不好奇这个贵人是谁?”

    心底有什么极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抽痛。

    萧彻攥紧手心,只觉喉头骤然间干涩得厉害,一双浅色的眼睛在日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者,竟寂若寒潭:“萧珏,有话就说,何必故弄玄虚。”

    “三弟,你这么聪明,想必已经猜到了吧。”

    “怎么样,被枕边人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喜欢了她多少年,她便喜欢了我多少年,你以为,你与她几个月的鱼水之欢,便能抵消到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喜欢你,可只爱我,不必看她怎么说,要看她怎么做。毕竟床榻之上的话,又怎么能当真呢?”

    “生死关头,她选择的,永远是我。我不需要靠色相引诱她,她就会乖乖地帮我,她爱的,是我这个人,这才是真正的爱。而她爱你什么,你比谁都清楚。”

    “你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味药,是一个下贱的玩物——三弟,你骗得了所有人,但骗不了我。你不可能不是兰陵人,不是江沉鱼的儿子,你生来卑贱,这一点,永远洗刷不掉。”

    “要我说得更清楚一些么,你之前的那些族人,若是男子,于我们的姑姑是什么,你于嘉柔,便是什么——不过是,面首罢了。”

    “她只是在怪病的影响下,被你的皮相所惑,喜欢你的身子罢了。”

    “但她心中最在乎的,永远是我。”

    “所以我不会再吃醋,一个玩物而已,我若吃你的醋,岂不是自降身份,你说呢,三弟?”

    他说着慢慢往后退开了些许,满意地看着萧彻眸底戾气翻涌,眼尾慢慢泛上血色,双手紧紧握成拳,指关节被握得咯吱作响。

    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萧珏欣赏着他此刻的形容,萧彻在他面前,一贯是漫不在乎的神情,似乎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似如今这般因他的三言两语而失态,可不多见啊。

    他哼笑了声,随即扬声道:“嘉柔,你三哥在这里,你怎么不进来跟他打个招呼呢?”

    话音落下,萧珏身后的羽林军分列两侧,露出身后一抹绯红色的身影。

    颜嘉柔挪动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向前。

    她尚未弄清楚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萧珏不是说去捉拿贼人么,为什么将萧彻围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只要萧珏收手,谋逆之事便可以当做从未发生过,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可……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她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掌控,想起之前萧珏对她说的那句:“还是担心一下你的三哥”吧,身体立时起了一阵颤栗,颇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难道萧珏想借此陷害萧彻?

    她猛地抬头,一张娇美莹白的脸上血色尽褪,慌乱无措地看着萧彻,在萧彻一寸寸碎裂的目光中,一时竟连往前走都忘记了,只呆呆地立在原地,哀哀地看着他:“三哥……”

    饶是早就猜到是她,但在亲眼见到她从羽林军后方出来的时候,萧彻还是尝到了锥心刺骨的滋味。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攫住,连呼吸都泛着绵密的疼。

    从前漫不在乎、云淡风轻的一张脸,此刻终于彻底碎裂。

    像是一直以来用来保护自己、不被他人看出弱点和伤痛的一张面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化作齑粉。

    从小到大,他早已受够了世人的冷眼与中伤,一颗心也已经麻木。

    他原本以为,他该是不会再痛了。

    直到这一刻,他看到颜嘉柔出现在这里。

    她又骗了他。

    真是可笑,他为什么还天真到相信这世上会有人真心待他。

    明明早就在她身上栽过跟头,却还是执迷不悟,越陷越深。非要头破血流,落得一身情伤,才终于不得不醒。

    事到如今,又怨得了谁?

    只是……

    萧彻攥着剑柄的手狠狠收紧,指间泛白,他看着她,只觉喉头忽然涌上一阵腥甜,一低头,竟呕出一口鲜血:“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颜嘉柔被吓坏了,失声叫道:“萧彻!”

    她踉跄着跑到他身边,仓惶无措地去搀扶他:“对不起萧彻……对不起,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萧彻却一把将她推开,一抬头,眼神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冷:“滚。”

    他一字一顿:“别再让我看见你。”

    这个眼神,让颜嘉柔多年后都会哭着从梦中惊醒。

    她被推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这一下力道并不重,她却一下被推懵了。

    萧彻待她,一向是宠着哄着的,从未有过一次,这般绝情地将她从他身边推开。

    她是真的害怕了,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泪水霎时决堤而出,很快淌了满脸,她哭着道:“萧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别这样对我……”

    她试探地向他靠近,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到底不敢去触碰他,她太怕再一次被他推开了:“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往常无论她犯什么错,没有什么是哭解决不了的。

    可这次萧彻只是冷漠地注视着她,嗤笑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场卖力却拙劣的表演。

    “哭什么,既然目的都已经达成,清河公主,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颜嘉柔却哭得愈发凶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间断地往下淌落。

    萧珏上前将人搂

    在怀里柔声安抚,转头看了一眼三魂去了七魄,因颜嘉柔的背叛、遭逢了巨大的打击,几乎丢了心气的萧彻,心底终于浮上了一丝扭曲的快意。

    第113章 第113章萧彻,别不要我,我……

    萧珏带着羽林军,浩浩荡荡地前往披香殿,这一举动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他刻意走漏风声,很快“三皇子带兵包围披香殿,与燕骁里应外合,意图谋反”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正午,便已传遍了阖宫上下。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以贾唯为首的寒门官员并不信萧彻有谋逆之心,为其据理力争,直言如今二皇子被废、太子自坠马后伤到要害,久久未愈,三皇子却洗清了血脉争议,且在淮州赈灾与开设修文馆、编写《舆地志》中皆有功绩,在民间极有声望,势头大好,绝不可能生出谋逆之心,自毁前程。

    却也有一些士族官员反驳道:“那可未必,太子重伤未愈,却未必没有治好的一天,他并无大过,又岂可因受伤而轻言废黜?圣上仍未下废太子的旨意,他一日未下,大皇子便一日是太子。难保有人等之不及,加上如今风头正盛,野心也随之膨胀,这才会铤而走险。”

    “毕竟事实摆在眼前,三皇子天未亮便率兵埋伏在披香殿附近,燕骁又恰好在这个时候率兵出城。挑这个时候,不就是看准了江贵妃忌辰,圣上必去披香殿祭奠,而披香殿守卫薄弱吗?”

    一时争论不休。

    ……

    风波已经闹大,萧彻擅自带府兵埋伏皇城加上燕骁擅自调离禁军都不是小事,魏元帝只能下旨将二人入狱。

    但却并未即可定下谋逆之罪,只说滋事体大,他必要好好审理一番再做定论。

    ——

    地牢深处,经年不见天日,自有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潮湿。

    颜嘉柔身处其中,只觉身子止不住的发颤,下意识地披紧了身上的斗篷。

    石阶湿滑,她提着食盒,需要被狱卒搀扶着,才能缓步往前走。

    萧彻所在的那间牢房位于甬道的尽头,她必须穿过长长的甬道,才能够见到他。

    甬道幽深,暗得不见五指,唯有壁上残破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起了一阵阴风,吹得烛火摇摇欲坠,更显阴森吊诡。

    两旁铁栅后,被关押的囚犯见有人经过,一双双枯瘦的手从栅栏中伸出,狞笑着想要抓住她的衣角。

    脚下忽然响起“吱吱”的声响,低头一看,竟然是几只老鼠从她的脚边蹿过,黑亮的眼睛在阴暗的牢房中更显吊诡。

    颜嘉柔“啊”得一声,几乎是瞬间被吓得哭了出来。

    狱卒连忙安抚道:“公主莫怕,那老鼠已经被我赶跑了。”

    “地牢腌臜,实在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不若先行回去吧?”

    颜嘉柔眼睫轻颤,尽管已经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但还是强行将泪水逼了回去,咬着唇瓣道:“我不回去。”

    小公主瞧着软,性子倒执拗。

    看来她与三皇子,倒真是兄妹情深啊。

    狱卒闻言也不再相劝,继续在前面带路,领着她往甬道尽头走去。

    等终于走到了萧彻的牢房门口,狱卒替颜嘉柔打开了房门,躬身退下了。

    颜嘉柔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进去。

    牢房昏暗,只有桌上的一盏油灯勉强能够照物。

    萧彻倚靠在墙上,屈起一条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

    摇曳的烛火映照在他脸上,淬玉般的一张脸,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夺人心魄。

    他脸上没什么神色,一双茶色的眼瞳淡漠地看着她。

    颜嘉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裙边,又慢慢松开,往前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怯怯地叫了他一声:“三……三哥……”

    萧彻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颜嘉柔刚张口,还来不及说什么,便听萧彻嗤了一声:“来看我笑话?”

    “颜嘉柔,你听好了,”萧彻慢慢直起身,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回去告诉萧珏,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完不了,不信他看着,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从这里出去。”

    “至于你和萧珏欠我的,日后我也会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他说完又靠了回去,疲倦地垂下了眼帘,仿佛连再多看她一眼也不愿:“现在,滚。”

    颜嘉柔几乎一下子就哭了:“我不滚……我为什么要对萧珏说那样一番话,我和他不是一体的,我和你才是……”

    “呵,和我才是一体的?”萧彻抬眼看她,极为短促地笑了一声:“颜嘉柔,这话你倒也说得出来?和我一体的为了萧珏背叛我?和我一体的为了萧珏一而再再而三地骗我?颜嘉柔,你到底当我是什么?”

    他的眸底渐渐泛上血红:“我也是人,我也会疼的,你知道吗?”

    他攥过她的下巴,指尖微微收紧了力道,逼近她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都多少夜了,怎么你一点情分都不顾?”

    “你就这么喜欢萧珏?”他额角青筋凸起,戾气陡然上浮:“喜欢他到了这种地步?”

    他到底还是深深地一闭眼,平复了体内的戾气,猛地收回了手:“吃里扒外的东西。”

    力道之大,使得颜嘉柔微微偏过脸去。

    她慢慢地重新转头看向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氤氲着水汽,眼圈红彤彤的,一贯的楚楚可怜,看向他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萧彻一愣,随机嗤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喜欢我?”

    “一边睡着我,一边转头给萧珏通风报信,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他极为冷淡地扫过她:“说吧,还想骗我什么?”

    “我没想骗你,”颜嘉柔低垂着眼睫,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沾湿,轻轻颤动着,她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伸手打开了一旁的食盒,一边将里面的一碟碟糕点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一边道:“萧彻,这里的饭菜肯定不好吃,我给你带了几样点心过来,嗯……有玉露团、奶冻还有酥酪,都是你最喜欢吃的……”

    “我特地让人从宫外荣记斋买来的,”她献宝似的,将其中一碟糕点端到他面前,雪白肉乎脸颊上泪痕未干,一双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他,抿了抿唇瓣道:“我一块都没有吃噢。”

    萧彻面无表情地扫了那碟糕点一眼,冷嗤了声:“谁告诉你,我喜欢吃这种糯糯叽叽又甜到齁这种的东西?”

    他道:“我最讨厌吃这种东西。”

    颜嘉柔有些无措地抬起头,眼睫轻颤,白皙泛红的指尖攥紧了碟子的边沿:“可……可你每次都买这种……”

    “那是因为你喜欢。”

    萧彻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和你在一起,我准备的膳食糕点,全都是你喜欢的,你难道不知道?”

    颜嘉柔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萧彻,我……”

    “看吧,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还说喜欢我?也是,一个工具、一味药而已,何必在乎他的

    喜好呢?”

    “无论是你上面那一张嘴,还是下面那张,都是一样的喂不熟,白眼狼。”

    “不是的萧彻,不是这样的……”颜嘉柔说着,又吧嗒吧嗒落下泪来:“对不起,是我没有留心你的喜好,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我会改的,真的,我以后会改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以后?”萧彻搭在膝上的手,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声线冷平:“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颜嘉柔呆呆地看着他,一时连哭都忘记了:“你说什么?”

    耳边嗡嗡作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住了她,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觉得心口处闷涩不堪,泛起一阵阵细密的疼。

    萧彻把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现在怎么可以说不要她?

    “萧彻,你不要我了吗?”她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哭着地扑进他的怀里,只能通过眼泪来宣泄她的情绪。

    “你说过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说过的话,立下的誓言,怎么能不作数?”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很难过。”

    颈侧传来濡湿的触感,他微微蹙眉:“别哭了,颜嘉柔,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要哭也别在我面面前哭,无端搅得人心烦意乱。”

    “我不要!我就要在你身边!你……你若真的那么讨厌我,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就不哭了……呜呜……你杀我,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知道的……你杀了我好了,就当是为你自己报仇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要这样耍无赖吗?”

    “对,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吗!”

    萧彻到底还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颜颜,我们之间,是你先背叛的。”

    “我没有背叛……”她抽噎着,稍稍退开了一些身子,哭得实在伤心,好半天才缓过来:“萧彻,你听我解释,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我没有吃里扒外,我只是想让萧珏收手,我不想看他这样错下去,你想从他手里夺回储君之位,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够如愿以偿,我想你高兴……可是谋逆这个帽子太大了,我真的害怕他会因此丢掉性命,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我做不到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所以萧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是你布局在等他,他还反将你一军,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是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泄露给他的……真的,我可以发誓!”

    萧彻:“你不知道?颜嘉柔,这种事用你的脚趾想想也能够知道,你一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知道他意图谋逆——当然只能从我身上得知。”

    “你说担心他性命不保,可是颜嘉柔,他是萧元乾的亲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可能真的要他性命,最多不过被贬为庶人,流放罢了。萧元乾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性命,他只是想他让出那个位子,仅此而已。”

    颜嘉柔怔怔地看着他,抽噎着道:“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我太笨了,我没有想到这些,对不起……”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转头向萧珏通风报信。”

    颜嘉柔哭着摇头道:“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还小,难免犯错,圣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能因为我犯了一次错,就再也不原谅我了……”

    “我不能没有你的,你别不要我,我求你了,呜呜……”

    “好了,别哭了。”萧彻深看了她一眼:“我说过,我不喜欢见你哭。”

    颜嘉柔闻言立刻止住了抽泣,瘪了瘪嘴,硬生生地把眼泪给憋了回去:“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哭了……”

    她说着又往前凑近了些许,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哥哥,你能不能亲我一下?你亲我一下,我肯定哭不出来了……”

    萧彻被气笑了:“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调情吗?”

    颜嘉柔失望地摇了摇头。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连忙起身,解开了自己的斗篷,弯腰披在他的身上:“对了,这件斗篷,是取自白狐腋下的三寸软毛做成的,一百只狐狸才能做一件,披在身上很暖和,我想天气入秋了,到了夜晚特别冷,牢房的薄衾我担心不够御寒,所以我特地穿了带进来,你披在身上,多少也能暖和些。”

    萧彻看了她一眼:“把斗篷给了我,你自己不冷么。”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关心的意思。

    颜嘉柔扬起唇,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妨事的。”

    萧彻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下移,注意到了她襦裙下摆上沾着的污泥,上面似乎还有破损,皱眉道:“你身上怎么回事?”

    颜嘉柔低头看了一眼:“噢,地牢太阴湿了,有些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关系的……”

    “疼么?”

    “……啊?”

    “我问你,疼不疼?”

    “噢,是有些疼……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

    “其实这个倒没什么,方才在甬道上,我遇见了一只大老鼠,那才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呢!”

    萧彻皱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来?”

    颜嘉柔一怔,缓缓垂下了眼睫:“因为比起害怕老鼠,我更害怕你不要我了。”

    萧彻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才开口道:

    “我接下来,有些话要跟你说,认真听着,皇妹。”

    颜嘉柔乖乖地点了点头,软糯地“嗯”了一声,极力表现自己的乖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变得异常紧张,像是在等待某种宣判。

    “这件事,我不怪你了。说到底,如果不是我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你也根本没机会背叛我,所以,我不怪你了。”

    “可是颜颜,我们之间,便到此为止。”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对我,我真的已经疲倦至极。”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自我母妃去世之后,我便背负了许多。”

    “我答应过我母妃,我要为她完成她的心愿。我的母妃,或许是这世上唯一真心爱我的人,她的一生,已经够苦了,我既然答应过她,便一定要做到。所以我这条命,尚且有用,我要留着这条命,便绝不会再把自己置身险境,也不能再在人前暴露我的弱点,让想害我的人,有可乘之机。”

    “而颜颜,你就是我最大的弱点。也是最有可能把我带至险境之人。旁人若想害我,只需从你下手,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我的命门。”

    “对,直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喜欢,连我自己都觉得唾弃。可若是我再放纵自己沉沦,将你留在身边,将来有一天,或许会为你丢掉性命,甚至是死在你的手上,也未可知。”

    颜嘉柔只是哭着摇头,又一次扑进他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不会的,我那么喜欢你,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那今日之事算什么,”萧彻动手推开了她,看你了她一会儿,到底还是抬手为她拭去了眼尾的泪痕:“好了,别哭了,你已经长大了,便不能动不动就哭。”

    颜嘉柔转而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眼睛红彤彤的,一双眼睛盛满希冀与祈求,分外渴望地看着他:“不行的萧彻,你知道我离不开你的,别不要我,好么……我会乖的,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乖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说的离不开我,如果是指怪病的话,我会再去找燕骁,大不了走点邪门的路子,总能有方法……你病情进展得那么快,我不久前问过燕骁,是你没有喝哑医给的那个药所致,你之前嫌弃那药苦,一直没喝,以后便不能了。”

    “你重新开始喝那个药,或许能够再次压制病情,往后用血就够了。”

    颜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萧彻,你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帮我治好那个病,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斩断这个联系,往后便再也不必理我了,是么?”

    萧彻目光低垂,只不说话,算是默认。

    颜嘉柔一张脸骤然没了血色,她强忍着汹涌的泪意,豁然起身,胸脯上下起伏,看着他道:“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她是真的生气了,一旦生气,反而不想哭,不想在两人的对峙间落了下风。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依旧认为是我背叛了你,所以才不肯原谅我,是不是?可是萧彻,我要告诉你,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你若是还不信的话……我……你等着,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

    东宫内,萧珏正在窗边逗弄鸟儿。

    这几日他心情不错,李戎从宫外给他带了一只绿毛鹦鹉过来,说这小东西颇有灵性,可以帮殿下解闷。

    萧珏逗弄了几天,倒确实有几分意思,他用逗鸟棒拨弄了它几下:“说,嘉柔只爱我。”

    鹦鹉扑腾了几下翅膀,跟着学舌道:“嘉柔只爱你,嘉柔只爱你……”

    萧珏正逗得兴起,忽然从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颜嘉柔推门而入,见到他之后,立刻朝他跑了过来,脸上神情十分焦急,牵过他的手,便想带他往门外走:“太子哥哥,你跟我走!”

    “嘉柔,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地牢,我要你帮我向萧彻解释清楚!”

    萧珏脚步一顿,以极为诡异的姿势停顿了下来:“向萧彻解释?”

    “哦?我有什么可向他解释的?”

    他主动停下,颜嘉柔根本拉不动他,只得转过头来看他,急得都快要哭了:“他不肯理我了,他觉得是我联合你一起背叛他,你帮我去跟他解释清楚,就说我只跟你说让你不要谋反,以免万劫不复,旁的并没有说什么,也绝没有和你故意设局害他,这都是你自己做的,跟我没有关系……”

    “哦?就为了这个?这个很重要吗?做都做了,嘉柔,何必再做无谓的解释?”

    “很重要!一定要解释的!只有解释清楚了,他才有可能原谅我!”

    萧珏皱眉:“萧彻原不原谅你,就那么重要?嘉柔,你还有我,我们不要他,好不好?”

    “不好!我便就是要他!”

    萧珏重重换了一口气,耐心即将告罄:“那倘若我不去呢?”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一起去!”颜嘉柔也来了倔劲:“倘若你不跟我一起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萧珏冷笑:“你若是和萧彻重归于好,理不理我又有什么分别?”

    “你……”颜嘉柔再不料萧珏会这般不讲道理,一时气急了,索性不管不顾地道:“你若是不听我的,萧珏,别怪我将这件事的始末一五一十,全都告诉父皇。萧彻设计你固然存有私心,父皇或许会怪罪,可你的罪过,却要比他大上十倍不止。在父皇眼中,我一向天真单纯,不聪明,自然也不会有心机,更是不懂说谎,你猜,他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若是不肯帮我,那大家都别想好过!我是为了你才惹他生气的,你现在居然不帮我,你怎么能这样呢!”

    萧珏微微眯起眸子,嗓音沉了下来:“嘉柔,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现在居然为了萧彻,威胁我?”

    “我也不想这样!”颜嘉柔哭着道:“是你先逼我的!”

    两人正对峙间,颜嘉柔忽然呼吸变得急促,面颊也渐渐泛上潮红。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了身子,眼见就要跌倒在地,萧珏连忙上去扶住了她。

    望着怀里神色难耐、额头上渗满汗珠、不住呻。吟的颜嘉柔,萧珏的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嘉柔,你怎么了?”

    “萧彻……”颜嘉柔的眼神已经涣散,眸底湿//。润,两瓣红润柔软的唇微微开阖,轻轻吐露出一个人的名字:“我要萧彻……”

    萧珏喉头发紧,他并非不懂男女之事,颜嘉柔眼下的这副样子,分明是情动了。

    就像春日万物复苏,那些进入发。情期的山野动物。

    不好,他想,她的怪症又发作了。

    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

    第114章 第114章“这是最后一次做你的……

    地牢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石壁上渗出的水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极轻的一声,却清晰入耳,愈发衬出此时地牢的寂静。

    没人来的时候,地牢一贯是死气沉沉的静。

    忽然从甬道的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步子略沉,像是负着什么重物。

    是往他这个方向来的。

    萧彻缓缓睁开了眼。

    铁链作响,下一刻,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狠狠踢开。

    萧珏一脸焦急地出现在牢房内,怀里抱着一个人,用斗篷整个包裹住了,瞧着体型该是个女子,只是脸上罩着风帽,遮住了面容。

    “萧彻,嘉柔犯病了,你快帮帮她!”

    萧珏的话音刚落,女子仿佛再难忍耐一般,纤细的脖颈沿着他的臂弯后仰,风帽滑落,完整地露出了她的一张脸。

    娇美动人,是颜嘉柔。

    只是原本雪白的面颊,如今遍布潮//。红,檀口微张,急促地喘//。息着,像是极热,又像是极渴。

    像是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她费力地转过头看他,浓睫轻颤,美眸盛着水汽,又是可怜又是委屈地叫了他一声:“呜,哥哥……”

    她的声音本就轻软,娇滴滴地仿佛沾了蜜,一旦撒娇抑或是呜咽,更是甜腻得仿佛带了钩子,酥人至极。

    像是某种小动物发//。情时的求欢。

    这样的神态,这样的尾调,他再熟悉不过。

    他微微挑眉,哦?这么快,又发作了?

    也是,这段时间不是他去承欢殿,便是她来含光殿,她越来越黏着他,两人如胶似漆,自然见面就做那事,喂得太饱了,阈值也跟着不断提高。

    到了如今,她根本连一日都离不开他。

    可笑她身子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居然还有胆子背叛他。

    也不知究竟是有胆子,还是没脑子。

    抑或是吃准了无论她怎么对他,他都会继续乖乖地当她的解药。

    萧彻微哂。

    他轻扯了唇角:“你要我帮她?”

    “真有意思,你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她吗?”

    萧珏闻言脸色一阵扭曲,咬牙道:“少废话,这种事你们做得还少吗?怎么,以为我会吃醋?萧彻,我说了,你在我眼里,也不过只是她的一味药,嘉柔生病了,我只是拿你为她治病而已,不为别的——这点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

    萧彻掀起眼皮,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容人之量,我就要奉陪吗?”

    “滚。”

    “萧彻,你!你便忍心看着她如此难受么?”

    “她能忍心,我为什么不能?”萧彻低下头,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她选择背叛我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怀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是颜嘉柔哭了。

    萧珏愈发心焦:“萧彻,你这般见死不救,倘若嘉柔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够安心吗?”

    “放心,死不了。”萧彻淡道:“她在与我有过情事过后,这个病发作起来的症状,便与狐狸发//。情无异。放在人身上,则像是中了媚药之后的反应,唯一的区别,是只有我能解。倘若纾//。解不了,便会难受,却也不至于有什么疼痛损伤。”

    “她自小娇惯,不曾吃过一点苦,所以身上但凡有一点难受,便觉忍耐不了,巴巴地来找我,却又不肯吃药,如此这般,只会对我愈发上//。瘾。萧珏,我想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现下我教你个法子,你听好了。”

    “我会给你一个方子,照方煎药,喂她服下,可稍稍抚平她体内的躁动,延缓病情进展,之后你派人过来取血,我会给她血,你把我的血喂她服下,搭配着药,应该能回溯到之前的状态,不再需要别的了。”

    萧珏闻言面露犹疑,正要开口再问,怀里的颜嘉柔却忽然扭动起来。

    仿佛更为躁动了,哭着道,“不要……不要吃药……我快要死了……哥哥,难受……”

    萧珏当即便皱了眉,看向萧彻道:“不成,熬药少说也得一个时辰,况且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效,嘉柔她等不了了,你现在就帮她,快些!”

    萧彻神色冷淡,只道:“我说了,我会给她血,我也只能给她血。”

    “你难道就忍心看她这么难受?她即便不是你的女人,也是你的妹妹!照顾好妹妹,为她排忧解难,本就天经地义!”

    “何况这事本就因你而起!

    倘若不是因着你,那野狐怎会咬伤嘉柔,给她种上这等怪病!”

    萧彻只觉荒谬:“可笑,那狐狸并非受我指使,说到底,她被狐狸咬伤,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帮她,不过是因为我本就喜欢她,愿意帮她。难道换做任何一个女子被野狐咬伤,我也要帮她们治病吗?你觉得可能吗?”

    萧珏深吸一口气道:“任何女子?她是任何女子吗?她自小交由你母妃抚养,还是小婴儿时你就抱过她,与她同吃同睡,她是我们一点点看着长大的,旁的女子能与她相提并论吗?”

    “萧彻,你知道她方才来东宫求我什么吗?她求我跟她过来,向你解释清楚,她只是劝告我不要谋反,因为结局注定失败,至于旁的,并没有过多透露。这话原本我不想跟你说,可倘若你是因为这件事记恨她,从而不管她死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本意并不是想背叛你,她只是不想我万劫不复而已。”

    “你与她青梅竹马不错,可我和她也是两小无猜,她知道你要做局害我,心生不忍,前来提醒,有什么错?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要她袖手旁观吗?你有什么理由怪她?”

    “听见了吗,我说,她没有背叛你,你便不能这么对她,她为你掉了多少泪,你怎么敢让她这么伤心?”

    萧彻搭在身侧的手,手指微微蜷握了。

    他垂下眼睫,静默了片刻,只道:“无论她究竟是不是有意背叛我,结果都是一样,她坏了我的计划,害我深陷牢狱。说到底还是骗了我,我累了。这样反复无常、满嘴谎话的喜欢,我消受不起,也不想再继续。”

    “那种事,我只跟我喜欢的人做。”

    “而她现在于我,与旁的女子并无区别。”

    “我不再喜欢她了。”

    他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萧珏,你有空跟我在这里浪费口舌,药都该熬好了。”

    萧珏一怔,刚想开口说什么,怀里的颜嘉柔情绪忽然彻底失控,大哭了起来。

    她身子本就难受,又被萧彻那一句“不再喜欢她了”刺激得不轻,原本是来道歉,可当下反而起了几分气性——

    她原以为向解萧彻释清楚便好了,谁知他知道实情后待她依然是这般态度。

    她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索性赌气道:“太子哥哥,我们走……我不要他了……他不原谅我,我也再也不要理他了……我就是死,也不要再求他了……呜呜……”

    话是这么说,身子却是不争气。

    然而此刻气性上来了,便觉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再在萧彻面前这般摇尾乞怜,像条发//。情的小狗一样,丑态毕现,毫无尊严可言。

    神志不清之下,竟拔下发髻上的流光簪,猛地刺向手臂,想以此逼自己清醒过来。

    尖锐的发簪刺穿皮肤,鲜红的血珠慢慢渗了出来,血迹浮在雪白的手臂上,恰似雪地绽放的红梅,极为刺目。

    两个男人同时变了脸色。

    “嘉柔!”

    “颜颜!”

    萧珏心疼得要命,抬头狠狠剜了萧彻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萧彻眉心深陷,滚动了喉结,到底还是伸手对萧珏道:“罢了,把她给我。”

    萧珏眼神几番变化,到底还是将人递了过去。

    萧彻刚刚将人接过,怀里的颜嘉柔便水蛇一般,立刻缠了上去,黏糊糊地凑上去亲他:“哥哥……”

    萧彻:“不是说再也不理我了?”

    她眨了眨眼,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没骨气地道:“人家可没有这么说……”

    萧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转头将人轻轻放在一旁的木床上。

    颜嘉柔娇气,他便将她之前给的那件狐裘斗篷垫在她的身下。

    他坐在床沿边,将她环抱在怀里,低头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最后一次。”

    颜嘉柔哼哼唧唧地不说话。

    却在心中嘀咕:你每次都这么说。

    最后一次之后,永远有下一个“最后一次。”

    他们之间,才不会有真正的最后一次呢。

    她得意地翘起唇角,柔若无骨的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脸颊再度依偎上他的胸膛,感受着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躁动得以暂时平息,她终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哥哥……好喜欢……”

    只是这般单搂抱着,却也只是隔靴搔痒,方才短暂平息的躁动此刻疯狂反噬,她在他的怀里蹭来蹭去,被燥//。意催逼得浑身难受,眼角溢出一点晶莹,催促道:“哥哥……”嗓音娇得能掐出水来。

    萧彻低头扫了她一眼,依旧八风不动:“怎么,事到如今,你不会还指望我伺候你吧?”

    “自己动手。”

    颜嘉柔雪腮鼓起,小声嘟哝道:“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我又不是不会!”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颤颤巍巍地宽衣,只是手指一直打颤,解了好久也不曾解开。

    萧彻喉结上下滚动,忍下帮她的冲动。

    ……终于解开了。

    衣裙散落,随之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萧彻连忙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抬手替她遮掩着身体,一面抬头带有警示意味地望向萧珏:“还不滚?太子殿下莫不是想留下来看活椿宫?”

    萧珏面色一阵青白,猛地一甩袖子,到底还是悻悻离去。

    只是出去后的萧珏并没有走远,而是自虐一般地站在墙角听着里面的动静。

    暧日未的动静很快便传了出来,一下又一下,在这幽静的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

    混着黏腻的水声和女子低低的娇//。吟,情到浓时,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萧彻……哥哥……好喜欢……”

    萧珏眸底血红,额角青筋跳动。

    他深深地一闭眼,狠狠地握紧了拳,克制住想要进去杀了萧彻的冲动。

    听着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于他而言,不啻于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

    虽然他总说他只是把萧彻当成颜嘉柔的一味药,并不介意,可如今亲耳听见,却是另一回事,他连一刻都难以忍受。

    萧彻,他想,总有一日,他一定会杀了他!

    第115章 第115章“既然这么怕,那当初……

    牢房内,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床上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空中浮动着欢//。爱过后的暧//。昧气息。

    颜嘉柔枕在萧彻的胸口,脸颊红晕未褪,红润的唇瓣微张,犹自微微喘//。息着。

    萧彻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一缕乌发,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嘉柔轻轻抬起头,两鬓汗涔涔,身上更是一塌糊涂,今天萧彻的动作格外凶,虽然不曾弄痛她,但是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不过她并没有生气,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哥哥,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萧彻回过神来,低头看了她一眼,冷嗤了声:“天还没黑呢,这就做上梦了?”

    颜嘉柔脸颊鼓起:“哼!”

    萧彻拍了拍她的皮鼓,没什么耐心地道:“办完事了,下去。”

    颜嘉柔哪里肯依,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撒娇道:“干什么呀,我的腿还软着呢。”

    萧彻蹙眉,到底也没动手将她推下去。

    一个小女孩罢了,瓷娃娃似的,身娇体软,磕不得,碰不得,稍有不注意,只怕弄伤了她。

    对付她,可比上阵杀敌要头疼得多。

    小姑娘见萧彻不再让她滚了,不免得寸进尺,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和好呀?”

    眼睫扑闪扑闪的,粉白的小脸上一派澄澈天真。

    萧彻散漫地掀起眼眸,带有审视意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执着非常的少女,末了一扯嘴角,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下辈子。”

    颜嘉柔眨了眨眼,歪着脑袋做思索状,红润的唇瓣含着一截葱白的指尖:“萧彻,你这是在和我许下来生之约吗?”

    她脸颊浮上薄红,扭扭捏捏地道:“我……我愿意!”

    萧彻:“…………”

    萧彻:“我不跟傻子说话。”

    颜嘉柔闻言却仿佛被戳到了痛处,立刻跳脚:“我不是傻子!”

    眼眸浮上水汽,她幽怨地道:“你喜欢我的时候叫我宝宝,现在吵架了就叫我傻子……哪有你这样的?”

    萧彻睨了她一眼,淡道:“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宝宝么?”

    “嗯……因为你喜欢我!而且,我很乖……”

    萧彻哼笑了一声,一张俊脸陡然逼近,看着她,极尽恶劣地道:“那是因为,你的脑子发育的,跟几个月的宝宝也差不了多少。”

    “皇妹,是不是小时候落水,水流进了脑子,所以如今才成了傻子?”

    颜嘉柔鼻子一酸,眼眶又开始泛红,她强忍着泪意,敢怒不敢言地看着他,到底也只是重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轻声啜泣道:“我也不想这么傻,可是我……我就是聪明不起来……哥哥,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对不起……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只相信你,再也不擅做主张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一定不会那样做的……”

    萧彻垂下眼帘,眉尾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怀里的颜嘉柔哭哭唧唧地为自己求了一番情,见萧彻始终没有回应,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在他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道:“哥哥,你就原谅我一下,好不好嘛。”

    萧彻低头看她,小姑娘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泪痕斑驳,眼圈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浓长的眼睫上凝着泪珠,要坠不坠,好不可怜。

    萧彻喉结滚动,只道:“我凭什么原谅你。”

    “我……”颜嘉柔绞尽脑汁,总算想到了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嗫嚅着唇瓣,小声地道:“我……我还没给你生孩子呢。”

    萧彻嗤了声:“谁稀罕。”

    颜嘉柔眨了眨眼睛,挺凶蹭了蹭他,耳尖红红的:“可是哥哥,你说想喝我汝汁诶,你忘记了嘛。我还没给你喝呢,你就不要我了,那我以后怎么给你呢?”

    “而且哥哥,”她神秘兮兮地凑至他耳畔,声音压得愈发低了:“我觉得我最近好像又长大了……嗯……我是说,个子长高了一点点,凶……凶也更大了,我知道你最喜欢摸那里了,你要是不要我了,以后就摸不到了噢。”

    萧彻额角重重一跳,带有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颜嘉柔,你知不知羞的?”

    颜嘉柔说这些话的时候本就觉得羞耻,如今被他用这种语气一问,愈发无地自容,哭着道:“我当然怕羞……但我更怕你不要我……呜呜……”

    萧彻皱眉:“别哭了。”哭得他心烦意乱。

    颜嘉柔哭声一顿,拿一双泪光盈盈的美眸去觑他:“那你原谅我嘛……”

    萧彻眉梢微抬,伸手掐握住她的下巴:“既然这么怕,那当初又为什么背叛我?”

    颜嘉柔眨了眨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我知道错了嘛……没有下一次了……”

    萧彻冷笑一声:“晚了。”

    “没有晚,没有晚,我想过了萧彻,我会把实情告诉父皇的,我想他会相信我说的话,他那么宠你,一定会放你出来的。”

    “那又如何?有些事,一旦做了,事后再如何弥补,也始终做不到不留痕迹。”他摩挲着她皓腕上的那只玉镯,缓缓道:“你十四岁时辰那日,我送你了这只‘昆山月魄’,结果因为我拦着不让你去见萧珏,你便赌气地将它掷地摔碎,后面虽然着人去修补了,可始终有一道暗青痕,只消放在灯下一照,便无所遁形。”

    “如今我们之间,便如同这道暗痕,再难修补如初了。”

    颜嘉柔用力抽回了手:“什么,我听不懂!”

    “我是傻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人和玉是不一样的!”

    萧彻喉结滚动,深看了她一眼道:“补玉便如同补心,颜颜,裂过了便始终都有痕迹。”

    颜嘉柔伸手捂住耳朵,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

    她像是个无助的孩子,屡屡犯错,却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不被原谅了:“萧彻,我已经知道错了,我都这么求你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和我和好呢,我们翻篇好不好,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我发誓,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违背……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的……”

    “颜颜,我依然会是你的解药,我会给你血。每隔一段时间,你都可以让映雪来含光殿取血。”

    “为什么要让映雪来取?为什么是血!我不要血,我要……”

    “你要什么?”萧彻微微蹙眉:“你一个小女孩,怎么这般不害臊。”

    “那也是被你调//。教的!我从前不是这样的,所以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她环抱住他的腰身,轻声道:“而且你我都这样了,比夫妻还要夫妻,你怎么能不要我呢,话本里说,你这样的,叫做始乱终弃,是薄情郎……三哥,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

    她正缠着他死缠烂打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人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萧彻目光一凛,立刻帮颜嘉柔穿戴好了衣物。

    萧珏面色阴沉地站在门口,沉声道:“嘉柔,既然躁动已经平息,我们也该回去了。”

    他在门外等了许久,好不容易里面渐渐没了动静,却迟迟不见颜嘉柔出来,他无法,便只能亲自过来接她,若非如此,他宁可死也不愿见到他二人衣衫不整地在同一张床上。

    可嘉柔却还不肯走,跟他闹起了脾气:“我不!我要和三哥在一块!我的病还没好呢!”

    萧珏深深换了一口气,自觉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嘉柔,别耍无赖。”

    “听着,你若再这般不知轻重,闹出动静,你与萧彻在狱中苟且的事一旦传了出去,御史台参他的奏折就能把人压死,他如今这样的处境,你犹嫌不够,想害死他吗?”

    颜嘉柔肩膀瑟缩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才恋恋不舍地从萧彻身上向来。

    “哥哥,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不不,你一定会很快出来的,届时,我去含光殿找你!”

    萧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目送着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牢门。

    ——

    萧彻果然很快就出来了——

    魏元帝在含光殿中找到了证据,说是萧彻那日之所以会埋伏在承欢殿中,不过是因为提前得到了密信,得知弥勒教的人混入了宫中,意图在那日行刺。

    魏朝时期,民间造反的教派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弥勒教,弥勒教信奉弥勒佛,教义是宣扬弥勒佛将临世,赐众人安乐太平,从此世间再无贵贱,人人平等,因此吸引不少底层百姓加入,这些年来,一直是朝廷重点打击的反叛势力。

    既将矛盾指向了弥勒教,萧彻护驾心切,自然无罪。

    ——

    东宫内,萧珏将案桌上的茶盏重重地扫落在地,勃然大怒道:“什么弥勒教?怎么偏偏就这么凑巧,我看,这分明是萧彻留的后招!父皇竟然偏心至此,他犯下这等大罪,他也不惜为他遮掩!”

    “还是

    说,这证据根本就是父皇捏造的,就为了将他的心肝彻儿毫发无损地从牢里捞出!”

    李戎在一旁微微眯起了眼:“无论是哪种可能,圣上对三殿下,真可谓是用心良苦,费尽了心思。太子,我想我们的方向错了——若想扳倒萧彻,或许,应该从圣上下手。”

    “你是说……”

    “圣上不是一向沉迷丹药么,尤其是贵妃死后,更是常常依赖丹药与之在幻梦中相会,殿下不妨在这上面做些文章。”

    萧珏闻言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

    ——

    萧彻这日回到殿中,晚上刚要就寝时,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动静,像是从床榻上传来。

    他皱眉往床边走去,远远便瞧见锦被隆起一团,里面藏了什么人似得,正缓缓蠕动。

    他眸底闪过一道寒光,屏息走近,正要动手,床上的那团东西像是有所感知,被子一拉,忽然露出一张白嫩精致的小脸,俏生生地对着他笑,甜甜地叫他:“哥哥!”

    不是颜嘉柔又是谁?

    第116章 第116章他也不算轻易原谅了她……

    萧彻皱眉:“你怎么在这?”话音刚落,却又想到之前为了方便她过来,特地开了一道暗门,可从殿外一处后墙直通他的寝殿,当即便沉声道:“我明天就让人把那道暗门堵上。”

    颜嘉柔一张小脸立刻耷拉了下来:“呜,不要嘛。”

    却转而想到自己此番是来与他和好的,且至少有七分的把握,只要将他哄好了,他自然便能改变主意,便又重新振奋了精神,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哥哥,我今天来,是来给你看两样东西的!”

    “什么东西?”萧彻一面问,一面走至床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情像是有几分嫌弃:“粽子?”这个傻子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也不知是在搞什么名堂?

    颜嘉柔裹着被子挨蹭了过去,眸子在烛火摇曳中光芒流转,浓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眼尾微挑,有一种猫儿似的慵懒与狡黠。

    她的瞳仁乍一看黑亮莹润,只细瞧了,却觉瞳仁深处晕开一圈暖金,荡漾着淡淡的琥珀色,又像是夏日日头最盛时落入眸底的浅芒,耀眼而温暖。

    她无疑是美丽的。

    娇憨可爱,明艳动人。

    但他最难以忘怀的,便是她当初给他的那一点温暖。

    无论是她婴儿时期的陪伴,还是孩提时期的维护。

    都是赤诚而温暖,因为只是孩童,所以不加掩饰,没有目的,谈不上心计,才更显珍贵,最能打动人。

    他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被恶意坏绕,自记事以来,周围充斥着大量的谩骂与诅咒,感受过的温暖实在是太少太少。

    于是零星一点,便足以动心,甚至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当然,那是后话了。

    颜嘉柔见他有些走神,愈发凑了上去,红唇微弯,脸颊梨窝浅浅:“那哥哥要剥粽子么?”

    萧彻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她,无谓地一挑眉,本着想看看她究竟玩什么把戏的态度,随意地轻扯了她的被角。

    锦被滑落,萧彻原本只是随意地瞥上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立时变得凝滞。

    ——这个小傻子根本寸缕未挂!

    不,更确切的说,她身上穿了一件小衣,只是这件小衣的材质,既不是丝绸也不是纱罗,而是珠宝与琉璃!

    莹润的珍珠由银线勾串成一件精致的小衣,虚虚地挂荡在她白腻的月同体上,奶白的肌肤与珍珠的光泽相得益彰,在烛火下泛着令人目眩的光晕。

    琉璃薄而透,雕刻成扇贝的形状,笼在雪峰之上,她的凶的确是又变大了,那点琉璃只堪堪掩住如晕,一动便荡漾出一段诱人的汝波,只是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春光半掩,反而更勾起人心底不为人道的谷欠念。

    偏她神情还一脸天真,故意扭了扭腰肢,珍珠琉璃便叮铃作响,折射出璀璨的碎光,裹着一身白腻的皮//。肉,在灯光下愈发迷人眼:“哥哥,好看吗?你喜不喜欢?我特地为你穿的……”

    萧彻气息有些乱,偏过脸不去看她,蹙眉道:“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教的你?”

    “唔,没人教我……是我自己跟书本学的……”

    “什么?”

    “就是……映雪帮我从宫外带了几本书回来,其中有一本叫做《追夫十八式》,里面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什么矛盾是同房一次不能解决的,如果有……”她眨了眨眼睛,煞有其事地伸出两根白嫩的手指,一本正经地道:“那就两次!”

    萧彻嘴角抽搐:“……谁说要跟你同房了。”

    颜嘉柔闻言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道:“书上说了——但是如果夫君生着气,不愿意和你好怎么办?那就穿情//。趣小衣勾//。引他,对,就是我现在穿的这件!”

    萧彻:“…………”

    “颜嘉柔,你的脑子就是被这种乱七八糟的书给看坏掉的,你知道吗?”

    “可这本书和那本《椿宫十八式》是同一个人编撰的诶,那个不是你叫我学的么?”她有些委屈:“为什么现在变成乱七八糟了?”

    萧彻一噎:“……今时不同往日,你个傻子懂什么。”

    颜嘉柔茫然地看着他,她的确不懂:“萧彻,你不喜欢我这么穿吗?”

    “……不喜欢。”

    “但是哥哥,”她忽然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他的喉结,有些惊奇地道:“你的喉结变得好红啊,唔,更大了。”想舔。

    “……还有,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

    萧彻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豁然一下起身。

    颜嘉柔慢吞吞地仰起脑袋,檀口微张,隐隐可以窥见半截嫣红的舌尖,透着几分靡艳,只消看一眼,便知道那里有多软,眼神里却有一种小动物般的懵懂:“哥哥……”

    萧彻喉结上下滚动,转身离开了床榻,不过片刻,便又折返回来,身上多了一件狐盚斗篷,俯身披在颜嘉柔的身上。

    将其包裹得严实后,捏过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下了床。

    “出去,我说了,我们以后便只是寻常兄妹,我自问那日在牢里说得已经够清楚了,碎玉留痕,你又何必自讨没趣。”

    颜嘉柔赖在床上不肯走,他便略使了一些力道,两人力量悬殊,即便颜嘉柔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挣脱不了分毫,很快就被萧彻一路拖拽至门口:“出去。”

    萧彻待她从来不曾这般强硬过,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她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气。

    她也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向他示好,结果却是被毫不留情地扫地出门。

    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可笑的么?

    她这番打扮,映雪看了明明说她凶大腰细,肤如凝脂,被这玉石小衣愈发勾勒出一副好身段,尤物一般,是个男人看了都把持不住。

    可为什么萧彻却没有反应的,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兰陵人一向重//。欲,如今他对她连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了,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已经一点儿都不喜欢她了?

    鼻尖一酸,她攥紧手,强忍住泪意。

    她自小骄纵,也从不是什么通情达理之人,和好不成,便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这会便发起脾气,那股无赖劲又上来了,指甲死死扣着门框,怎样都不松开。

    她的这点力气,于萧彻而言,跟小猫挠爪没什么区别。

    只是倘若生拉硬扯,难免会弄伤她,萧彻只能松了力道,轻轻叹了一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颜嘉柔哼了一声,泪光盈盈地看着他:“我要怎么样,你不清楚吗?还要问人家……”

    萧彻蹙眉:“我说了,我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对你,你又何必死缠烂打,非要纠缠?”

    这一句话可算让颜嘉柔破防了个彻底。

    她虽然一向爱哭,可真生了气,却反倒憋着一股劲,不肯落下泪来了。

    除非是生气伤心到了极点,那便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哭只是单纯地成了一种宣泄情绪的方式。

    譬如现在。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眼下哭得这么伤心:“我就是要死缠烂打,纠缠不休,你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好了!”

    “你已经不要我了,我若不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我们之间,岂非再无可能?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便要努力争取,我从前喜欢萧珏,便要天天跟在他身后,做他的小尾巴,如今喜欢你,自然也不会轻易放手!”

    “我才不管你们的态度呢,在这世上,我只跟着自己的心走,天大地大,我的感受最大,我喜欢你,我便就是要缠着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想惹人嫌,但我又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你杀了我好了……反正我这么难过,我也不想活了……从那次骊山之行之后,我的人生就全乱套了,我也不想一辈子被怪病折磨,这般不人不鬼、没有尊严地活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拔下发间的流光簪递给他,眼皮泛着薄红,泪眼朦胧地瞧着他,似乎是在赌气,却更像是绝望之下的真情流露:“给你,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便再也没有人来烦你了……我们都解脱了……动手啊,为什么不动手……”

    萧彻眉心深陷,眸光暗沉了下去,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他从来不知道小兔有这样执拗的一面,他生平第一次,对她的偏执有种颓然的无力感:“颜颜,你别这样。”

    “你不动手是不是,好,那我

    自己来。”

    她话音刚落,便趁着萧彻尚未反应过来时,举起簪子狠狠地向手腕划去,这一下并没有收着力道,划得极深,像是抱了某种赴死的决心,决绝到令人生寒。

    萧彻面上的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簪子,顺势将她揽入怀里:“颜颜!”

    颜嘉柔那样怕疼的一个人,这次却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重新靠回萧彻的胸口,才终于呜咽出声:“哥哥,疼……”

    “没事的,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萧彻的声音都在颤抖,他将她打横抱起,重新往里走去。

    颜嘉柔手腕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伤口颇深,但好在没伤中要害,只是皮肉伤,止了血就没事了。

    萧彻将颜嘉柔放置在床榻上,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低头仔细地替她包扎着伤口。

    尽管他的动作已是十分伤心,可耐不住颜嘉柔娇气,还时不时地痛呼出声:“哥哥,轻点儿,疼……”

    萧彻一颗心便立刻揪了起来,心疼到了极点,便愈发生出几分恼恨,一抬头,唇边便泛起一道冷笑:“怎么,方才划伤自己的时候倒不疼了?颜嘉柔,你疯了?竟然敢自裁?!”

    说到“自裁”二字时,心腑便是一阵抽痛。

    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打消这种疯狂的念头。

    倘若那簪子再偏一寸,会是怎么样,那样的后果,他简直不敢深想……

    颜嘉柔低声抽泣道:“那我也是没办法了嘛……你一点儿都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好绝望,所以才……”

    “我不喜欢你了,你就要寻死觅活?”萧彻气极反笑,连嗓音都有些发颤:“颜嘉柔,你便只有这一点出息吗?你想以此拿捏我,你以为我会吃这套?你既说我不喜欢你了,那你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你以为我会在意?想用你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我只问你,你的小命有几条?敢如此儿戏,倘若有个什么差池,到了阴曹地府,你岂不是要做个糊涂鬼?!”

    颜嘉柔抽抽搭搭道:“那我只是个小姑娘嘛,我本来就没什么出息,脑子里装的,也都是情情爱爱,我自小便是要什么有什么,顺风顺水惯了,第一次碰壁,我不甘心,哥哥,只是太喜欢你了……”

    “我没想威胁你,你要是真不在意我,我其实,也确实不想活了……”这话倒不假,她方才自裁,一半是想赌,赌萧彻仍然在意她,另一半则是当时听了萧彻的话后心如死灰,确实生了轻生之意。

    不过现在看来,她算是赌对了,萧彻比她想象得还要在意她。

    既如此,她就还有希望。

    这般想着,便抬脚搭在他的腿上,轻轻磨蹭:“哥哥,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么做了,还不成么,只要……只要你对我稍稍好一点,我才舍不得死呢。”

    好一点?怎样才算好?只怕非要遂她的心意不可吧。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还说不是在威胁他?萧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可她方才自裁时,眼底浓重的绝望,却也不像是假的。

    一时心中极乱。

    颜嘉柔疯过之后,这会儿倒乖顺下来,黏黏糊糊地又想与他亲近,手受了伤也不安分,搭在他腿上的右脚慢慢游走,磨蹭着他。

    等终于包扎完之后,颜嘉柔忽然叫了他一声:“哥哥,还记得我之前说,我今日来,有两样东西要给你看么,一样方才你已经看过了,就是那件颇有巧思的小衣,只可惜你好像不太喜欢……”

    说到这里,声音明显低了下去,像是有些低落,但很快眼眸又重新亮了起来:“不过第二件,你肯定会喜欢的!”

    萧彻喉结滚动,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

    她转动了一下手腕,被褪到小臂处的玉镯跟着转动了一圈。

    床榻边放置了一盏云阶坠月落地灯,烛火映照下,随着玉镯的转动可以清晰地看见它的全貌,晶莹剔透,白璧无瑕,未有一丝暗痕。

    竟像是从未碎过一般。

    萧彻有些错愕:“你……”

    颜嘉柔趁萧彻愣神间,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唇瓣,这才笑吟吟道:“我把它重新修补好啦!”

    说话间仰起下巴,颇有些得意:“我央著贞儿去打听的,她是真公主,一向在贵女堆里混的如鱼得水,往来消息传递都在贵女圈内,她知道的自然比我多,她告诉我,京中的珠玑坊有一位玉匠,手艺巧夺天工,能修复碎裂的玉石于无痕,所以我就立刻过去找他啦!”

    “他的手艺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用玉石粉补髓,粉末细小,完全渗入裂痕缝隙中,打磨抛光后,修补的玉石粉便与玉镯融为一体,裂痕便再看不见了。”

    “不过这个匠人性情颇为古怪,说什么玉器通常为男女定情之物,补玉便是补心,若是心不诚,玉器修补得再如何天衣无缝,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他要先试探我心诚不诚,再决定要不要帮我补玉。”

    “他让我去云华寺祈福,你也知道云华寺在青云峰上,那样高的山峰,修建了一百零八阶石阶,他让我三跪九叩,我差点死在那里……”

    她说着低下头,伸手去触碰自己的膝盖:“你看,我膝盖上现在还红着呢,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萧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她两条雪白的腿上,膝盖却微微泛红。

    他一时说不上是怎样的心情,吃惊?意外?生气?还是……心疼。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然而一开口,却只余斥责:“你疯了?他让你三跪九叩,你便乖乖照做?你一向骄纵,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乖顺了?”

    颜嘉柔委屈道:“可是如果我不照做,他便不会答应帮我修补玉镯……”

    萧彻深深地换了一口气,眸中有戾气浮动:“一件死物罢了,修不修补便那么重要?”

    颜嘉柔的每一次受伤,都会让他烦躁不已,尤其是别人伤的她——膝盖上受的伤,他已经完全归咎于玉匠的刁难了。

    “可我想让你知道,玉石即便有痕,也可以修补如初,”她举起手腕,将玉镯展示在他眼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萧彻,我做到了。你说补玉便如同补心,我只想问你一句,这句话,如今还作数吗?”

    “你送我的‘昆山月魄’我已经修补如初,那么你对我的心呢,是不是也可以回到从前?”话问到后半句时,嗓音已带了哭腔。

    萧彻喉头发紧,心绪不断翻涌。

    一颗心更乱了。

    理智已经摇摇欲坠,像是积雪化水,有了第一滴水之后,残雪消亡亦不过是迟早的事:“……我不知道。”

    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可能,”那便是有所松动了。

    颜嘉柔眨了眨眼,眸底亮了一瞬,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雪白莹润的脚趾轻轻蹭着他,脚掌跟着缓缓游移,像是一种无声的挑//。逗。

    当然颜嘉柔并不懂这个,她于男女之事上并未完全开窍,床笫之间,也向来是萧彻伺候她,她不擅调//。情挑//。逗之道,她虽然已经及笄,但还是一团稚气,只把这种举动理解为撒娇。

    “哥哥,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潋滟烛火下,小姑娘浓睫轻颤,眼尾泛着薄红,一张娇美动人的脸上泪痕泪光,微微噘着红唇,楚楚可怜地为自己求着情。

    “你说补玉如同补心,如今我已经做到了将玉镯修补无痕,萧彻,你也要做到才是,对我的心意也要一如从前。”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为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又是穿了情//。趣小衣,又是修补玉镯,还不足以让你看到我的真心么,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真的,萧彻,你就再信我一次吧……”

    “求求你了……哥哥,你就答应我这一次嘛……”

    她这般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见萧彻始终敛着眉眼,不发一词,便愈发用脚心磨蹭他的身体,想要借此夺得他的注意力,催促他回应。

    不知踩到了哪处,萧彻忽然闷//。哼了一声。

    颜嘉柔怔了一下:“哥哥,怎么了?”她觉得她的力道也不是很大,弄疼萧彻了吗?不应该呀。

    出于好奇,她又试探地踩了一下。

    萧彻猛地抬起了头,一张俊脸上有些微恼意,一开口,声音更是沙哑得厉害:“颜嘉柔,你踩哪里?”

    颜嘉柔刚想说我也没踩哪里呀,正要开口,却忽然察觉到脚心下面那一团……全删求放过。

    饶是她再迟钝,这回也反应过来她踩到萧彻的哪里了。

    雪白的脸颊立刻浮上绯红,颜嘉柔,害羞地跟他道着歉:“萧彻,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彻蹙眉,气息有些不稳,低斥道:“那还不拿开,还在乱动什么。”

    “哦,我马上……”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停了下来。

    颜嘉柔娇哼了一声,猫儿似得眼眸中闪过一丝顽劣与狡黠:“你不这么说还好,你一说,我偏就不拿开了……干嘛这么凶我!你的东西,从前哄骗着我吃过多回,那时怎么不叫我拿开?如今倒金贵起来了,连碰都碰不得了?话本里说,男人下了床就不认人了,最是容易变心,果然不错哼,我偏碰,我偏碰!”

    这么说着,便又用力踩了几下,一边踩,还一边不知死活地继续道:“说起来我今天这番打扮,映雪说,衬得我的身段愈发玲珑有致,她看了都要流鼻血呢,再勾人也没有了,除非是太监,否则,没有哪个男人会把持得住的……可是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她咬着手指,似乎真的有些不解:“……而且你如今剩下的……已经醒了,若放在从前,你早就欺负我了……可今日却还是这副死人样……”

    “哥哥,我都说了我已经听你的话,好好拜读过那本椿宫十八式了,你就不想检验一下我的学习成果么?”

    “唔,”她低头凑近了些许,望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萧彻,一边用掌心温柔而又残忍地研磨着他,一边用那双天真的眼瞳,无辜而又叹惋地问他:

    “萧彻,你是不是……不行了?”

    淡茶色的瞳孔漫上血色纹路,很快便蔓延至整个眼瞳,萧彻呼吸急//。促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

    看向她的眼神,炙热而危险,像是想将她一口吃掉。

    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终于猝然而断。

    “你说什么,你说‘我不行?’,是吗?”

    颜嘉柔愣了一下,也被他这种吃人的眼神给吓到了,下意识地收回了脚:“我……我没这么说……唔,我错了,哥哥……”

    只是脚掌才收到一半,白皙纤细的脚踝却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萧彻掌心缓缓摩挲着她的肌肤,冷笑一声,道:“晚了。”

    颜嘉柔娇呼一声,下一刻,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来时,已被萧彻牢牢压在……,他的额角青筋凸起,显然也已经忍//。耐多时,恶狠狠地道:“我看你就是歉糙。”

    “。一顿就老实了。”

    “今晚闹出这么多动静,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有胆子敢自裁了?还穿什么珠宝小衣,尽是些旁门左道,就是为了这个,是不是?”

    “就是想让我干你,对不对?好,那我就如你所愿。”

    颜嘉柔缓缓睁大了美眸,还不及反应,萧彻便已……全删求放过

    床榻……全删求放过,女子的低低呜咽很快淹没在……

    颜嘉柔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剧烈的青事,也是有过这一次的经历,她才知道从前萧彻待她有多克制。

    她的嗓子都哭哑了,萧彻却仍不肯放过她,只冷笑着道:“皇妹百般勾引,不就是想要我这么对你吗?怎么,莫非只是叶公好龙?”

    “瘾不小,人却这般无用,那还敢不知死活地招惹我?呵,傻子。”

    “哭?还有脸哭?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比你还可恨的人了,我都已经下定决心,你何苦还要再来招惹我,将我拖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如今看我这样,你满意了?”

    “敢背叛我,既想求得我原谅,自然要让我好好出了这口恶气。皇妹,你说是不是?”

    回应他的只有女子破碎的呻//。吟。

    等终于结束这一切时,颜嘉柔仍……

    她微微侧转过身子,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在哭啊,审核以为呢)

    萧彻躺在她身边,慢慢平息着躁//。动的气息。

    他深深地一闭眼,忽然觉得有些懊丧。

    他知道,他又一次着了她的道了。

    而且他方才一味发//。泄,好像失了力道的控制,过了些……

    实在是今晚颜嘉柔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是伤了自己,他本就忍了一股邪火,烦躁至极,有心想要给她一个教训,后面她又说那些话来扰乱他的心智,更是不知死活的撩拨他……

    他恨她的招惹撩拨,搅弄得他心烦意乱,更恨自己的不忍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玩弄于鼓掌。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便再也忍不住,彻底发泄在了她身上。

    方才要不是最后找回了几分理智,颜嘉柔真的有可能被他干死在床上。

    他喉结滚动,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侧对着他,竟破天荒地没有哭出声,只是肩膀一直在轻轻抖动。

    他微微蹙眉,伸手扳过了她的身子,却正对上她一张淌满泪水的小脸,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无措:“颜颜……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萧彻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颜嘉柔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扑到他怀里:“哥哥,我以为……你要在床上杀了我……我怎么叫你都不停下,呜呜呜,吓死我了……”

    萧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没事了,是我做过了些。”

    颜嘉柔往后退开了些许,抬头看向他,轻轻抽噎着道:“便只有这个么……萧彻,你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便只能对我说这个吗?”

    萧彻深看了她一眼,道:“那你想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颜嘉柔哭着道:“你知道的,萧彻,求你,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眸里满是恳切与哀求。

    萧彻闭了闭眼,那种心乱失控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又再度漫了上来。

    已是夜半时分,万籁俱寂,两人若不做声,房中便一片阒静。

    只余灯花偶然响起的哔剥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彻缓缓睁开了眼,望着眼前哀哀看着他的颜嘉柔,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

    “好,我再给你最后

    一次机会,“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沉//。沦的妥协,说道:“颜嘉柔,你听好了,倘若你再敢背叛我……”

    话还未说完,颜嘉柔已经哭着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脖颈,哭得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

    萧彻一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是说了你爱听的,还哭什么?”

    “我……我只是太开心了,呜呜……哥哥,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呜呜,你放心,我以后绝不背叛你,假如我再做出背叛你的事,我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她说着愈发搂紧了他,像是抱着一样稀世的珍宝。

    她终于再度拥有了萧彻,从他说不再原谅她那一天起,到此时此刻原谅她,其实也不过短短几日,于她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个轮回。

    萧彻搂着颜嘉柔,却也是心绪翻涌。

    背叛他的人,他通常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

    可如今他又一次为她破了戒,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只是无论对错,不管接下来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既做出了选择,便都得受着。

    但愿小兔以后真的能乖乖听话。

    这次吃了这么多苦头,他也不算轻易原谅了她,她该是会长教训吧?

    但愿如此。

    第117章 第117章找到治好怪病的法子。……

    宸极殿内,鎏金博山炉里燃着龙涎香。

    袅袅白烟从镂空的孔洞中逸出,沿着明黄的帷幔缓缓钻入内里。

    床榻之上,魏元帝双目紧闭,两鬓汗湿,脸上有种奇异的潮红。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梦境,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这应该是个美梦,只因他在睡梦中唇角依然挂着笑。

    不知过了多久,香炉旁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段香灰,内侍怕惊扰了帝王难得的美梦,皆不敢上前清理。

    正在这时,睡梦中的魏元帝忽然快速转动着眼珠,猛地睁开了眼。

    他望着头顶的承尘,大口大口地喘息了几下,片刻后,将手伸出帷幔,唤道:“承恩——”

    承恩作为魏元帝的贴身内侍,一向从旁伺候,这时听见魏元帝唤他,便连忙上前托过他的手,小心地扶他坐起来:“陛下,您觉得如何?”

    魏元帝靠坐在床头,背后垫了一个龙纹锦锻迎枕,等终于平稳了气息,这才缓缓开口道:“萧珏的药果然有用,自从之前的丹药药效不复从前之后,朕已经许久未曾梦见贵妃了……”

    说这话时,目光落在不远处袅袅飘散的白烟上,不知是不是药效未过,眼前的青烟竟渐渐勾勒出江沉鱼的轮廓,一颦一笑,依稀可见昔日风采,萧元乾眼眶微热,待要伸手去触碰,“江沉鱼”却又倏忽消散了。

    萧元乾一怔,眼底的一息光亮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承恩惯会察言观色,闻言便连忙道:“奴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今日有两喜。一是太子孝心可鉴,苦苦搜罗灵药进献陛下,为陛下排忧解难;二是陛下喜获灵药,药效显著,令陛下再见贵妃,心愿得偿。”

    萧元乾摆了摆手:“……罢了,不必说这些场面话哄朕开心。”

    他说着微微眯起眸子,幽幽地道:“萧珏进献丹药,你觉得他会安好心?怕不是掺了毒,巴不得送朕早日归西吧。前些日子彻儿被诬陷谋逆,只怕也是他的手笔,若非朕从中斡旋,加上彻儿留有后手,只怕此事不能善了。”

    承恩道:“陛下是否多虑了?太子进献的丹药在他走后您已让太医检验过,与您平时所服的丹药成分接近,虽不可一次过量服用,但按时少量服用,能使陛下龙体康健,精力充沛,当不至于有毒啊。”

    萧元乾冷笑道:“朕的儿子朕还不清楚吗?萧珏资质本就平庸,如履薄冰地做了二十多年太子,怕是没有一日不担心自己被废,自坠马之后,更是成了废人,如今又被彻儿抢了风头,只怕整日里都在担心太子之位不保,哪还有多余的心思来孝敬朕。”

    “进献丹药,不过是想朕死得快一些,趁着他太子之位尚未被废,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罢了。”

    “不说他进献的丹药,便是朕素日来服用的那些,你不会当真以为吃了便可延年益寿、振奋精神吧?便是能振奋,也只是一时的,是以榨取阳元为代价换回的短暂生机。”

    “朕的身子朕还不清楚吗?自从服用丹药之后,每每兴奋过后,身子越发疲倦,延年益寿?为了一时的欢愉,折损阳元才是。”

    承恩闻言大惊:“圣上……既是如此,您为何还……”

    “你以为,自贵妃死后,朕独自留在这世间,还有何意义?承恩,你可知道,即便是春日盛景,姹紫嫣红,在朕的眼里,也都像蒙上了一层暗色,入目所及,不过灰蒙蒙的一片,竟无半点意趣,朕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于朕而言,漫长的余生,更像是一种酷刑,倒不如早早随了她去。只是在此之前,朕需得好好地替她完成她的遗愿,”他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一个虚幻的笑容,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愿景:“这样朕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她才肯来见朕……”

    承恩道:“陛下对娘娘的心意,娘娘在天有灵,也一定能够感受到。”

    萧元乾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唇畔浮上些许苦涩笑意:“若她真能感受到,为何那般狠心,始终不肯入梦来见朕。”

    “朕唯有服用丹药,才能编织一场幻梦与她相见,可如今,连丹药也渐渐失灵了……”

    “萧珏进献的那些,倒颇有些用处,朕终于再度梦见了贵妃,实在是久违了……只可惜,偏是萧珏送来的,他心思不纯,送来的东西自然也包藏祸心,果然,朕用完之后,身子疲乏更甚从前,太医虽未检查出什么,可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只怕再多用几次,便要真的去见贵妃了,这原本也没什么,只是朕还有事未办成,总要留着一条命在。”

    承恩闻言悚然一惊:“……陛下既觉不适,安全起见,太子进献的那些丹药,不若还是交由老奴替您处理了吧。”

    萧元乾缓缓阖上了双眸,“嗯”了一声。

    承恩见状后退了半步,躬身朝他行了个礼,转身正要退下,身后却忽然响起了魏元帝的一声叹息:“罢了……”

    他道:“暂且留下吧,少用便是,朕自有分寸。”

    他到底还是贪恋那丹药织成的幻梦。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想念江沉鱼……与她相见的美梦,值得他拿任何东西去交换。

    承恩一愣,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什么,躬身应道:“是。”

    ——

    东宫内。

    苏全弯腰将茶盏搁置在案桌上,李戎端起杯盏,撇了撇上面的浮沫,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道:“殿下既说陛下收下了你进献的丹药,那此事便算是成了,殿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父皇对我向来不喜,我进献的东西,他多半存有防备之心,即便收下了,也未必会用……何况我们在丹药里动了手脚,若是让太医查出点什么来,我岂非又坐实了谋害龙体之罪?”

    “诶,殿下何必忧心,我不是说了,我往丹药里添置的那味‘梦陀罗’来自西域,这味药材是我出征时偶然所得,太医院的人见所未见,如何分辨的出,何况‘梦陀罗’说穿了,也并非穿肠毒药,药性与丹药大同小异,适量服用还能助人减轻痛苦,更好入梦,这怎么不算为陛下分忧呢?”

    “不过是长期服用、过量服用,会使人中风罢了,可是药三分毒,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嘛。”

    “至于殿下担心陛下收下丹药之后,因顾忌是您送的,便扔到一边,并不服用,我想您也多虑了,顾忌您是真,可这药陛下会服下也不会有假——便如您所说的,陛下早就为那妖妃昏了头,为了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那药能令他生出幻梦,得偿所愿,这样的诱惑,他是拒绝不了的。”

    萧珏闻言若有所思,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

    回廊下,姬乐正端着漆盘往前走,她为萧彻煮了一碗姜茶,姜有驱寒辟邪之意,刚好为他一洗牢狱的晦气。

    想到萧彻,她的唇边又不自觉地浮上笑意。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意却忽然凝固在了脸上。

    她见到一个人从偏殿的门走出来。

    一副娇娇娆娆的模样,身段纤侬合度,一段时间未见,身前更见丰腴。

    娇美的脸蛋上含着慵懒春色,不知何时开始已褪去了青涩,愈发显得风情妩媚。

    身上披着一件斗篷,系带松松地系着,偶有动作,便漏出胸前的一片雪白肌肤,上面遍布红痕,触目惊心。

    是颜嘉柔!

    姬乐死死地盯着她,指甲不自觉地抠紧手中的漆盘。

    她怎么会在这

    儿?!

    萧彻不是已经和她断了吗?

    不过短短数日,她怎么又出现在了这儿!

    难道他们又和好了?

    不,不会的,她险些害死了萧彻,他再如何宠她纵她,也绝不会原谅一个背叛他的女人……

    这般想着,稍稍松了口气,她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可下一刻,便见萧彻从里面走了出来,及至走到她的身边,动手替她系紧了系带,帮她戴上风帽。

    不知低头说了一句什么,颜嘉柔又扭捏着身子开始撒娇,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直到萧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她这才展露笑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远处目睹这一幕的姬乐只觉气血上涌,耳边嗡嗡作响,整个人险些站立不稳,扶着一旁的廊柱才能勉强维持身形。

    他们居然,又和好了?!

    颜嘉柔根本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傻子,自小被宠坏了,偏长大了萧彻也惯着她,便愈发不知轻重,惯会惹是生非,也从不吃教训,从前也就罢了,这回惹了这样的祸事,她原以为萧彻总该跟她断了,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两人便又如胶似漆了。

    萧彻是她从小看着长大了,他合该配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她虽然爱慕他,但倘若与他欢好之人是崔令颐,她绝不会多说半句,可为什么那个人是她,一个娇纵任性,一无是处的冒牌公主!

    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她只会害了他!

    姬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紧紧攥着漆盘,只觉愈发不甘。

    ——

    自那晚被萧彻折腾得去了半条命后,颜嘉柔回去后昏睡了整整一日才恢复了些精力。

    只不过她好了伤疤便忘了疼,身子一有好转,便又想着去找萧彻了,却没成想在半道上遇见了萧珏。

    颜嘉柔一见到他就想躲,目光飘忽不定地移开,想装作没看到他,顺势拐进一旁的小径,可身后萧珏却已经追了上来,声音辨不出情绪:“嘉柔,怎么一看到我就想走?”

    嘉柔无法,只好站定,慢吞吞地回转过身子,不情不愿地叫了他一声:“太子哥哥。”

    “嘉柔还没说,为何一见到我就想走呢?也有几日未见了,我去承欢殿看你,你总有推脱,若非我在这去往含光殿的必经之路等你,恐怕还见不到你吧。”

    嘉柔不会说谎,闻言便索性直接道:“因为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太子哥哥,上回的事我还生着气呢,眼下我与你无话可说。”

    “我好心提醒你,本意也是想救你一命,你不感激我就算了,却反倒要害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萧彻,也将我害惨了!”

    “罢了,这些话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总之我不聪明,恐说漏了什么,又被你听去害萧彻,往后还是少与你说话为好。太子哥哥既有害人之心,怕也断了自戕之意,如此我便也放心了。我眼下还有事,便先不奉陪了。”

    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将将与他擦身而过之际,却闻萧彻冷笑了声:“有事?有什么要紧事?是又要去见萧彻吗?”

    他眸光瞬间沉了下来,面容扭曲地道:“你与他没日没夜腻歪在一起,便连这片刻也不肯分予我吗!”

    嘉柔也有些不耐烦了,抬头迎上他的视线:“没错!我与他,便是连片刻也不能分离!”

    “至于我和你,太子哥哥,我说过了,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

    说完正要继续往前走,一旁萧珏却忽然幽幽地道:“倘若我告诉你,我已经找到为你治好怪病的法子了呢?”

    第118章 第118章设法让颜嘉柔帮他杀了……

    颜嘉柔闻言停下脚步,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转身看向了他:“你说什么?”

    萧珏慢慢勾起唇角:“我说,你身上的怪病,我已经找到医治方法了。”

    “就在三日前,我得到了哑医的下落,他知道如何彻底根治这个怪病,将法子告诉了我。”

    颜嘉柔蹙眉道:“可是……几个月前,萧彻就为我问诊过哑医了,他当时明明说的是只能依赖萧彻帮我,并无根治之法。”

    萧珏冷嗤:“那是萧彻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他看着颜嘉柔,唇边爬上一丝奇异的笑容:“而我,自然有我的方法,能让哑医告知我实情。”

    “嘉柔,你想听吗?”

    颜嘉柔手指绞着手上的一方锦帕,咬着唇瓣,面上多有挣扎之色:“我…”到底还是摇了摇头:“萧彻既然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听了……”

    她刚刚才答应过萧彻以后要乖,他不喜欢她做的事,她都不会再做。

    而且她相信萧彻,他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屑做那样的事,倘若真的有法子能够根治她的怪病,他一定不会瞒着她。

    何况当初萧彻问哑医有无医治之法时,他明明是摇头的。

    若真有法子,哑医也没道理骗他,治好了她,萧彻肯定会重金酬谢。

    除非是那法子不是正途。

    这般想着,只觉这事多半有古怪,她还是不要听了:“我……我不治了,我要走了……”

    萧珏咬牙道:“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嘉柔,你向来骄纵,怎么如今被他驯服成了这副模样?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不治了?难道你要一辈子仰赖他而活?怪病一旦发作,便像一条发//。情的母狗,毫无尊严地向他摇尾乞怜,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只要这个怪病一日不治好,你便一日被他拿捏,他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嘉柔,你真的想这样吗?何况怪病加身,你又真的能分得清是真心喜欢他,还是只是受怪病的影响?你要这样不明不白地过一辈子么?”

    “你真的不想弄清自己真正的心意吗?”

    “你又知不知道,你如今因怪病之故这般黏着萧彻,时间一长,必会惹他厌烦,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颜嘉柔越听一颗心越乱,思忖片刻,还是抬头望向他道:

    “那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根治这个怪病?”

    萧珏唇角勾起:“很简单,只需要你用一把匕首,刺进他的右胸口第三根肋骨处,届时那只野狐在你身上种下的与萧彻的羁绊自然便会消失,印记褪去,怪病也就好了。只不过眼下时机还未成熟,你稍作忍耐,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告诉你,届时你再行动,萧彻对你不设防,必能一击即中。”

    “你说什么?你要我刺伤他?!”

    “不错,唯有如此,羁绊才可消除。”

    “不可以!”颜嘉柔一脸坚决:“我不会伤害他的!”

    萧珏皱眉,忍耐道:“嘉柔,不过是右胸口而已,并非要害,何况兰陵人体质异于常人,没那么容易死,你在顾虑什么?”

    “那也不行,他即便不会死,可也会受伤,会流血,会痛,何况兰陵人的痛感是常人的十倍,我怎么可以伤他呢?”

    “太子哥哥,我不能这么做,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做出伤害他的事。倘若要想治病,便要刺他一刀,那这个

    病,我便不治了。”

    萧珏脸色陡然阴沉下来:“不过是皮肉伤而已,你便这么心疼?他不过流几滴血,受几分痛楚,能比治好你的怪病还重要?嘉柔,别傻了。他若是连这点牺牲都不愿意为你做,那他对你,又能是真心的吗?”

    “他受不受伤,于我而言,就是很重要。太子哥哥,我该长大了,我要学会照顾人,他待我好,我便也要待他好,不能够再这么自私任性,消磨他对我的爱意了。往后别说是让他受伤流血,便是让他少一根头发的事,我都不会再做了。”

    “好伟大啊,那你那个怪病呢,也不治了?”萧珏一时气极,口不择言道:“还是说,你根本无所谓,正好还可以借着怪病的名义享受鱼水之欢?看来兰陵人的滋味确实销//。魂,你一旦尝过,便食髓知味了,是不是?”

    颜嘉柔原本是想好好与他说话,不料萧珏劝说不成,便这般阴阳怪气,她便也恼了,索性便顺着他的话道:“不错!我就是无所谓!左右我和萧彻日日都要恩爱,兰陵人天赋异禀、精力旺盛,解药根本不会短缺,我又何必非要伤害他来治好那个怪病呢?我愿意背负这个怪病一辈子,便权当是情趣了。”

    “太子殿下,我言尽于此,你若无事的话,我便先走了。”说完也不再去看萧珏变青的脸色,提起裙角快速地跑远了。

    萧珏缓缓攥紧了拳,猛地转过身来,望着颜嘉柔渐渐远去的声音,眸底一片阴霾。

    若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会这么不乖,不听他的话。

    萧彻,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嘉柔才会变成这样!

    ——

    自从上次事败之后,萧彻便暂缓了动作,一则谋逆的风波刚刚平息,若再轻举妄动,只恐引人注目,徒增猜忌。二来眼下时机未到,有些事情,等着便是,他自然有他的事情要做,倒不用把心思全放在萧珏身上。

    这段时间他忙于民政,修水利,改赋税,水利自不必多说,他提出的新政,不仅简化了税收程序,也减少了中间环节官员的层层盘剥。

    于国于民都是一项利举。

    他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而萧珏则迟迟不能破除不能人道的传闻,废太子只是迟早的事。

    如今,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罢了。

    再有三月,便是一年一度的“岁暮祭”。

    “岁暮祭”前朝便有,岁末是一年更替之际,“岁暮祭”便有“革故鼎新”之意,前朝就有太子失德,在“岁暮祭”之际被清算的例子。

    ——

    含光殿,书房内。

    萧彻屈指轻扣着案桌,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燕骁,只道:“不急,眼下我们静观其变便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萧元乾该是会在‘岁暮祭’期间颁布废黜太子的旨意。”

    “‘岁暮祭’?倒确实是个合适的时机,前朝也有这样的例子,“冬主肃杀,以净乾坤”,帝王亲自向天地祖宗告罪,储君失德,愿值此“岁暮祭”废之。只不过萧珏虽然庸碌无为,如今也已无法人道,但说到失德之举,却到底也还没犯下……”

    “所以才要等‘岁暮祭’,这几日萧元乾频繁召见钦天监,我那日寻了个由头找他过来,已经套出了话。‘岁暮祭’期间,天象有异,‘荧惑犯紫,白虹贯日’这正是大凶之兆,象征储君命格冲撞君父,若不废除,则帝星危矣。萧元乾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废黜萧珏,如今可不正是天降良机?”

    “而且‘岁暮祭’时,会安排太子祭祀,届时我会让人在青铜鼎换成裂铜,等到他祭祀时,铜身受热后便会崩裂,神器自毁,岂不又是一项天怨?”

    “天象大凶,神器自毁,届时你再命人去民间散布一些流言,就说这是天罚,只有废太子才能消灾,一旦形成民情,那么废黜太子,便是顺应民心、顺应天道之举,满朝文武,就是想劝谏阻拦,也无从开口了。”

    燕骁闻言点了点头:“好。”

    两人正议着事,门外响起了薛止的声音:“殿下,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您看……”

    自从上次那事后,暗门被堵,未经通传,薛止也不敢随意放她进来了。

    燕骁闻言一挑眉,正好事也议得差不多了,他便道:“行了,那我就先走了,免得你嫌我碍事。”

    说完开门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门却没有立刻关上。

    不一会儿,便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

    萧彻漫不经心地抬眉,朝她勾了勾手:“颜颜,过来。”

    小姑娘乖乖地走了过去。

    及至走到他身边,被他一把抱起,按坐在了书桌上。

    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绦带上,轻轻一抽,身上的斗篷便随之滑落。

    里面的襦裙更是极易剥脱。

    等她身上只剩下一件小衣时,他故意装作讶异地一挑眉:“哦?怎么里面是真空的?”

    嘉柔羞耻极了,细如蚊讷地道:“没……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穿小衣,是真空的,是不是?”

    嘉柔呜咽道:“不是……是没有不穿小衣……”

    萧彻“哦?”了一声,手指挑起她胸前一段极细的珠链:“根本毫无布料,穿与不穿有什么区别?”

    “皇妹,穿成这样,是想来故意勾引我?”

    “明明……明明是你让我这么穿的……”

    “我叫你穿你就穿,还说不是想勾引我,嗯?”

    颜嘉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胸//。脯上下起伏,也有些恼了,偏过了脸,闷闷地道:“你……你不讲道理……”

    萧彻轻笑了声:“我不讲道理?”

    他摩挲着她白嫩的耳垂:“若是要讲道理的话,颜颜,一开始,明明是你先穿了来勾我的。”

    颜嘉柔转过头来瞪他:“你!那我也就那一回而已……”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那时萧彻铁了心要和她分开,她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那样的昏招。

    这个萧彻也真是,那日她穿成那样,他明明说不喜欢,可后来两人和好了,他却磨着她非日日穿成这样,彼时两人刚和好,她唯恐萧彻反悔,自然都依着他,没想到他越来越得寸进尺……每回行事,都要她穿这个。

    一开始两人刚和好,自然是如胶似漆,她也天天往他这里跑,可时日久了,实在是吃不消,尤其是她每日都按照他的喜好穿各式各样的情//。趣小衣,依言挑//。逗他,他性致更佳,总是变着法儿地弄她,她实是有些怕了,便渐渐开始躲了。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她如今算是领教到了。

    今日萧彻不知怎么,欺人更甚,居然说她真空,初时听了,她实是吓了一跳。以为她这几日被他弄得神志不清,当真一路空荡荡地走过来了。

    思及此,她不免浮上几分委屈,眼圈红红地睨了他一眼,这一眼虽含了嗔怪之意,却是又娇又媚,让人骨头都酥了半边。

    萧彻滑动了一下喉结:“怎么了?”

    “我都不知道我又哪里招惹你了……”

    “不知道吗?”萧彻掐过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摩挲,意味不明地道:“宝宝,你自己算算,你有几天没来我这里了,嗯?”

    “我……才三天嘛……”

    萧彻轻嗤:“才?都三天了,那前几日为什么不来?非要等到今日来?”

    “我……”颜嘉柔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不说吗?那我帮你说,是倘若今日再不来,明日就要犯病了,大小姐没办法了,才屈尊降贵来我这里走上一趟,是不是?”

    “我……萧彻,你别这么说……”

    “我不这么说又怎么样,你便就是这个意思,难不成我不说,便不是了?颜颜,你当我是什么?也就当初求我时殷勤了一段时间,眼看我上钩了,便又不上心了,是不是?就这样敷衍我,你说哪里招惹我了,嗯?”

    “我……我才没有敷衍……是你做得太过了,我真的吃不消了……那里都肿了,还不准让我歇几天么……”

    萧彻眼睫颤动了下,搭下眼帘,凑近与她额头相抵,声音有些闷,“那你也不能躲我。”

    “你可以和我说,但不能躲我。”

    听上去,倒有几分委屈。

    颜嘉柔愣了一下,但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反过来哄他道:“好啦,以后不躲你了,但是我说我不行了,你也要立刻停下,知道么。”

    萧彻“嗯”了声。

    颜嘉柔以为萧彻良心发现,以后该是会节制了,谁知下一刻,便听他在耳边道:“都休息三天了,该休息好了吧?”

    他退开了些许,低头捏过她的手腕,一根根把玩着她的手指,随意道:“那本《椿宫十八式》,学得怎么样了?”

    “嗯……”这要怎么回?颜嘉柔只能硬着头皮道:“该是差不多了……”

    “是么?”萧彻弯唇:“那么,让我来抽查一下。”

    到底是抽查还是c插啊,颜嘉柔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是顺从地伸手搂上他

    的脖子,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到床榻上,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要抱起她的意思。

    嘉柔困惑地抬起了头:“哥哥……”

    却正好撞进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瞳。

    “宝宝,”他哑声道:“今天就在这里。”

    “第十二式,记得吗?”

    完蛋,颜嘉柔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窘迫地摇了摇头。

    她脑子里都是浆糊,根本什么都记不住。

    她答不上来,萧彻却不见着恼,只微微笑道:“无妨,我提醒你便是。”

    嘉柔松了口气,下意识地道:“谢谢哥哥……”

    萧彻眉梢微动,几不可察地笑了下:“不用谢。”

    虽说他的小兔笨了点,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

    这不,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他拇指轻擦过她的脸颊,“好心”提醒道:“乖,pa好。”

    “对了,皮鼓再抬起来点……真乖。”

    一阵衣物窸窣的动静过后,响起一声男人舒服的喟叹。

    像是近入及至消魂之所,畅快无比。

    “呃,好棒啊,宝宝。”

    桌腿先是小幅度地晃动,到后来愈发剧烈,让人疑心下一刻便因承受不住这般剧烈的晃动而折断。

    ……

    东宫内,苏全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碗冒着热气的漆黑药汁递给萧珏,萧珏扭头盯着那碗药汁,目露阴鸷,忽然猛地伸手将其打翻了:“喝喝喝,喝这些药能有什么用?!是能让孤的隐疾治愈,太子之位得以稳固,还是能让孤的女人回心转意?!”

    苏全两股战战,连忙下跪道:“殿下恕罪!”

    萧珏深深地一闭眼,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

    太医院那帮老东西,只会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糊弄他,却死活不答应帮他在父皇面前说些好话,连“悉心调养,或能好转”这种模棱两可的场面话都不肯讲,难怪外面流言愈传愈烈。

    偏萧彻这段时间又做出了一些政绩,出尽风头,照这样下去,他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废黜。

    再过几个月,就是“岁暮祭”了,按照魏元帝的性子,每逢岁暮,便要开始着手清算,“岁暮祭”期间需太子祈福占卜,这里可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届时若卦像不吉,借着“天意示警”之名,将其废黜也不是不可能。他虽无大错,可前段时间坠马后重伤消沉,整日醉酒,后来又因密谋谋逆之事,让不少部下来东宫商讨,借的却是陪酒之名,当初为了做戏并未顾及名声,如今却坐实了荒唐无状之名。

    若深究起来,也能扣上失德的帽子。

    何况前朝就有在“岁暮祭”废黜太子的先例。

    他有预感,魏元帝一定会在“岁暮祭”上做点什么。

    虽然在丹药的作用下,他未必能意识清醒地等到“岁暮祭”,但是为保万全,他还是该做些别的什么。

    譬如釜底抽薪,直接杀了萧彻。

    那么这太子之位,便只能是他的了。

    原也为此有过计划,可不及部署,却发现这最关键的一环出了问题——颜嘉柔并不肯配合。

    她这回却不好骗了,竟是油盐不进,为了不伤萧彻,竟连怪病都不管了。

    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股邪火。

    不光是为不能哄骗颜嘉柔帮他,更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中,颜嘉柔对萧彻竟已这般在意。

    萧珏重重地换了一口气,眉心随之深陷。

    可倘若她不肯帮他,他要杀萧彻,尽管再如何部署,也实在谈不上有万分的把握。

    不行,得想个法子让颜嘉柔答应他才是。

    “岁暮祭”将至,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入冬了。

    今年的冬天来得又冷又急,颜嘉柔猜测或许不久后就会下一场大雪,她最喜欢下雪天了,从小便喜欢,雪花洁白纯净,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再美也没有了。

    萧彻答应她,若是今年下雪了,便为她亲手堆一个世上最好看的雪人。

    她于是变得更加期待,巴巴地盼着下雪。

    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映雪,今天下雪了吗?

    不过雪还未下,含光殿后院的一株红梅却已经盛开了。

    灼灼欲燃,自然是极美,却又有一种别样的风骨,冷香氤氲,沁人心脾。

    她不知不觉走近了,越看越觉喜欢,踮起脚尖,正想要伸手攀折,手才刚刚触及到最底下的花枝,旁边却忽然传来一人的呵斥:“住手!”

    颜嘉柔一愣,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转头一看,见来人是姬乐,她本就不喜她,如今又被她突然的呵斥吓了一跳,当下便蹙起眉尖道:“你干什么呀,这么凶,我不过是折一枝花而已啊。”

    姬乐走到她身边,敷衍地行了个礼,冷声道:“公主恕罪,这株红梅是殿下儿时所植,意义非凡,这么多年来,一直极为爱护,还请公主不要随意攀折。”

    颜嘉柔愣了一下,脸色微红:“原来是他……种的呀。”怪不得一眼望去就极为喜欢呢。

    她道:“我不伤根本,只是想折一小段花枝,我不会践踏的,我会插在瓶中,浸了水好好养护,既是三哥亲手所植,他若忙时,我对着这花,便当做他陪在我身边啦。”

    姬乐闻言,眸中冷意更甚:“公主若是真心爱殿下,又怎会忍心随意攀折他所植的红梅?”

    “我……我只是喜欢……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只是喜欢这株红梅……所以才……”

    “它本好好傲立枝头、迎风绽放,便因公主这一句喜欢,便要被折断吗?”

    “便譬如人,若真心爱一个人,便是盼着他好,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将他据为己有。”

    “公主的喜欢,说到底,还不是自私吗?”

    颜嘉柔呆呆地看着她,她嘴巴笨,一时不知如何反驳,又觉得她话外有话,暗指她对待萧彻并不是真心,一时又是委屈又是心急,眼里氤氲着水汽,眼看便要被气哭了,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她便被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怎么了?老远便听到你们在吵闹。”

    颜嘉柔不

    必转头也知道是谁,顺势靠在了他怀里,委屈巴巴地告状:“萧彻,你看她,她凶我……我讨厌她!”

    萧彻皱眉,目光淡漠地望向姬乐:“怎么回事?”

    “殿下,是公主执意要折断您的红梅,我不过劝诫了几句。那株红梅是你儿时亲手所植,向来极为爱惜,从不许人……”

    话还未说完,便被萧彻出声打断:“她又不是旁人。”

    “一枝红梅罢了,她想折便折,你何必惹她不快。好了,下去吧。”

    映雪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张脸渐渐褪了血色,僵硬地行了个礼,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走了没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是树枝的断裂声:“喏,这下开心了?”

    紧接着,便响起女子的一声娇哼:“……没有很开心,只有一点点!”

    “除非,你再折一枝给我,唔,我要最上面,开的最艳那枝,两枝的话,刚好可以作伴,这样就不会孤单啦。好不好嘛,萧彻?”

    萧彻轻笑,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自然无论皇妹说什么,都是好的。”

    话音刚落,便一跃而起,脚尖一点树干,极快地折下一枝红梅,落地后递给颜嘉柔。

    颜嘉柔欢呼一声,展臂扑入萧彻的怀里,黏黏糊糊地撒娇道:“哥哥最好啦!我最最喜欢萧彻!”

    之后便是极尽暧//。昧的调情。

    姬乐攥紧了手,惨白着脸,迅速离开了。

    ——

    这日萧珏照旧问苏全颜嘉柔近日的动向,苏全斟酌着道:“……一切正如殿下预料,公主仍三天两头地往含光殿旁,依旧与三殿下十分亲密……不过有一日我见宫中出来时眼眶通红,像是刚刚哭过,我原以为她是与三殿下吵架了,可打探之后,才知道是与三殿下的婢女姬乐起了冲突……”

    便将打探来的前因后果说与了萧珏听:“当时还有旁的太监在场,她说姬乐的脸都气白了,整个含光殿上下谁都知道姬乐喜欢三殿下,她仗着自己与旁的下人不同,一向以半个主子自居,其余下人皆不喜她,也就三殿下念着旧日情谊,才让她留在含光殿。”

    “哦?”萧珏闻言缓缓眯起了眼:“这个姬乐,往后或许能为我们所用。”

    话音刚落,一旁便响起鹦鹉的叫声:“姬乐!姬乐!”倒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苏全嘴角堆着笑,奉承道:“李将军送的这只鹦鹉,当真是个稀罕物,旁的鹦鹉只会学舌,它倒好,连人的声线都模仿得极像,方才那两声“姬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殿下您在说话呢。这手绝活,快赶得上西市云来居表演口技的那位伶人了!”

    他原本不过是随意一提,岂料萧珏听后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握过他的手臂道:“你说什么?西市的云来居有伶人能表演口技?声线模仿得有多像?有九成吗?”

    苏全愣愣地答道:“……回殿下,确然有此事。殿下和权贵们平日里都出入东市,所以恐怕不知西市之事。云来居那位伶人,的确善口技,能模仿声线,若不看脸,几难分辨。”

    萧珏闻言眼睛一亮,眸底迸射出奇异的光彩:“……好,好啊,我有法子了,你速速叫那个姬乐过来见我。”

    苏全一时尚未反应过来:“这……殿下您……”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噢,是!”

    ——

    姬乐站在殿内,低着头,双手交握,垂目看着地砖。

    这是她第一次来东宫,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只是紧张之余,更多的则是困惑:“不知太子殿下命人传唤奴婢前来,所为何事?”

    “姬乐是吧?”萧珏坐在圈椅上,低头浅啜了一口茶水:“在三弟那里当差,感觉如何?”

    “回殿下,三殿下待下人一向宽厚,奴婢自当忠心侍奉。”

    “哦?你对他,便只有忠心吗?便不曾春心萌动?”

    姬乐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错愕:“太子殿下,您……”

    “怕什么,这宫里喜欢他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一个。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真说出口了,其实也没什么。你喜欢他,可他心里却只有嘉柔,你日日见他与旁的女子恩爱,心中该是十分难过吧?”

    姬乐蹙眉,抬头望向他道:“殿下您……这是何意?”

    “很简单,”他将手中的杯盏扣在一旁的桌案上,抬头望向她,缓缓勾起唇角:“我可以帮你拆散他二人,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

    第119章 第119章颜嘉柔留在他身边,始……

    姬乐闻言心中一跳,强自镇定道:“殿下这是何意?”

    “怎么,姬乐姑娘这是还堤防着孤?怕孤突然召见你,又说了方才这一番让你意想不到的话,恐怕是别有居心,企图设局害你的三殿下,是不是?”

    被说中心事,姬乐神情顿时变得不自然:“奴婢……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萧珏打量着她,只意味不明地发出一记轻笑:“无妨,我和你主子向来不睦,你有此顾虑,也属正常。”

    “不过孤今天叫你来,虽然事情牵扯到三弟,但并不为朝堂争斗,也不为储君争夺,孤不过是,想孤的女人,重新回到孤的身边罢了。”

    姬乐一怔,目光仍是透着几分怀疑:“殿下,您……是指清河公主?”

    “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萧珏说着起身绕过她往内殿走去:“也罢,孤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片刻后端着一个红酸枝福禄百宝嵌字画盒走到她面前。

    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本画集递给她:“翻开看看。”

    姬乐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接过了。

    翻开第一页,入目竟是个粉雕玉琢的女童,五岁上下,长得冰雪可爱,宛如瓷娃娃一般。

    她这般瞧着,却觉眉眼有几分眼熟。

    再往后翻,依旧是女童的画像,只是随着页数往后,女童的容貌也随之发生改变——她似乎,渐渐长大了。

    姬乐神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为了验证猜想,她立刻把画集翻到最后一页,赫然入目的,果然是颜嘉柔那副娇滴滴的容貌!与她昨日所见一般无二。

    望着这张脸,她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嫉恨,再重新翻看画册时,手指一掠,纸张簌簌翻飞,所有画像连起来,竟是颜嘉柔从五岁到十五岁,这十年间容貌的变化。

    眼看着她从一个稚嫩的女童出落得娇美动人,亭亭玉立。

    一笔一划,无不凝着执笔作画之人满腔的爱意。

    姬乐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她光知道萧彻对颜嘉柔爱逾性命,没想到萧珏对她的爱意也同样深重:“太子殿下……这是,您画的?”

    萧珏“嗯”了一声,视线落在画像上,蓦地柔和下来:“从一开始的兄妹之情、青梅竹马之谊,到她及笄长大后,越来越按捺不下的男女之欲。孤喜欢她,已经有十年了。”

    “你可知道,当初是她口口声声说要嫁给孤,像个小尾巴一样,整日跟在孤的身后,起初孤只当童言无忌,并不敢当真,可架不住她一遍遍在孤的耳边说,有多喜欢孤,长大后一定嫁给孤,这样的话听多了,孤还是当了真。”

    “她喜欢了孤整整十年啊。”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即便在她的及笄礼上,她说的也依然是她终于长大成人了,可以嫁给孤了。既过了及笄,该是长大了,她难道还不能明了自己的心意吗?至少在那个时候,她还是全心全意喜欢孤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萧珏喃喃地道,像是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忽然他猛地抬眼,眸中一片阴翳:“便是那次骊山之行!”

    “一切的一切,便是从那次骊山之行开始。”

    “她不慎被野狐咬了一口,自那以后,便染上一种怪病,这世上唯有萧彻可解。她便不得不与萧彻纠缠在一起,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渐渐变了心。”

    “你虽非兰陵族人,但在贵妃入宫之前便已侍奉在她身侧,你跟了她这么多年,应当清楚兰陵人的手段。嘉柔年纪小,本就没什么定力,第一次男女之事,便遇上兰陵人,会把持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这世上男女之事,由爱生欲,抑或是由欲生爱,不外如是。情与欲本就分不太清,嘉柔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误将身体上的依恋当做真心恋慕,再正常不过,孤不怪她。”

    “孤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帮她治好这个怪病。”

    “只要怪病痊愈,她与萧彻再没了羁绊,她会想起我的好的,届时,自然就会重新回到孤的身边。”

    “孤如今已经找到了治愈那怪病的法子,只可惜嘉柔被萧彻蛊惑,沉溺于男色,竟不肯治那怪病,所以,孤需要姬乐姑娘帮忙。”

    姬乐蹙眉:“我?”

    “是,孤想请姬乐姑

    娘帮孤演一场戏,一场嘉柔看了之后,必会对萧彻死心,愿意治愈怪病的好戏。他二人从此再无羁绊,形同陌路,这应当也是姬乐姑娘乐见其成的,不是吗?”

    她当然乐见其成,甚至巴不得如此,诚然,萧珏的话于她而言,十分具有诱惑力。

    倘若只要答应他的条件,演一出戏,就能将颜嘉柔从萧彻身边赶走,她又怎么会不愿!

    可她到底还是存了几分疑虑,踌躇道:“殿下,您……”

    萧珏却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道:“姬乐姑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孤说了,孤要你做的事,只为嘉柔,绝不涉及朝政争斗,自然也不会对你的心上人做什么。”

    “孤对嘉柔的感情绝不比你对萧彻的少,那本画册,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从来都是她先招惹的孤,孤等了她十年,如今怎么可能放手?”

    “为了她,孤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你也看到了,如今朝堂上的形势于孤而言并不乐观,孤这个太子之位,能坐到几时仍是未知之数,保不齐哪天一觉醒来,废黜的旨意也已经下来了。”

    “只怕这储君之位,孤早晚都要让渡给萧彻。”

    “孤如今也已认清局势了,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这储君之位,他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可孤什么都能割舍,唯独嘉柔不可以。她只能是孤的,孤也只有她了,所以才想请姬乐姑娘帮孤这一个忙。”

    “孤想,姬乐姑娘自小看着三弟长大,就算不论男女之情,只说主仆之谊,以及你二人姐弟间的情分,你也是盼着他好的吧。”

    “三弟跟嘉柔在一起,于他有什么益处呢?嘉柔是个孤女,身后毫无倚仗,且她自幼被我们几个宠坏了,一生骄纵的臭脾气,人又天真单纯,对朝堂上的事一窍不通,有时候却又过分黏人,需要你陪着她,逗她开心。她这种性子,非但于正事上帮不了他一点,反而需要他耗费心神去哄着她,说穿了,便是只会拖他的后腿。”

    “三弟若能跟她断了,娶任何一个贵女,都能省不少力气吧。”

    “孤前几日听贞儿无意间说起说崔令颐找她帮忙,让她想办法助她与萧彻见上一面,她有话想跟他说,她对萧彻的心思,我想姬乐姑娘不会不清楚吧?”

    “倘若三弟能搭上崔家,他便不必这么辛苦了。”

    “姬乐姑娘不必这么看着孤,没错,放在从前,孤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只不过姬乐姑娘也知道,崔令颐喜欢的,从来都是下一任太子,如今萧彻风头无两,取代孤是迟早的事,她本就暗暗爱慕萧彻,苦于崔家嫡女的身份,从小便背负着使命,这才一直按捺心意。如今适逢此等良机,她又怎么会错过?更何况孤坠马重伤,她即便不选萧彻,也不会助孤成事,话说到此处,姬乐姑娘还要怀疑孤吗?”

    “孤说了,孤只想要嘉柔。”

    “萧彻的性子你我都知道,从不会勉强,只要嘉柔死心,提出想要解除羁绊,治好怪病,他不会不答应。”

    “于公于私,姬乐姑娘,你都应该帮孤。”

    姬乐缓缓攥紧了手,眸中隐隐有异光流动。

    眼前仿佛又浮现了红梅树下,萧彻搂着女子暧//。昧调情的画面,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女子满面娇羞地躲入他的怀里。

    那一抹飞上脸颊的胭脂色,竟比她手中的两枝红梅还要艳上三分。

    实在刺眼极了。

    他亲手所植的红梅,从前是何等的爱惜,不过因颜氏的几句撒娇,便一再攀折。

    他如今对她的态度,是一种不计后果的宠溺,几乎是她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他待她的不同了。

    无论是骊山围猎时,颜嘉柔的马儿发狂,他为了救她,不顾性命地策马追入密林,还是离京前际,他为了给她留下足够的解药,放了几乎身上一半的血。

    再到后来,她为了萧珏背叛他,坏了他的计划不说,还害他身陷险境,可不过短短几日,他便忘了教训,颜嘉柔只需掉几滴泪,作态一番,说上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他便又忘记当日所受的伤痛,转头与她和好如初。

    和好之后,更是照旧与她恩爱不疑、如胶似漆。

    辗转难寐的夜里,她也曾翻来覆去想萧彻为何如此,甚至那日终于忍不住当面问出了口。

    得到的回答却只是:“她心性单纯,当日之事,也不过是被人利用,我不怪她,她亦受到了惩罚。”

    原来竟是一味地为她开脱,姬乐一时只觉可笑。

    “殿下当真不怪她吗?即便原谅,居然也能做到心无芥蒂?姬乐实在不明白。”

    萧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渺若尘烟:“我的确不怪她,但确然有那么一刻,我不想再继续。其实与其说恨她,不如说是恨我自己。我纵使万般清醒,也控制不了为她心痛,因她心乱。她一再纠缠,寻死觅活,我也根本毫无办法,只能遂了她的心意。”

    他垂下眼帘,低低地道:“成全她……也成全我自己。”

    “既已选择了原谅,那便自然要和好如初,若还心存芥蒂,那这样的原谅,于她而言,岂非是一种折磨?”

    “我不做这样的事。”

    “是我自己答应原谅的她,路既是我自己选的,自然不关她的事。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也都与人无尤。”

    姬乐闻言只是怔怔地立在原地,良久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

    他喜欢她,而且无药可救、飞蛾扑火一般地喜欢着她。

    这个认知让她后背一阵毛骨悚然。

    他今日可以为她攀折梅枝,为她驾驭疯马,取半身血,这般不计后果,毫无底线,那么明日呢?

    他又会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颜嘉柔留在他身边,始终是个祸害。

    她不但会误了他的大业,更是会害了他。

    萧珏说得对,事到如今,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既有法子让颜嘉柔离开萧彻,何妨一试呢?

    若说她之前对他还有防备之心,可在看了他的那本画册之后,已经去了大半。

    ——萧珏对颜嘉柔,果真是用情至深,那一笔一画,皆蘸满了爱意,这点是骗不了人的。

    那剩下的一半在听他说他坠马之后,崔令颐已经完全弃了他之后,也已经消散了。

    是啊,他如今这个境况,于储君之位已经毫无胜算,他该是已经彻底放弃,不作他想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萧珏,目光定定地道:“太子殿下,倘若殿下真有法子能令二人离心,奴婢愿配合殿下演上一出戏。”

    萧珏闻言缓缓勾唇:“好。”

    第120章 第120章萧彻怎么能这么对她?……

    承欢殿内,颜嘉柔正趴在桌案上侍弄前几日攀折的那两枝红梅,映雪端着一盘雪酪酥走了进来,一边将那盘雪酪酥搁置在桌案上,一边道:“主子,奴婢方才见到姬乐了,她托奴婢带句话给您。”

    颜嘉柔拈起一

    块雪酪酥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雪酪酥入口即化,香甜软糯,好吃极了,她没忍住又吃了一块,但萧彻不许她吃太多甜食,她为了他如今已经收敛了许多,犹犹豫豫地在吃完第三块后,终于还是忍痛不再继续往盘子里拿了。

    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问映雪道:“唔……姬乐?她能有什么话跟我说?”

    映雪道:“说是前几日不小心冲撞了您,想要当面跟您赔礼道歉呢,约您明日申时在避仙亭会面。”

    “避仙亭?是琼华岛西侧那片紫竹林里的‘避仙亭’?早年父皇最爱与贵妃在此处赏花,宫人不敢靠近,私下称作‘避仙亭’,如今贵妃虽已不在,但那里依旧少有人至,十分僻静。”

    “她要道歉怎么不亲自来承欢殿,反而让我去那种地方,我才不去呢。”

    萧彻叫她小兔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胆子比兔子还小,去宫中那种幽僻之所难免有些害怕,她无事才不会去呢,唔,除非是萧彻邀她。

    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泛起薄红。

    她嘟囔道:“嗯……你跟她说,她有什么事,便来承欢殿找我,我不去避仙亭的。”

    映雪道:“奴婢也是这样跟她说的,但她说她为公主准备了一份大礼,非去避仙亭不可观之,还说倘若公主不去,那就是不肯原谅她。”

    “因着与公主不和,她已遭殿下厌弃,倘若公主再不肯原谅她,她迟早会被赶出含光殿的。她自小跟在贵妃身边,早就将贵妃母子视作唯一的主子,贵妃已经仙逝,倘若三殿下也不要她了,那她便不活了。”

    颜嘉柔闻言不禁蹙眉道:“怎么说得这般严重?萧彻待她像是半个家人,自是与别的侍婢不同,怎么会不要她呢,难道是我经常跟他告状,说她的坏话……”

    说着立刻掩住了唇,难免有几分心虚:“映雪……我是不是太坏了……”

    “怎会?主子最是心善,是她老是莫名针对你,以下犯上,若是遇上苛待下人的主子,打死也是有的。”

    “那也太严重了吧……其实说穿了,也不过是些小事,我并不曾放在心上。都是女子么,当不用像对待男子那般计较。我也不想她因我的缘故真出了什么事……”

    颜嘉柔以手托腮,支撑在桌案上,另一只手拨弄着琉璃瓶里斜插着的红梅:“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要约我在避仙亭见面了,贵妃死后,听说只有她被允许时常出入避仙亭侍弄贵妃生前喜爱的花草,期间还种植了一些新品,她邀我过去那里,莫不是见我喜爱红梅,便想赠我一场绚丽花景来作为赔礼?”

    映雪点了点头道:“是了,我正想跟主子您说呢,她找我传话的时候特地说了,如今正值冬日,宫中许多地方的花草都已经开败了,但避仙亭四周有玉澜池环绕,里面的花卉被温泉水浸养着,常年花开不败,公主若喜欢花,万不可错过此等盛景。”

    颜嘉柔眼睛一亮:“果然被我猜中了!既是如此,我看她也是诚心赔礼道歉,我若不去,倒有些小心眼了,还是去一趟吧!”

    颜嘉柔本想带映雪一起去,可次日映雪不知为何脸上起了红疹,她不惯带旁人出门,便一人独自赴约了。

    申时天光大亮,去避仙亭倒也没什么。虽则偏僻,可那里还有姬乐在等她,也不算只她一人。

    ——

    入了琼华岛后,往前继续走,很快便到了紫竹林,竹叶细密蔽日,风过时沙沙作响,衬得周遭更为静谧。

    竹林的尽头,便是避仙亭。

    她正要出林,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的动静。

    几乎与此同时,从避仙亭中传出一道人声。

    周遭静谧,人声便显得更为突兀,清晰入耳——

    “你亲手为我所植的红梅,为何要攀折给那贱人?”

    是姬乐的声音,她果然早就在避仙亭等候她了!

    这般守时,倒确实有几分诚心。

    颜嘉柔心中已经原谅了她大半,正要现身与她打招呼,却后知后觉察出几分不对:她说“你亲手为我所植的红梅,为何要攀折给那贱人?”,攀折红梅?怎么这般耳熟?莫不是在说她?可她不是来同她道歉言和的吗,为什么要骂她?

    而且如果她真的是在骂她,那与她对话之人……

    她猛地抬起了头。

    目光所及,却只见到姬乐,站在她对面之人隐在亭柱后,她只能窥见他的一角锦袍,是雨过天青色,隐隐有几分眼熟。

    不知为何,忽然心慌得厉害,她迫切想要去求证什么,刚要上前,姬乐对面之人却忽然开了口:“不过是怕她跟我闹,听着烦罢了。一个傻子而已,你与她计较什么。”

    嗓音如幽泉过涧,玉石相击,极为清冽动听。

    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

    那是……萧彻的声音!

    颜嘉柔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捂住了嘴。

    萧彻竟在醉仙亭这等僻静之所与姬乐幽会!

    两人是什么关系?而且提及她时,他说她“不过是一个傻子”,语气全不似平时的玩笑,而是一种显见的鄙夷与不屑。

    嘉柔咬紧了唇瓣,心底涌上万分的难过。

    她一直以为她虽然不聪明,但萧彻并不介意,还是很喜欢她。

    可原来……他……他竟这般看不起她么……

    那他从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他说他只喜欢她一个,他会永远喜欢她……既然如此,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和姬乐一起?!

    她有心想立刻上前问个清楚,但又自虐一般,忍不住想继续往下听,正踌躇间,见姬乐颇为幽怨地道:“是么,可我总觉得,你对她实在过分宠爱了一些,只是做戏而已,用得着这样么?也不怕我怕吃醋。”

    “不如此,怎么将她从萧珏身边骗过来呢?”

    “都说了不过一个傻子而已,你吃她的什么醋,姬乐姐姐从小照顾我长大,我和你的情分,又岂是她可以比拟的?”

    姬乐脸上这才浮上笑意,转而却又嗔道:“那你何时才能够与她断了,每日见你与她卿卿我我,我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快了,等我登上储君之位,她再无用处之后,我自然会把她一脚踢开。”

    “真的么?虽则她蠢笨不堪,但确实貌美娇憨,你真舍得?”

    “再如何不舍得,也不及姬乐姐姐来得重要啊。”

    “何况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件工具,一件用来报复萧珏、让他痛苦颓废的工具而已,我对她毫无真心,有的只是利用。”

    “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忘了我当初接近她的目的了么?我知道萧珏喜欢她,将她视作此生最重要的人,若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他势必颓废懊丧,失去斗志,抑或是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智之举,而无论是哪一种,都与我夺嫡争储,有着莫大裨益。”

    “再者颜嘉柔此人,从小与我不对付,明明我和萧珏都是她的兄长,可她却只对他有好脸色,每年我的生辰,她不是忘了便是敷衍至极,随便拿个物件就当做生辰贺礼,待我还不如宫中的下人。我便是恨她恼她,与她积怨已久,一直想找个机会狠狠报复她。”

    “老天有眼,居然安排了一只灵狐帮我,让她身染怪病,非我的精血不能缓解身上的躁动,这就给了我一个接近她的契机,后来我才发现她原来吃软吃硬,只要稍稍说几句甜言蜜语,编几个海誓山盟的诺言,她便信以为真,欢喜得不得了。”

    “兰陵人于男女情事上向来极具天赋,最擅调情勾引,她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如何把持得住?尤其是经历情事之后,食髓知味,自然愈发离不开我,对我一日比一日更为迷恋。前不久我故意说不要她,她还死乞白赖地来求我,玩些寻死觅活的把戏,为了和我在一起,连女儿家的脸面都不要了——你说,她得有多喜欢我啊。”

    “呵,她越是如此,我心中越是觉得快意。”

    “不是最讨厌我,最看不上我吗?后来还不是乖乖地在床上给我草,我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乖得不得了,这般前后反差,实在解气。”

    “如今我报复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的身子我也玩腻了,只差萧珏被废黜,等我坐上储君之位后,她再没了利用价值,届时我自然将她一脚踢开,眼下你还是多忍耐一些吧,往后我们有的是机会亲近,又何必拘泥于一时呢。”

    “那好吧,小彻,我总是信你的。”姬乐说着伏靠在对面之人的怀里,与他道:“只是那日攀折红梅之事

    实在让我生气,那红梅可是我们的定情之树,竟然让那贱蹄子攀折了……原本你我该依偎在一起共赏红梅才是,如今我却是看到那株红梅便生气,便罚你同我共赏这避仙亭的奇珍异卉吧。虽是冬日,这里的景色却更胜春光呢。”

    “好,”男人环上她的身子,柔声道:“自然都听姬乐姐姐的。”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恩爱画面。

    颜嘉柔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只觉心脏牵扯般的疼,像是要被狠狠拽出胸腔,又像是刺入了一柄带刺的匕首,来回绞弄,直至血肉模糊,痛不欲生。

    好疼啊,真的好疼,怎么会这么疼呢?

    她从没有过这种感受,她无措而彷徨,呆呆地立在原地。

    在还未完全参透情爱之事的年纪,便被上了这样血淋淋的一课。

    实在残忍。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抬手,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眼前仿佛又浮现了萧彻的那一张脸,依旧俊美蛊人,诉说着动听的情话。

    然而她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已经渐渐看不清他了。

    是啊,她好像,从未看清过他……

    “萧彻,”她轻声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要说这样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我听了,会很难过?”

    可没有人能够回答她,他正怀抱着姬乐,柔声地安慰着她,就像他从前待她的那样。

    他抱了别的女人……好脏……

    许是难过到了极点,又或许是这个认知带给了她莫大的刺激,她竟隐隐作呕。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萧彻对她的喜欢,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满嘴谎话,没有一句是真,全都是骗人的!

    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报复她,将她当做一件工具,一样玩物,可笑在今天之前,她还一直以为他有多喜欢她。

    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她竟也丝毫不觉得疼。

    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像是反应过来,死死地盯着前方。

    心痛难过到了极点之后,便是疯狂反扑的愤怒与不甘。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对她?!

    她要当面问个清楚!他欠她的,她倒是要问问他怎么还!

    可正要上前,身后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她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