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惦念我就念着她……
尘封近五个月的西境驿馆正门,终于缓缓打开。
谁料这驿馆外头围了层层叠叠的百姓,等着看这云想公主心心念念的男人长个什么模样。
秦隽刚出现在门口,围观之人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品头论足。
“这晟国的男子,个子虽然高,可脸长得和女人一般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公主喜欢他什么?”
“骨瘦如柴,也不知道能不能拉得动弓。”
“晟国的男子多好读书当官,只怕是个书呆子。”
秦隽前脚刚踏出驿馆门,背后便听到这些西境百姓诋毁人的话,也只能是装的听不懂。
吴番觉得有些奇怪开口问道,“秦尚书,他们可是在夸你?怎的眼神如此奇怪?”
秦隽笑了笑,不置可否。吴番便知晓这不是什么好话,只是人在屋檐下罢了,两人正欲向前走的时候,一人将揉成团的女子粉色下裙砸到了秦隽跟前。
有人在人群中吼了一句,“来和亲的晟国探花,生的如此细皮嫩肉何不穿上女装给我们瞧瞧。”
众人哄笑一堂。
吴番怒不可遏,他虽然听不太懂西境语,可他看的懂那丢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他打算揪住那个人,“士可杀不可辱!”秦隽伸出左臂挡住了他。
“如此奇耻大辱,斐然!”吴番目眦欲裂,可秦隽只是摇摇头,而后向围观的一个猎户老叟借了弓箭。
众人仍旧在嗤笑,只有借弓箭给他的那位老叟神色惊讶,因为他看见了秦隽手上的茧,这样的茧只有常年累月联系射箭的人才会留下。
只见秦隽用箭簇将那裙子挑起,开弓引箭,一气呵成。
“咻”。
箭从那人头上飞过,插到对街的围墙里。
那男子正要继续侮辱秦隽射艺不精还要逞强。
谁知,还没来得及出声那粉色下裙就盖到了他头上。
西境围观众人瞠目结舌。
秦隽恭敬的将弓箭还给借他的猎户老叟。
秦隽、吴番二人继续向前走去。
“娘子,你小心些,风筝不要了,你快下来会摔伤的……”
一个青年着急的抬头看着上面捡风筝的女子。
随风扬起的柳丝,让秦隽也想起了一件似曾相识的事情。
彼时,他还是宋凌霜的教习先生,也是初春时节。
一日晌午,他阖眼小憩,听到了小桃的惊呼声,连忙赶了出来。
微雨,只见宋凌霜趴在梨花树梢上,不上不下的颇为尴尬。
秦隽在梨花树下朗声道,“宋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很危险,快下来。”
“秦隽你先别教训我,我就是想看看今日你教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注)是不是骗人的。”
“可我没教宋小姐趴在树上看。”秦隽有些不解。
“秦隽,我要是能下去不是早下去了吗……”
“小桃,去搬梯子。”秦隽冷声说道,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宋凌霜和小桃微微愣了一下。
聪明如他,早就识破了宋凌霜与小桃的诡计。
宋凌霜撅起了小嘴,嘟嘟囔囔,“还是……不要了……被我爹知道会打我的,我自己下来……”
秦隽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正欲转头离开的时候,听到了枝桠断裂的声音。
回头就看见一袭绿衣的宋凌霜已经坠到了半空。
秦隽一个箭步,接住了她,可重心不稳两人还是一起摔到了草地上。
一朵朵的梨花从树上飘落,落英缤纷,太应景了。
两人摔的很近,宋凌霜眼睛亮亮的看了眼秦隽,笑的露出了梨涡。
“秦隽你看……”
秦隽却连忙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过了身。
“宋小姐看到了就回去上课了。”
宋凌霜却拔起了一把草丢向了秦隽,然后不甘不愿的起身,跟在秦隽身后拳打脚踢,其实他都用余光瞥见了。
回忆戛然而止,秦隽的眼神有些幽远。
吴番瞧见秦隽的神情,不禁调侃道,“秦大人可是感怀自己年少时啊?”
“吴大人慧眼,若非遇见她,我的年少怕是无半分炙热亦也无半点欢愉。”
他和吴番继续往前走,釜昌城确比兆京繁盛许多,甚至连百姓都富足许多。
秦隽和吴番走进一家布匹店,掌柜一看他们是外邦人就开始赶人,说这是西境的技艺秘法绝不外传。
他们又去了一家食肆,虽然没下逐客令,可也没什么两样,要什么没什么。
吴番有些气馁,这样就算能活着回去能带回大晟什么呢
秦隽却忽然来了兴致,“我们来的路上共有一十五家棋馆,吴大人,我把他们都挑了何如?”
吴番连连点头,毕竟吃了那么多闭门羹,总得找回些颜面。
起初棋馆是不放他们进去的,秦隽见那棋馆挂着他那日在奕棋大会的棋局,用西境话自我介绍道,“在下,大晟国秦隽。”
下棋的,没下棋的都转过来打量他,确如传闻一般,容貌英俊,温文尔雅,身长玉立。
一个棋士将他邀了进去,然后恭敬的将他送了出来。
就这样挑完了一十五家棋馆,刚好到晚膳。
等到他和吴番回到驿馆的时候,云想已经在他的房间等了许久了。
秦隽眉头微蹙,也不关门。
“公主,请回吧。”
“刚你不在的时候,我在你房里转了几圈,发现你真是个很无趣的人。”
“外臣本就是个无趣的人,公主此刻发现还不算晚。”
“金铃!锁门!”
云想的丫鬟从外面将门锁上了。
“秦隽,本公主没空同你玩猫抓耗子的游戏,我点了欢情香,今日你注定是我的。”
秦隽冷笑了一声,这可把云想给惊着了。
“怎么了?难道你想这天很久了吗?如此开心?你们晟人真是矜持。”
这药量加了三倍,今日你……
秦隽颇为自嘲的打断了云想,“公主,我曾不想恋上她,试过比这烈性百倍的欢情药来稳固心智。这种程度的药对我,没有用。”
“你骗人!我给人试过,是有用的!”
云想要靠近秦隽,秦隽就站在那岿然不动,神色冷漠。
他的眼眸中尽是不屑和不解之情,尖锐似冰锥深深的戳中了云想的自尊心。
“你不能这样看我!秦隽我是真的喜欢你。”
云想说着说着有些哽咽,“你一定是没有真心实意爱过人,真的喜欢人如何能不想占有呢?”
“今日公主非要问个明白,外臣就同公主说个清楚。若不是公主指名让我前来,想要占有我,我与她已是结发夫妻,我日日为她描眉,她日日围在我身边,岁月静好。公主曾问过我,为何要延年益寿,皆因我长她五岁有余,我想长长久久的伴着她。公主可知道,她将清白看的有多重,她分娩时性命之危会远高于常人,若我不离开兆京这些都不会发生,能做到不恨公主,已是秦某此生最大的修养,此生绝无可能爱上公主。”
一提到他的箐箐,他就心如刀割,情难自已,泪难以自制的从眼眶滑出。
“你既百般不愿可以自戕,可以抗旨,可以半路逃跑。”
秦隽哭着,笑了出来,有些疯魔。
“陛下拿利剑悬在她的头顶上,公主告诉我如何能不来?秦某愚钝,求公主赐教。”
“秦隽,她嫁人了,还嫁的很好,说不定命数如此……”
“好一个命数如此,我早就知道林崇意是她的命定夫君,那又如何?我爱她,她未嫁时我爱她,她嫁人时,
我也爱她,她做人母亲了,我还爱她,我就念着她,爱着她,了此残生不可以吗?”
“秦隽,她配不上你,她……就是一个小官的女儿,你有宏图伟略的,我从你的棋中可以看的出来……我们西境的驸马和你们大晟不同,你可以当官做宰的。”
“公主,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与她初识时,不过是一个一贫如洗的举子,而她是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她曾为了我,将她的纤纤玉指在寒天腊月放在冷水中,故意生出冻疮,为的是治好我满手的冻疮,我知晓此事后只觉愧悔无地,她如此一心爱我,我如何能不爱她。”
“你就是把天都说破,我也不会放你回去的,你注定只能是我云想的驸马!金铃!开门!我们走!”
云想走后,秦隽发现宋凌霜为他绣的靠近胸口的竹叶不知何时弄脏了。
他小心翼翼的摩挲着,发现触感有些不对,这衣服是有内袋的。
秦隽将衣服脱下,原来内袋中藏了只小小的锦囊,那锦囊很香,是箐箐身上独有的香味。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锦囊,里面装着一只二人墨发编织的同心结,他轻轻的触碰着,箐箐是何时绞下他头发的?他为何没有印象。
“原来不止我将你视为结发妻子,你也将我视为结发夫君啊,我真笨怎的现在才发现呢?”
“箐箐,你好吗?林崇意……他对你好吗?”秦隽再次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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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林崇意请傅寄月出面,棠梨阁的事情办的很顺利。
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地契和房契,钥匙,庖厨们的契约都送到了宋凌霜手中。
宋凌霜看着自己的产业,别提有多开心了。
“真乃兵贵神速。”
笋笋这时候也动了两下。
“笋笋,娘亲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娘亲会好好赚钱给你攒家底的。”眼中尽是财迷和得意之色。
“小桃,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崇意似乎很忙的样子,每天回来都风尘仆仆的。”
“什么风尘仆仆?”林崇意话只听到了一半,轻轻推开门,看着宋凌霜和小桃略有些疑惑。
“我说你最近似乎很忙,感觉总是见不到人。”
林崇意嘴角有藏不住的笑,可他不敢问宋凌霜是否惦念他。
他怕自己开口后宋凌霜情怯便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了。
“你笑什么?”
“没有,今日去郊外大营比试了一番,所向披靡。”
宋凌霜向来不喜欢听如此自满的话,“笋笋,听到了吗?我们以后不要同父亲一样狂妄自大,我们要谦逊有礼。”
林崇意蹲在宋凌霜身边,用指尖轻触宋凌霜高高隆起的腹部。
“凌霜,此言差矣,若是我们林家的儿郎不能所向披靡,如何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呢?”
笋笋很是激动,踢了宋凌霜好几下。
“笋笋你偏心,娘亲和你说了一下午的话都不理我,你父亲一回来,你就如此开心。”
“自然,笋笋喜欢父亲,父亲也爱笋笋。”
宋凌霜有些想流泪,她常常想,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好事,才能碰到林崇意吧。
“凌霜。”
“嗯?”
林崇意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凌霜,“我那日在孤山寺发的誓,我都会做到的。”
“我信你的。”
第32章 第32章赐名陛下约莫是……
大晟皇宫御书房
午膳后,昭帝在与林崇意对弈,两人已是手谈了第八局。
林崇意的棋艺不算上佳,昭帝却是个中高手,原本很快就会结束的棋局,昭帝总是刻意将时间拉的很长。
昭帝拨弄着手中的白子,“意儿转眼都要做父亲了。昭帝顿了顿,“蒋院正回禀,宋氏腹中怀的应是个儿郎。”
“回陛下,崇意已经一十七岁了,冠礼后该去边境为国效力了,孩儿是男是女都好,崇意都欢喜。”林崇意面带笑意的又落下了一子。
昭帝嘴角撇了撇,又是一个没留后手的子。
“朕从未打算让你去边境,非要去,你得留下自己的血脉才行。”
昭帝毫不掩饰对林崇意的偏爱,林崇意自幼就是他一手教养出来的,他虽是帝王,也是林崇意的舅父。
每每林崇意提及要去戍边,昭帝总是推脱,林崇意也颇感无奈。
见时机成熟,林崇意随即转移话题道,“陛下,崇意近日翻阅了许多典籍,给孩子取了几个名,斗胆请陛下过目。”
昭帝摇摇头拒绝道,“意儿,旁的事便罢了,此事万万不可。”
昭帝甚少拒绝林崇意,或许是瞥见林崇意眼中那一丝失落的神色,昭帝点名利害道,“朕若是许诺了名讳,那孩子林氏长子嫡孙的位份就落定了,你将来有了自己的骨血,如何能承袭爵位?况且御医同我禀报,宋氏怕是以后子嗣艰难,意儿应当早做筹谋打算。”
闻言,林崇意放下棋子,撩袍跪地朝昭帝行了大礼。
早在林崇意年少时,昭帝就许了他殿前免跪的特权,可林崇意永远礼数周全。
“陛下疼爱崇意,崇意明白。可崇意曾立下重誓,愿将孩儿视如己出,那他便是崇意的亲生孩儿……”
“糊涂!你可知……”昭帝本想将他扶起,可听他此番话有些生气,将手又收了回去,欲言又止。
“陛下曾教过崇意‘人不独子其子’,起初崇意并不理解,世上怎会有如此宽宏大爱之人。直至一日我观贠王对我投来艳羡的目光,方才恍然大悟,陛下对我便是这般。父亲他常年戍边,母亲对我颇为溺爱,倘若不是陛下一手悉心栽培偏爱,崇意不会有今日这般文武双全、赤诚坦荡。”
昭帝眼睛有些湿润,他的确是将林崇意视作亲子的,甚至超过对亲生孩儿的喜爱。
昭帝高深莫测的心机手段,阴谋诡计都不曾让林崇意沾染分毫,怕损了他的赤子之心。亲授他的皆是圣贤书、君子行,悉心培养出了如此光明磊落的骄人儿郎,他一直是昭帝的骄傲。
只是他的这颗赤子心,如何能经得起这世上的乌烟瘴气,尔虞我诈。
昭帝颇有些神伤,反思是不是不该将林崇意教的这般单纯炙热。
御书房内陷入了久久沉默。
林崇意再次开口,据理力争道,“陛下,若有一日,崇意马革裹尸还,这孩子名为嫡长子却没有爵位,势必会引起猜忌纷争,届时凌霜同孩子势孤力弱,崇意如何能含笑九泉。若是我与凌霜有缘分拥有自己的血脉,即便是个姑娘也可让她上战场挣军功,做女将军,为陛下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指着祖宗福荫算什么林家的血脉。”
昭帝将林崇意扶起,神色缓和许多。
“意儿这是说服不了你母亲来说服朕。”
昭帝叹了口气道,“罢了,若宋氏真能为你诞下血脉,朕自然有法子给他爵位,你别整日马革裹尸挂在嘴边,朕没同意你去,你休要动别的念头。”
林崇意从袖中抽出了帖子,双手奉给昭帝。
昭帝打开后会心一笑,上面写了几个名字,都是寓意极好的名字。
“林屾,此名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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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霜正在尝着棠梨阁的新品,林崇意轻轻推门而入,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崇意,今天有什么好事吗?你笑的如此灿烂!”
“陛下给笋笋赐名了,圣旨等笋笋满月便会到。”
宋凌霜微微张开了嘴,可是觉得这样神情有些不太聪明,立马合上了嘴。
“陛下不是知道笋笋他……”
“陛下言而有信。”
“是什么名字?你列了好几十个,我都没认真看。”
“屾,这
样写。“林崇意蹲在地上,写在宋凌霜的掌心。
见到这两个并立的山字,宋凌霜心中百感交集。
笋笋的名字他是极为用心的,常言道,父如山岳,为子女遮风挡雨,而笋笋有两个父亲,自然身前是两座山。
宋凌霜估计陛下约莫是要提醒她,莫要忘记林崇意对她恩深义重。
“这个字怎么读呀?我都不识得。”
“同爱之深的深一个读音。”
林崇意的指尖轻轻碰触宋凌霜的小腹,“笋笋,父亲为你选的名字你喜欢吗?”
宋凌霜的小腹像波浪般起伏,“看来笋笋是非常喜欢呢。”
“凌霜,你呢?你喜欢吗?”
宋凌霜微笑着点头,林崇意在国子监读的书,启蒙是陛下做的老师,自然才学出众,她是很满意的。
“凌霜,还有一事……吕神医他受了重伤,现下在回京的路上,所以你生产时能来的只有御医们和江仵作。”
宋凌霜露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崇意,我不相信御医,我只相信你和江姑娘。”
林崇意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打算明日去找老太君,老太君家与郑尚书家颇有渊源,借江姑娘三五日来如意轩,应当不是难事。”
“崇意,我明日也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自然可以,明日会阿冗叔远远的跟着你,你同小桃一起,我寻完太君便去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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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未出门,宋凌霜撩开了车帘,看着这烟火气她就觉得很安心。
宋凌霜瞥见了卖冰糖葫芦的商贩,示意车夫停车。
小桃搀扶着她下了车。
宋凌霜笑盈盈的说到,“老伯,拿五根冰糖葫芦,小桃给钱。”
“好久不见你了,孕妇可不兴吃这个。”
“我不吃山楂,就舔两口蜜糖。”
“时间过的真快,小姑娘那时买两根糖葫芦还要一根签子。”
忽的宋凌霜笑容一滞,眼睛瞬间起了雾气。
她转过身去不让旁人察觉,等上了马车,她眼眶红红的。
“夫人……”
宋凌霜扯了一个笑容,“小桃,我没事的。”
到了棠梨阁,宋凌霜用钥匙打开了门。
“小桃,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她还是走到秦隽和她那日坐过的桌前,手指就按在桌角上,指尖发白。
眼泪一颗一颗砸到了木制的桌上。
宋凌霜无声的啜泣着,哭到大脑发蒙时回忆起了一段往事。
那是秦隽来当教习先生的第二日还是第三日,她有些记不清了。
明明是春日,秦隽却那样的冷冰冰,吐出的每一个字感觉都带了冰碴子。
她思前想后考虑如何同他热络起来。
话本子里总说,寒门举子总是可怜,吃不饱,穿不暖,要头悬梁,锥刺股,那吃点甜的他会不会好一点呢?
“小桃,我们的体己钱还有多少呀。”
“小姐,只有五个铜板了。”
隔日宋凌霜就和小桃去街上买糖葫芦。
“老伯,五个铜板可以买三根吗?”宋凌霜是鼓着勇气开口的,她一个官家小姐也是要点面子的。
“小姐,这可不行,我们赚的是辛苦钱。”
那怎么办呢?
她一根,小桃一根,秦隽也要的。
宋凌霜从前吃的时候从来没数过上面有几个红果子,今日捉襟见肘发现一串糖葫芦有六个红果子,她摊出了可爱的小手算了一回,摇了摇头。
她算数自幼就不太好,又算了一遍,灵机一动,睁着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同商贩说,“老伯,我要两根,你给我根签子吧,我下次还会来的。”
那商贩摇了摇头,还是给了她签子。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和小桃捣鼓,将两串一十二个红果子一个个拆下来,挑出最大最红的果子,串了一串给秦隽。
“秦隽,给你。”
“给我?”
秦隽低下了头,眼神晦暗不明,似笑非笑。
随即又抬头回复道,“宋小姐,秦某不食甜食。”
宋凌霜被秦隽拒绝,内心溢满酸涩之情,有被拒绝的不甘心,更多的是失落,她笃定秦隽是不喜欢她的,眼泪就含在眼眶中,酸酸胀胀的。
“宋小姐,是秦某自身的问题,与你无关,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上课吧。”
“秦隽你不要误会我,我没有不诚实,只是……我爹给我的体己钱不够,所以我们才把两根糖葫芦拆成三根的,我没吃过的。”
宋凌霜当时手在不停的绞着帕子,她当时固执的认为,是秦隽发现了糖葫芦颗数少了,认定是她们偷吃了才拒绝的。
秦隽眼眸微动,同他解释道,“宋小姐,秦某幼时认定嘴甜了会忘记心里的苦,便没有吃甜食的想法;认定天寒薄衣能锻炼人的意志,便一直穿的少,其实都是为穷苦找的理由罢了,可断了妄念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宋凌霜记得很清楚,那日秦隽教的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注)。
他的一字一句言犹在耳,可回忆却渐渐被泪水晕染,像水墨画一样散去了。
她从回忆中晃过神来,这空空荡荡的棠梨阁里,再也不会有秦隽了。
宋凌霜坐在了当日秦隽坐的地方,她也不顾厚厚的尘埃,就这样趴在桌子上,脸贴着桌面喃喃自语。
“秦隽,你活着吗?”
“我有些想你了。”
“你怎的一次都没来我梦中呢?”
“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她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林崇意来寻她的时候,看到满桌的湿过的痕迹,还有她脸上的泪痕,只觉得心疼。
他轻轻把她打横抱起,宋凌霜却醒了。
“崇意,你来了啊,我……对不起……”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会憋坏的。”
“可以吗?”
“可以,你喝点水再哭。”
“我想去醉心湖。”
“好。”
她与林崇意两人并立走在湖堤上,醉心湖面被春风吹起了千层涟漪,波光粼粼。
宋凌霜自嘲道,“我刚很想到这里大哭一场,可真来却哭不出来了。”
吹着微风,林崇意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林崇意望向了湖心亭,“其实去年八月初二晚,你的绝妙舞姿我也看见了。”
“怎么会?”宋凌霜有些惊讶。
“这离三哥的湖蓝亭很近,那日行到此处,霜月驹不肯前行,我以为是它受伤了便停了下来,恰好见到了你的舞姿。”
“你在哪里看的?”宋凌霜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我就站在这看的,看到你不慎跌进藕花池中成了小泥人,看到秦隽毫不犹疑跳入湖中把你抱起,你们两情相悦的模样,当真羡煞旁人。”
宋凌霜总感觉那日除了秦隽明明一个人都没有的。
林崇意只是笑笑,拍了拍宋凌霜的小脑袋,清风霁月,眼底没有半分悲戚神色,反而闪着些光芒。
他心中自勉,“林崇意,迟早她心中眼中也只会有你一人的。”
见宋凌霜心绪平复许多,他逗趣道,“夫人,该回如意轩吃点心了。”
林崇意将手抬在她身前,示意给她搀扶。
宋凌霜破涕为笑,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随后将手搭在了林崇意的臂上,搀着他回家。
第33章 第33章交易宋凌霜越来……
一回到如意轩,林崇意立刻吩咐小厨房煮了蛋,准备一些可口的菜肴。
随后他将剥了壳的鸡蛋放在手腕试了试温度,合适后轻轻放在宋凌霜的眼皮上来回滚动。
看她的眼睛肿成这样,担心道,“凌霜,我听嬷嬷说,月子里可不兴得哭,否则以后会迎风流泪的。”
宋凌霜感到眼皮有一丝温热,也有一点疼,皱了皱眉头回答林崇意。
“好。”
林崇意的手顿了顿,“还是太重了吗我轻一些。”
宋凌霜点了点头,林崇意的力道又收了几分,硬是滚了半个时辰才消了肿。宋凌霜缓缓睁开眼,林崇意立刻拿软枕给她垫在腰后让她靠着。
看着林崇意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的模样,宋凌霜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有些难以置信道,“崇意,你当真也是不足月生的吗?”
林崇意颔首表示确认,看着宋凌霜的腹部出神,
回答道,“嗯,老太君说我出生时就像一只小猫一样,月份应当同现在的笋笋差不多。”
“你再同我说说,你是怎么长大的吧。”
“我啊,我出生的时候下了场大雪,母亲说我身子一直很凉,御医看了我说身子不暖和起来会一命呜呼,母亲当时吓得不行。”
“如此惊险啊!”宋凌霜有些担心。
林崇意的眼神有些幽远,“陛下就让嬷嬷把我抱了出去,钦天监说陛下与我八字相合与陛下靠得近就能活过来。”
宋凌霜对钦天监印象极差,小嘴嘟囔道,“钦天监不是骗子吗?”
“监正大人是个得道高人,骗秦隽的不是他。当时陛下就坐在公主府的正厅,将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抱着我,用体暖着我,整整一天一夜,所幸我活了下来。不过这件事,鲜为人知。”
宋凌霜听的目瞪口呆,随即又生出了疑惑,“为何陛下不直接把你塞到衣服里,这样陛下同你不就不用受冻了吗?像这样!”
宋凌霜立刻拿了个枕头比划起来,心想这不是没冻硬挨嘛。
林崇意眉眼含笑,轻声咳嗽了两声,若是不打断,估摸着宋凌霜下一句说的可能就是大不敬的话了。
“陛下当时着的是龙袍,陛下怕折煞我,而且公主府内有地龙,受冻倒是不至于。”
宋凌霜恍然大悟,随即点头如捣蒜,“有道理,然后呢?”
“后来大雪停了,父亲因为那场突来的大雪乘胜追击,将叛乱部族一举歼灭,打了胜仗,封了护国公,陛下高兴就赐了中间的名,意是我父亲很早就定下的,所以唤作崇意。”
“那你小时体弱多病吗?”宋凌霜还是有些担忧,她知道不足月的孩子是很难养的。
林崇意摇摇头,扬起剑眉颇为得意道,“我十二岁就能拉开百石弓,身强力壮。单打独斗的话整个兆京,除了陛下和阿狄、阿冗两位叔叔我打不过,旁的不在话下,包括我父亲。”
“还好,江姑娘不是骗我的,笋笋一定会同你一样平安长大的。”
宋凌霜有些开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随即打了个哈欠。
最近她愈发困得厉害了,春困嘛,多正常。
林崇意却明白不能再拖了,宋凌霜睡着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看来那毒比他们想象都弥漫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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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隔了几日,有人送来了摇篮和小被子,还有拨浪鼓,宋凌霜看着别说有多喜欢了,摇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笋笋也来了兴致,小腹微颤的厉害了些。
春夕在门外禀报,“夫人,宋大人和郭氏还有您家小妹在门外求见。”
宋凌霜眉头微蹙,想说不见的,可转念一想郭氏一定会在外闹,到时候让人看了笑话,总是不能让林崇意难做的。
“春夕姑姑,请他们到偏厅,我随后就到。”
宋凌霜让小桃翻出了一套头面,好像是太后赠的,华贵又不显老,又翻出了一套织金的衣裙,尽数换上了,她今日也要在宋世皓面前摆摆款。
“笋笋,你一会别调皮,要配合娘亲。”
宋凌霜甫一进门,就看宋世皓没好气的看着她,许是没让他们去正厅,有些不高兴,不过如意轩的正厅,向来也是不开的。
“见过父亲、母亲。”宋凌霜就囫囵的行了个礼。
宋世皓眉头微蹙,可也没说什么。
见状宋凌霜就知道,他们两人定是为了宋傲雪来的。
宋凌霜在小桃的搀扶下入了坐,笑意盈盈询问道,“父亲前来,可是有什么用得上女儿的地方?”
“放肆!”宋世皓将茶杯重重的放在几子上。
春夕站在宋凌霜身侧,提醒道,“宋大人,这是在如意轩,请慎言。”
宋世皓收敛了些神色,这春夕十有八九是宫里出来的人,指不定是什么来头。
厅里陷入了沉默,宋凌霜瞥见郭氏又拽了拽宋世皓的衣袖。
“为父今日,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而来,她…”
见春夕在此,宋世皓欲言又止。
“春夕姑姑,烦请去备些点心。”宋凌霜把春夕支开,春夕会意便也告退了。
宋凌霜喝了口水,颇为端庄的做了个请的姿势,“父亲说吧。”
“今日来有两桩事,第一桩是上会你三朝回门时父亲请世子帮忙升迁的事,第二桩是你妹妹的婚事。”
宋凌霜内心发笑,面上波澜不惊。洗耳恭听他们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见宋凌霜没有立刻拒绝,郭氏连忙补充道,“箐箐,上回那庄子的事是母亲欠考虑,今日带上你妹妹同你赔罪,你海量汪涵。刘府的小公子,今年十六了,生的一表人才对你妹妹傲雪也有些意思,只是你妹妹才十二,还得在家养两年,这刘府着急找人结亲,刘夫人就说,要找个值钱的物件当信物,这嫁妆也不能他们相中的那家少,就这个数。”
郭氏竖起了两根手指。
宋世皓定然不会拿不出二百两,所以这个二是两千两。
宋凌霜挑了挑眉,“这事,也不是不能谈。”
此言一出倒是出乎了宋世皓的意料。
宋傲雪也是有些喜出望外,难以置信的问道,“姊姊这是允了?”
宋凌霜揶揄道,“母亲最擅长做交易,女儿待字闺中的时候,深有体会。今日我也和母亲谈一桩交易,我有一幅画圣山水真迹长一十五尺,有价无市,卖了它傲雪的问题可迎刃而解。”
一听是画圣真迹,还是如此长的尺幅,郭氏两眼发出了光。
她听懂了宋凌霜的挖苦之意,却也不以为然,求人被人揶揄几句也是正常的。
郭氏随即问道,“敢问箐箐要何物与之交易?”
宋凌霜眼眸微垂。
“有位故人曾为我绘过一幅《绿梅图》,听闻在父亲母亲手上,我只要那幅图。”
郭氏脸色忽的有些难看,面色慌张。
宋世皓看着郭氏神色有些不对,询问道,“那图你不是拿回来了吗?还给箐箐便是。”
“拿……拿回来了……”郭氏开始结巴。
宋凌霜眉眼含笑,露出了两个很好看的梨涡。
“母亲莫要诓骗于我,他绘画的笔触字迹,真伪我一眼可辨。”
郭氏阖眸思忖了一会,睁开眼道,“箐箐,我也不瞒你了,那画遗失了许久,我去寻过的。当时你父亲有些不高兴,我就找人仿了一幅。其实你十二岁、十三岁的时候他也送过你生辰礼的,那些都还在,也是很精致可爱的物件,我都替你收着的。”
郭氏示意宋世皓帮腔,宋世皓也只是叹了口气。
原来秦隽送给她过生辰礼的,只是她从未收到过。
“母亲,我说的很清楚,我要那幅《绿梅图》,若寻不回,交易便作罢吧。”宋凌霜打算起身,小桃立马准备搀扶。
宋世皓睨了宋凌霜一眼,为官十数载这点把戏他还是看的透的。
“你早知那画遗失了不是吗?现在用画作筏子刁难你的父母?宋凌霜,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女儿,高嫁看不起自己的父母就明说,犯不着讽刺挖苦。”
宋凌霜又坐了下来,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有些自嘲的说道,“父亲,何曾教过我?父亲是同进士出身,可曾教过我诗词歌赋,可曾教过我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是因为在别人府上出了丑,父亲才请了他来教我不是吗,可那时我都十二岁了,学的是不是晚了些?”
宋世皓气的站了起来冷哼一声,皱眉道,“若不是因为你亲生母亲与人私奔,我会意志消沉,被同僚耻笑一蹶不振?”
宋凌霜还是坐着,没有起身。
颇为感慨的回答宋世皓,“父亲,我们都是被她放弃的,为何我要背叛你去爱一个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见宋世皓无言以对,宋凌霜一股脑倾诉了郁结在心的话。
“父亲,幼时我惹出麻烦,您会关切的问我几句长短,为着那几句,我就成日调皮捣蛋,盼着父亲能多
同我说几句话。宋傲雪出生前,您开心喝的酩酊大醉,当时我说不喜欢弟弟妹妹,不是我真的不喜欢她,是我怕仅有的一点点父爱都被抢走,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您只是将年仅四岁的我打个半死,可父亲都没有对我说过,有了弟弟妹妹也会爱我的。”
“宋傲雪出生后,父亲再也没问过我,为何摔到,为何受伤,只要犯了错就是毒打。后来,他来了,我不再奢求这摇尾乞怜的父爱,父亲却又摆起长辈的谱,拆散了我们,您如愿了。如今女儿嫁人了,父亲又为了宋傲雪来求我,可就在这如意轩门口,也是您求我为了宋傲雪嫁给别人,您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呢?我来之前在想,上回在如意轩门口对您说的话重了些,想着您今日要是问问我和孩子近况如何,您说提什么要求我都想想办法,我等到现在,您也还是一句嘘寒问暖都没有。”
宋凌霜很勇敢,这次没有哭鼻子,因为她真的不需要这份可有可无的父爱了。
她又抚了抚腹中的笋笋,朱唇轻启,说出了她想说许多年又未曾启齿的话。
“父亲,我不喜欢吃银鱼,我喜欢的一直是黄鱼。”
宋世皓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如意轩往后我们不会来了,你好自为之。”说完便准备离开。
宋傲雪扑通跪在了地上,抓住了宋世皓的袍子,声泪俱下道,“父亲,不行的父亲。”宋世皓也不理她,径直向前走去。
宋傲雪又跪着挪了过来,小桃挡在宋凌霜身前,深怕宋傲雪又要整幺蛾子。
谁知她只是叩头,“姊姊你帮帮我,我真的很喜欢刘家哥哥的,你帮帮我。”
宋凌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傲雪,你只要有那幅《绿梅图》,姐姐就帮你,一定帮你。”
见宋世皓快踏出门槛,宋凌霜开口,“父亲,您说的第一桩事我很早便让崇意不要办了,一是林家的子孙从来都是自己上沙场挣的军功,怕被人诟病,二是,我觉得父亲现在这样挺好,父亲赋闲许久当真有那样的能力吗?”
宋世皓顿了顿,还是迈出了门槛,郭氏见状立马把宋傲雪也拖走了。
小桃见他们走远,有些忧心。
“夫人,他们会不会打您聘礼的主意啊。”
宋凌霜拍了拍小桃的肩膀,笑着说道,“宽心吧,我爹他不傻,那些聘礼多是御赐、皇家之物,变卖了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可夫人当真有画圣的画作啊?”小桃也是很疑惑,从来没听宋凌霜说过这档子事,难不成是诓骗他们的?
宋凌霜下巴一扬,眼神颇为得意,“当然有,秦隽有两幅,是故去的涂左相赠的,一幅他送给了钦天监正胡大人,一幅赠予了我,还在秦府我没拿来,以后都给笋笋吧。那幅《绿梅图》他们寻不到的,秦隽寻了许久都没能寻回,我爹和郭氏除了拿赝品诓骗我,没有别的方法。”
宋凌霜越来越佩服自己,真是聪明的小脑袋瓜,神机妙算,打发了他们还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真是一举数得。
“夫人,那……生辰礼。”
“不要了,小桃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过生辰。”
宋世皓从未给她庆祝过生辰,她自己也不是很想过,皆因她的生辰是她母亲遗弃她的日子。
即便后来遇见了秦隽、林崇意,问起她的生辰,她也总是笑笑说不喜欢过生辰。
没有娘亲祝福过的生辰,真的毫无意义啊。
在回春和苑的路上,笋笋在腹中动了好一会儿,宋凌霜安慰道,“笋笋你别担心,娘亲会给你过生辰的,一定让你对这个日子充满期待,那是娘亲对你最美好的祝愿。”
第34章 第34章寄明月入V第一……
宋凌霜正用着晚膳,边吃边同小桃夸赞道,“这如意轩的厨子可比家中不知好上几万倍,尤其这鱼羹做的,一星半点儿荤腥味都没有,真是人间美味。”
如意轩的厨子和丫鬟们很是用心,哪一碗菜品宋凌霜多用了,哪一碗没动筷子,他们都了如指掌,总是上的宋凌霜合心意的菜,近日宋凌霜就特别喜爱吃鱼,今日的晚膳就上了一桌子的鱼,鲈鱼、鲑鱼、鲳鱼、黄鱼,看的宋凌霜满心欢喜。
小桃瞧着宋凌霜大快朵颐,心满意足的可爱模样也不自觉欢喜起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你看这摆盘都得花不少心思,真是让人瞧着都食欲大增,夫人可要趁热吃,不然腥味上来了你可吃不消的。”
小桃边说边给她把鱼骨剔了,检查了两三遍没有骨头才给宋凌霜用。
“笋笋,娘亲得多用些鱼,虽说你爹爹很聪慧,可万一随了我可怎么办呢?也不是说娘亲笨,多吃多补嘛……”
一声马嘶打断了她,她识得那是霜月驹的嘶声。
她记得,林崇意同她说是要外出一两日的,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一会房门就被推开,林崇意风尘仆仆回来,将披风一扯丢给了门外随他回来的护卫,合上门,蹲在地上执着宋凌霜的手。
“崇意,你不是说今日有事晚上不回来了吗?”
“岳父大人他们可有为难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宋凌霜见状先让林崇意起来,林崇意摇摇头拒绝了,继续蹲着。
“我身上满是尘土,一会还得赶回城郊大营,来不及沐浴更衣,就这样说吧。”
“崇意,我不是那种一点尘土沾不得的娇小姐,你起来我就同你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宋凌霜拍了拍林崇意肩上的灰,她感到林崇意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心下有些疑惑,担心林崇意是不是受了伤被她不小心触及了伤口疼了。
她正欲开口询问,只见林崇意起身坐到了凳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宋凌霜,看的宋凌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必是没受伤的。
宋凌霜用汤勺给林崇意盛了一碗羹汤,“你边喝我边说啊,今天这鱼汤特别好喝,我喜欢!笋笋也喜欢!”
林崇意眉开眼笑,端起碗一饮而尽。
平日里林崇意用膳很是优雅,这样端起碗就饮羹的情况基本是不会有的,想必是赶时间,宋凌霜瞧出了这一层,长话短说道,“今日他们来是想让我给你吹吹枕边风,提携提携我父亲,帮我妹妹贴补贴补嫁妆。”
林崇意闻言觉得有些好奇,“傲雪才十二岁为何着急许人家?”
宋凌霜耸了耸肩,眉毛一扬,小嘴一噘,两只小手一摊,一副天知道的表情。
“都不是难事,我能做到,他们可有惊扰你和笋笋?”林崇意用指尖轻轻触碰宋凌霜的小腹,笋笋许是睡着了没有动静,便收回了手。
宋凌霜笑着同林崇意说道,“我父亲和郭氏是不会见好就收的,这些事我知晓对你都是易事,可一而再再而三如何使得,我打发了他们,还吐了了吐心中的不快,你不用担心,你相信我!我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很厉害的!”
护卫隔着门提醒道,“世子,该回去了。”
“凌霜,我最迟后日便回来,有急事让阿冗叔传信于我。”他快速起身,大步流星向屋外走去。
“好,小桃,糕点。”宋凌霜从小桃手中接过已经打包好的糕点,让林崇意路上带着吃,起身送他到房门口。
林崇意拾起地上的披风准备自己系上,宋凌霜抓住了林崇意的手。
“让我来。我听太君说,妻子给夫君系上披风,夫君便能平安归来。”
宋凌霜踮脚为林崇意打上了吉祥节,林崇意的眼眸闪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快去罢,莫让他们久等了,我在家里等你。”边说还边将点心递给他。
宋凌霜就这样看着林崇意一步三回头渐渐走远,那红色镶金边的披风随风飘扬摇曳,很是飒爽,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见林崇意,他也是这样的打扮。
宋凌霜仰头倚在房门上叹了口气道,“小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小桃正磕着瓜子,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凌霜。
“我好像很适应小林夫人这个角色。”宋凌霜觉得有些难以
启齿。
小桃走到宋凌霜身边轻声安慰道,“夫人,你的确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抬进门的小林夫人,只因你心中还记挂着秦大人,没有把自己当成小林夫人罢了。”
宋凌霜依旧倚在门上,头却缓缓得低了下来,还带乱了几缕发丝跟着散落,泪珠一滴一滴坠在她的锦衣华服上,情与义的煎熬她无法言说,也无人能够感同身受。
小桃见状拿出帕子为宋凌霜拭去眼泪,“夫人,我听闻娘亲常常流泪的话,孩子也会爱哭的。”
宋凌霜也曾听过这个传闻,立马将眼泪都收了回去。
“笋笋,刚才娘亲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没有哭哦,娘亲最勇敢了!笋笋也要做勇敢的孩子!”
**
京郊大营
林崇意的霜月驹日行千里,出入兆京城畅通无阻,终于在军营晚膳结束前回来了。
营帐中,映着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众人神色也有些凝重。
大营守将鲁将军据实相告,“世子,大营附近确实有北阙人的踪迹,他们生火习惯同我们不同,惯用牛羊粪便极容易分辨,兆京城内应当是出了细作。”
孙副将也补充道,“上回那些抢军粮的百姓也说,他们是在城外听见有位衣着华贵的贵人,说这里有粮仓开仓赈济灾民,他们才敢来的每个人都单独审问过,不像是假话。”
林崇意眉头微蹙,“可有线索?或者是画像?”
鲁将军和孙副将面面相觑,似是有难言之隐一般。
林崇意正色道,“本世子奉陛下密旨前来,二位将军但说无妨。”
孙副将拿出了一张画像,展开在桌上,那上面绘的分明就是傅寄明,傅寄月的胞兄。
三人皆是难以置信,开国功臣、富可敌国的傅侯为何要通敌卖国?
他着实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正在此时,营帐外传来士兵的通报声,“将军!急报!”
三人走出营帐,鲁将军接过纸条,露出了震惊之色,随即将纸条递给林崇意。
纸条上写着,“傅寄明午后卒于城外十里坡。”
林崇意双手紧握拳,“这定然是杀人灭口。”
可杀傅寄明,下一步是为了什么?失了傅寄明,是否北阙在大晟还有别的棋子。
傅寄明无嗣,只有一个夫人俞氏和嫡亲弟弟傅寄月。
事发突然,他们定是冲傅寄月去的。
想通了关窍,林崇意飞身上马,准备回城。
鲁将军立刻阻拦道,“世子三思,切不可意气用事,来人敢杀傅侯必是设好了局。”
“我与三哥情同手足,我若置身事外,那才是让贼人称心如意。”林崇意话罢便策马扬鞭回了兆京。
一路疾驰,刚到傅侯府门口,大理寺已经来人要将傅寄月押走了。
林崇意挡在他们前面,纵身下马。
“敢问傅寄月犯了何罪,大理寺要给他上镣铐?”
为首的大理寺官员振振有词的说道,“傅侯夫人俞氏亲口指认是他杀了傅侯爷,提交了杀人凶器,还请世子不要为了兄弟意气阻碍大理寺办案。”
林崇意嗤笑一声,抽出了林家家传的宝剑,隔空指着那官员说道,“我兄弟未曾认罪,仅凭俞氏嫂子一面之词、一柄凶器,大人便判了我兄弟有罪?未判刑依《大晟律》便是不能上镣铐,给我摘了它!不摘,我亲自砍了!”
林崇意在兆京的名声一向很好,狂悖无礼,桀骜不驯这样的评价很少被用在他身上,众人都快忘了,这是一个他们吃罪不起的人。
大理寺官员也有些面露难色,林崇意手中宝剑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再加上依《大晟律》未判罪是不能给上镣铐的,为首的官员赶忙找补道,“摘了摘了!世子,是陛下下令抓的人,这……您也不要为难下官,傅小公子他武艺高强,万一跑了怎么办?”
林崇意用剑指着那为首的大理寺官员,“听好了,我以性命作保,三哥要是跑了,你尽可以来找林崇意。我现下就进宫,明日去大理寺大牢,倘若瞧见你们对我三哥用刑,本世子自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林崇意收剑回鞘,疾步走到傅寄月身旁。
他瞧见傅寄月满脸疲惫,意兴阑珊,想必傅寄月喊了无数次他“没有”,“冤枉”都没人相信。
傅寄月看到林崇意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好歹还有一个兄弟愿意相信他。
“四弟,有你,三哥这一生值了。”
“三哥,你一定会没事的。”
傅寄月点点头,跟着大理寺的人去了。
可这件事,远远不如林崇意想的乐观。
他在昭帝那边见到了傅寄明与北阙往来书信的铁证,经年累积,有数十封都是在傅侯府的密室中找到的,甚至傅寄明每一次离京的时间都能对的上,证据确凿,傅寄明的的确确是北阙在大晟的线人。
昭帝心知肚明,这是分明有人想动摇大晟国本,想让他在一怒之下草率诛了傅家所有人,待来日查明真相世人便会说昭帝容不下这富可敌国的傅侯府,引得这些开国功臣人人自危。
只是此人论心机智谋与昭帝还是相去甚远,在接到傅寄明死讯的瞬间,昭帝就知道下一招该下在哪了。
林崇意与傅寄月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昭帝也是看在眼里的。
“陛下,寄明兄长如何崇意不知,但崇意求陛下给寄月一条生路。”林崇意俯首向昭帝磕头。
昭帝将跪在地上的林崇意扶起。
“破局之法,朕有,只是看寄月愿不愿意了。”
**
子夜,林崇意一身疲惫回到如意轩,可灯竟然还是亮着的。
宋凌霜见林崇意回来了,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子,正准备起身。
“寄明大哥的事情和三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崇意你去帮三哥,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林崇意神色凝重,“凌霜,此事没有这么简单,眼下只有先保住三哥才行。”
“崇意,傅家真的有很多钱吗?多到唯一继承人是最大的嫌疑人?”宋凌霜不能理解,她相信傅寄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傅家,有大晟五分之一的金矿,产业遍布大晟,说是富可敌国毫不夸张。寄明大哥与北阙有联系,当下看来铁证如山,短期内想要翻案绝无可能。可若是三哥认下是他杀了寄明哥,那他就是大义灭亲,忠君爱国,依旧能保住傅家的产业与爵位,若三哥不认,且不说傅家的万贯家财都会收回,寄明哥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三哥一样要死。”
“崇意,林家是不是有四面免死金牌?我们去求太君拿一面救三哥好不好?要三哥承认他杀了自己的哥哥,他以后要如何面对悠悠众口啊。”
林崇意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凌霜,免死金牌有十不赦,通敌叛国便是其中之一。”
“所以三哥除了认下,并没有别的方法是吗?”宋凌霜也心有不忍。
“是,俞氏嫂子指认完寄月后便自尽了,倘若不是俞氏嫂子咬定是寄月杀人,写了证供,伪造了证据,就连这个方法都难以服众。”林崇意心中很不是滋味,寄明夫妻二人至死都希望保住傅寄月。
宋凌霜握着林崇意的手轻声说,“好的名,坏的名,都是名,只有活着才有沉冤昭雪的一天不是吗?”
三日后,傅寄月承认是他为了保护大晟机密,大义灭亲手刃了傅寄明,朝野哗然。
四兄弟依旧没有放弃为他寻找真相,可傅寄明的死就像一桩悬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第35章 第35章悬一线入V第二……
傅家的事情告一段落后,背后的始作俑者也没有更大的动作,他似乎也在等待什么。
眼下最紧迫的是,宋凌霜即将要生产了,时间就定在明日——四月十六,钦天监算过了是个大吉大利的好日子。
自从饮了催产药后宋凌霜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来走去,没有此前那般云淡风轻。
“怎么办?”
“什么时候生?”
“疼不疼?能不能上点麻沸散?”
诸如此类的问题,她隔不到半个时辰就要问一次,林崇意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一遍一遍耐心给她解释。
次数多了,林崇意也有些紧张。
江成碧打趣道,“夫人莫要太紧张,放松些,催产药我下的份量不重,约莫还有一日才会生产。”
宋凌霜握住了江成碧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江仵作,我真的很怕疼,到时候你喂我一些麻沸散好不好?”
江成碧耐心的同她解释,“麻沸散产妇可饮不得,夫人放心,我会尽量减轻你的痛苦的,那味药我也带来了,我拿给你看。”
江成碧拿出了个红色瓷瓶,晃了晃,宋凌霜这才安了些心。
许是走的久了,宋凌霜也有些疲惫,坐在了床边摩挲着隆起的小腹。
笋笋好像今日格外兴奋的样子,一直在动。
“笋笋,你再期待同娘亲见面吗?”
宋凌霜挥了挥小手,示意林崇意过来,“崇意你听听。”
“嗯?”
“你不听明日可就没机会了,这可是笋笋在我肚子里的最后一天了。”
林崇意连连点头,隔着锦衣将耳朵贴在宋凌霜的小腹上细细聆听,“笋笋,我是父亲,你能听到吗?”
“咚。”还带着点水声。
林崇意眼眸里流露了一丝慈爱之情,他抬眸看着宋凌霜,“凌霜,笋笋知道是我,能感应到我。”
宋凌霜笑道,“笋笋当然知道是父亲,他可喜欢你了,每回你给他念诗词歌赋,他都动的厉害些。”
林崇意又换了一边侧耳倾听。
“笋笋,要好好的,要平安的出生,少让你娘亲吃点苦头好吗?”
“咚。”
宋凌霜瞧着林崇意乐不可支的模样,也很庆幸笋笋能够有他这样的父亲。
可她又有些困了,林崇意正在兴头上,她也不好打断,就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林崇意轻轻摇晃她,“凌霜,该用晚膳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准备起身,就在那瞬间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丝热热的,黏糊糊的,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宋凌霜掀开被子,先是愣了一会,用手摸了一下,是热的血液。
她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在哆嗦。
“崇意……我流血了……”
林崇意看到床上的血也是吓的不轻,立刻请了江成碧过来。
江成碧给她搭了脉,眉头微蹙。
宋凌霜的眼神很惊恐,她抓着江成碧问道,“笋笋……他会不会有事……这么多血。”
“没事,夫人放心,只是笋笋想早些见到你们,他要出生了。”
随着江成碧施针,一盏茶后,宋凌霜腹如刀绞,好疼好疼。
从上腹一直蔓延到盆骨,痛的她浑身片刻间就湿透了。
她从前竟然大放厥词说要替秦隽生好多孩子……
当真是年少无知。
现下看起来,一个就能要了她的命啊。
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泪从眼眶中不断滑出。
“夫人,要准备生产了。”接生嬷嬷告知了她一声。
随后,接生嬷嬷爬到床上将宋凌霜的双腿曲起,固定住她的脚踝,另外两个嬷嬷则是拉起褥子遮住她的下半身。
林崇意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他只得牵住宋凌霜的手。
“夫人,别怕,我在这。”看着宋凌霜如此疼痛,林崇意整个人都快碎了。
“哎呦,我的世子爷,您别在这添乱了快出去吧,产房男子进不得。”那些嬷嬷就这样硬生生把林崇意撵了出去。
接生嬷嬷们喊道,“夫人,用力啊,使劲啊!”
宋凌霜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疼,疼的一点劲都使不上,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急促呼吸使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啊!不行,我生不出来。”宋凌霜苦苦哀求他们,“有没有别的办法啊!”
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
得到的回复只有,“夫人努力”、“夫人使劲”。
宋凌霜此刻领会到何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夫人,你若不用力,老奴们会弄伤您和世孙的。”
“我用了,我很用力了!好疼,我好疼!笋笋,你努努力!你快出来吧!”
“夫人你少说两句话,一会要喊的地方多着呢!”
门外传来林崇意的嘶吼声,“你们滚开,放我进去。”
“世子,您不能进去。”
一堆奴婢嬷嬷挡在门前,林崇意心急如焚准备正欲推开他们,身后却传来了霍老太君的声音。
“意儿,凌霜此刻怕是也不想让你进去,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你同祖母一起在这等着,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崇意,不要进来,我太难看了,啊!”宋凌霜的脸苍白的皱成了一团,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宋凌霜感觉自己就是晕了疼醒,醒了疼晕,循环往复看不到尽头。
江成碧不断给宋凌霜扎针,吊着她的神志,“夫人,你听我的跟着我的口令呼吸,别打岔,否者笋笋会窒息的。”
不可以,笋笋不可以有事的,他在腹中时那样可爱,不能有事。
宋凌霜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又努力一次又一次。
她在心中咒骂道:
“秦隽你个骗子,明明吃了药的,那笋笋哪里来的。”
“陆诚也是个骗子,那药一点用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绝嗣,骗子!都是骗子!”
“我这么疼秦隽还不知道!那不是白疼了吗?”
这些嬷嬷还不让她喊,想到这些伤心处,宋凌霜竟然哭了出来。
接生嬷嬷大喊,“看到孩子的头了。”
就这样宋凌霜不知努力了多少回,终于将笋笋生了出来,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四月十五,亥时,是个儿郎,红彤彤的很小个,哭声也不似足月婴孩那般洪亮。
接生嬷嬷本要把孩子抱给林崇意和老太君讨赏。
可江成碧却将一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宋凌霜身边。
接生嬷嬷只好把门打开报喜。
林崇意和老太君赶忙进来,怕宋凌霜见着风,快步走到床边。
江成碧知道宋凌霜已经快疼死了,赶忙安慰道,“夫人看看这是笋笋,你的儿子,很可爱,夫人你真的很厉害。”
宋凌霜目光呆滞,似乎听不见江成碧的话,也没有看笋笋,江成碧发现宋凌霜有些不对劲。
“世子,看着孩子。”江成碧将孩子塞在林崇意的怀里。
“蜡烛!”小桃赶忙递了蜡烛过去。
江成碧发现,宋凌霜的瞳孔在散开。
她走到了床尾轻轻掀开被褥,整个床榻流满了鲜血,江成碧的手开始颤抖,刚才分明止住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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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隽晚膳后也有些心神不宁,拿出了笔墨纸砚打算写写《清静经》静静屏息凝神。
“秦大人,本公主来了。”云想在外说道。
秦隽吹熄了蜡烛,意为不见。
“秦大人,你若不放我进去,有几个问题我可就在门外问了。”
秦隽懒得理她,映着窗户透入的月光继续默他的《清静经》。
云想接二连三的开始挑衅秦隽。
“秦大人,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秦隽没有回答,
也懒得回答,这种谬论他即使在大晟也听过不少。
“秦大人,难不成你不是男人?”
此言一出,驿馆所有大人都跑了出来,因为今天云想说的,都是晟语不是西境语,这可是有些侮辱人了。
可秦隽还是不回答。
“秦大人,你莫不是有隐疾?我今日带了个巫医,我让她给你瞧瞧?”
这等虎狼之言,读惯了圣贤书的大人们听的面面相觑。
秦隽依旧不理她。
“秦隽,你是聋子吗?”
秦隽客观评价道,“公主的晟语说的挺好。”
云想怒不可遏,“你!我这样羞辱你,你不生气吗?”
“外臣不生气,公主倒是别气坏了,早些回去罢。”
确实,到现在云想已经快被气的七窍生烟了。
巫医朝云想摇了摇头,示意明日再来,可云想坚决不肯。
“秦隽你是负心汉!”
秦隽手中的笔顿了顿,为了顾及云想的面子,秦隽用西境话同云想交谈,自嘲道,“外臣确实是负心汉,可负的不是公主。”
云想知道,秦隽又在想宋凌霜。
“啪。”
侍卫一脚把秦隽的房门踹开,将整间屋子都点亮,还继续燃了云想的香。
秦隽抬了眸看了眼云想,继续抄他的经。
他不屑理解云想为何要做那么多无用功。
“秦隽,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当我的驸马?”
“不当。”声音依旧冷漠而疏离。
见秦隽还在抄经,云想一把抢过他抄的经,撕了个粉碎。
“秦隽,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一直和你做口舌之争。”
秦隽站了起来,准备起身走向床榻,不理会她的言语。
此时,秦隽耳边忽然传来了“嗡嗡”的声音,蛰了他耳朵一下,他也不以为意。
“公主,外臣要就寝了。”
可云想此时却笑了出来。
“秦隽,刚才蛰你的毒虫,叫呼呼虫,就是呼呼大睡的那个呼呼。”
起初秦隽还觉得又是什么唬人的小把戏,可刚走几步,他就感到有些疲惫,看来云想说的不是假话。
秦隽咬破了舌头,用痛感抵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困意。
“此虫没有解药,睡上一天一夜就好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忘情药,巫医十年可就练了这一瓶,你睡醒就会忘了那位宋姑娘。”
第36章 第36章梦相逢入V第三……
云想笑的很开心,早知道就不跟秦隽玩什么你情我愿的游戏,简直就是蹉跎时间,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
反观秦隽苦苦挣扎这铺天而来的困意,他双手紧握拳头,青筋尽显,直到把手心都攥出了血,眼睛充满了血丝,困意仍旧丝毫未减,他看云想已经出现了重影,他摇了摇头,不止视觉,听觉也迟钝了起来。
云想就那样一步又一步的靠近他,秦隽想推开她,却丝毫没有力气,秦隽牙关紧闭,下颌紧绷,不肯服下那颗药。
云想眉毛一挑,捏着那颗药丸颇为讥讽的说道,“谁和你说忘情药是这颗药丸子,是正在燃着的药,这颗丸子只是给你阵痛用的,不过秦尚书铮铮铁骨想必是不需要这玩意儿。”云想将那颗药又攥到了手心里。
既然欢情药不了作用,那就让秦隽从此忘了大晟那位姑娘。
大量吸入忘情药的秦隽,表情万分痛苦。
巫医同云想说过,越是用情深的人,使用忘情药就会越痛越疼,万蚁噬心都只是等闲。
秦隽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用力敲打,让自己清醒过来,可丝毫没有作用。
他只是短暂因痛苦的阖眸一瞬,宋凌霜的音容笑貌竟然开始模糊,消散……
他立即睁开了眼,眼泪止不住的涌出,不是痛,无能为力被强迫忘记她。
“啊!”锥心刺骨的疼痛和头疼欲裂交替折磨着秦隽,抱着头,侧身重重的摔在了地下,疼的在地下打滚,可他不敢闭眼,就这样瞪着眼睛。
“箐箐,我不能忘了你的……不可以的。”
他就这样苦苦撑了半个时辰,眼神和神志竟恢复了一丝清明。
巫医见状惊叹之余赶忙加大了药量,将整瓶药都倒了进去。
“不要,不要,你们不能这样。”秦隽用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云想。
云想也只能狠心背过身不看他,她知道她的幸福近在咫尺了。
猛然加大的药量,让秦隽心好像直接被人剜走了一般,直接疼的昏了过去。
云想吓坏了,“巫医!秦隽怎么了!”
巫医上前把了秦隽的脉,翻了秦隽的眼皮,谄媚的笑着恭喜云想。
“公主,他醒了后就会将他的心爱之人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再给他下情蛊,就能同公主殿下永结同心了。”
云想虽有些担心,可听到她能和秦隽永结同心,她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秦隽在睡梦中挣扎的厉害,即便昏迷嘴里一直呢喃着“箐箐”二字。
可一个时辰后秦隽就那样沉默的昏迷了过去,就和睡着了一般。
云想喜出望外,只要熬到今晚子时,秦隽就是她的了。
**
整个如意轩毫无新生的喜悦之情,宋凌霜出了大红,血流不止,近乎油尽灯枯,眼神空洞,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床顶。
林崇意握着宋凌霜的手开始垂泪。
他是见过死人的,他能感受到宋凌霜的手的温度逐渐在消失,一点一点在变凉,林崇意一直在给她呵气,搓手,保持她手的温度。
林崇意对着宋凌霜乞求道,“凌霜,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笋笋好吗?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他又看向了江成碧,“江姑娘,崇意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可有千年野山参,给夫人塞到嘴里,吊着她的精神!”江成碧还是在给宋凌霜施针,想要止住她的血。
小桃连忙将早就准备好的山参塞到宋凌霜嘴里。
“快把笋笋抱来!快!”林崇意吼道。
不知是笋笋的啼哭声还是那千年山参真的起了作用。
宋凌霜的眼眶中陡然滑出了泪,她觉得周遭很安静。
小桃一直再对她吼些什么,她听不见。
崇意的脸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呢?
还有江姑娘,怎么双手都是血还在给她扎针。
可她真的好困好困啊,她撑不住了。
崇意怎么哭的这样伤心呢,不值得的。
她只看了那孩子一瞬,都没看清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宋凌霜只觉得自己好冷好冷,陷入了一个漆黑的梦境中,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都说,遗愿会被实现。
她的遗愿啊,就是还想见秦隽一面,潇洒的让秦隽忘掉她,好好活着,然后碧落黄泉她该去哪去哪。
“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梦中?”
那是秦隽的声音,她不会听错的。
遗愿真的会被实现的。
“秦隽,是我!”宋凌霜有些雀跃。
“我们相识吗?你的声音…有些熟悉。”
难道秦隽已经死了?喝了孟婆汤,忘了她了?
“说好不会忘了我的,什么沁骨入髓都是骗人的。算了,秦隽,我要死了你忘了也好。”
宋凌霜说着有些委屈起来。
秦隽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身体的每一处都告诉我都告诉我认识你,很喜欢你,可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你同我说说,我们的过往,我再努力想一想……”
秦隽是为了她舍不得过奈何桥吗?
宋凌霜抹黑跌跌撞撞在的梦境中寻找秦隽,亲他一口,他或许能想起来的!
“明明是平地,怎么还会摔跤呢,我真是太笨了。”
她摔了三四跤也没有寻到秦隽,跌坐在漆黑中委屈的哭泣。
“你同我说说话,我来寻你可好?”即便脑海里忘记了她,秦隽还是一如既往的哄着她,那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好。”宋凌霜坐在原地等着秦隽来找她。
秦隽问道,“我们是如何相识的?”
“你曾经是我的先生,我先喜欢的你,你一开始不喜欢我的,后来你说你喜欢我,就提亲了,我们……做过一个月的真夫妻,你想起来了吗?”
宋凌霜脑子也乱糟糟的,他们俩情情爱爱的事情,怎
么可能就这么囫囵几句话说得完,写个话本子也是不够的。
秦隽沉默了一会又问道,“你是我的妻子吗?”
闻此言宋凌霜嚎啕大哭。
含糊不清呜咽说着,“你是负心汉,你退婚了……我嫁给别人了……”
秦隽有些不解,可还是心疼她。
“那你定然吃了很多苦吧,是我不好,我想不起来,可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宋凌霜感觉秦隽就在她附近,她站起来,双手摸黑,扑了个空。
“秦隽,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很疼要碎裂开了。”
声音是从后面传来的,宋凌霜转身一把抱住了他,垫脚吻了他的薄唇,他微微一楞。
“想起来了吗,秦隽。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要好好活着,要回到大晟,我为你留了一个惊喜,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宋凌霜伸出他的小手为秦隽拭去了眼泪,她观秦隽的神色,还是没想起来。
“秦隽,我要走了,能见你最后一面没什么遗憾了。”
“宋凌霜,该上路了。”
从虚空中传来的声音,回荡在这个黑黢黢的梦境里。
宋凌霜决然转身,向前走去。
秦隽听到宋凌霜三字如遭雷击,泪如雨下,与宋凌霜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的浮现在他眼前,无数声“秦隽”从他耳边传来。
那是他的箐箐啊。
秦隽跑着,追上了她,她的身躯就像飞花那样要散去了。
还在对他笑。
秦隽把她搂在了怀里,楼的很紧很紧,他能感受到宋凌霜的身体很冷很冷,连心跳都很微弱。
“箐箐,别回头,跟着我走。”
秦隽拉着宋凌霜一路狂奔。
宋凌霜一边跑一边问,“你想起来了吗?”
“嗯,有人给我下了药,让我忘了你。”
“我刚才本想潇洒的让你忘了我的,可是你真忘了我,我又好生气。”
宋凌霜就跟着他的脚步向前奔跑。
“箐箐,快从这道亮光出去。快…”
“秦隽,你呢?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我要帮你引开他们。”
秦隽吻了她的额头,将她推向了亮光。
睁开眼,她看见了林崇意抓着她的手,泪眼通红,小桃,霍老太君也在,还有刚出生皱巴巴的笋笋。
原来刚才是个梦啊,可是好真实。
宋凌霜气若游丝,问道,“这是我的笋笋吗?是不是抱错了?怎的生的这么丑?”
闻言笋笋大哭,声若洪钟,众人破涕为笑。
江成碧如释重负,跌坐在凳子上,总算是不负秦隽重托。
**
秦隽也睁开了眼,眼泪静静从眼眶中滑落。
“公主,那药还有吗?”
云想觉得有些奇怪,可秦隽的神态真挚的不像说谎。
“我在梦里见到她了,你再燃一回那忘情药,我还能再见她一回。”
巫医摇了摇头,难以置信,此人心志无比坚定,怕是他的爱已深入骨髓了。
秦隽的眼神木然,缓缓道,“公主,你真想让我忘了她,就把我挫骨扬灰了吧。”
“秦隽,我认命了,你不忘了她也可以,我们成亲。只要我们成婚,我就让你去大晟见她一面。”云想已经一再为秦隽降低自己的要求了。
“外臣办不到,公主错爱了。”秦隽无力的勾起了嘴角,笑的很苦。
“秦隽,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巫医眼珠一转,与云想耳语,云想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做座上宾,就当阶下囚。”
秦隽很是坦然,强撑着毫无力气的身体,从床上起身。
伸出了双手,微笑等着镣铐加身。
这一次云想没有心软,真的为他戴了镣铐。
第37章 第37章母子情舐犊情深
笋笋的降生给整个护国将军府带来了久违的喜悦。
毕竟林家的上一个孩子已经是十七年前出生的林崇意了。
为此,霍老太君特意奏请了昭帝,让林袭回来看一眼这珍贵的孙儿。
四月十八清晨,圣旨便到了。
与林崇意此前说的一样,陛下给笋笋赐了名,林屾。昭帝还赏了许多奇珍异宝,特许林袭“回京述职十五日”。
不过这一切,宋凌霜都是在榻上听着林崇意和小桃说的。
因为,她生笋笋时太用力耻骨断了,站不得,坐不得,侧身躺不得。
她也好奇,明明当时疼的都使不上力,怎么可能耻骨会断呢?一定是笋笋的过错。
旁人坐一个月子,她得坐三个月的月子。
月子后,她还得调理落红之症,道阻且长。
好在笋笋出生后,宋凌霜的心情也没有以往那么忧郁了,甚至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宋凌霜猜想可能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她时不时会忍不住侧身查看躺在摇篮里的笋笋,即便被撕扯着疼,看到笋笋她也是心里暖暖的。
她眼中的笋笋很小,因着未足月,眼睛也没有全睁开,就那样眯着,红红的,软软的,真的很像刚出生的小猫。
他小小的手总是握紧拳头,宋凌霜把手指伸过去时,笋笋竟然会抓着她的手指,可爱极了。
夜晚笋笋啼哭时,她也总是醒的比任何人都早,会让小桃帮忙去乳娘那看笋笋的情况,总是要听到小桃说“没事”,她才能安下心来。
好在林崇意一直陪在她身侧,同她说说话和她分享笋笋每一日的变化,宋凌霜便觉得这一百天没有那么难熬了。
每一日,乳娘都会把笋笋抱到宋凌霜身边两个时辰,她不能侧身太久,所以不一会林崇意就把笋笋抱走,宋凌霜平躺一阵,林崇意再把孩子抱回来。
如此循环往复,可又乐此不疲。
这大约就是新生的力量吧。
一日,宋凌霜侧身同笋笋玩耍,说是玩耍其实就是宋凌霜单方面摆弄笋笋,摸摸他的小脚丫,抚抚他脸上的小绒毛,就是这样她也能高兴上半天。
宋凌霜对笋笋是越看越可爱,越看越喜欢,开口问道,“小桃,你觉得笋笋像我吗?”
小桃摇摇头补充道,“那日老太君说世孙和林大将军幼时生的一模一样。”
宋凌霜闻言呆若木鸡。
这儿媳生的孩子像公爹,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不过老太君都七十岁了,兴许是看错了,毕竟这孩子……不是林崇意的,怎么可能像林袭呢?
宋凌霜的好奇劲又上来了,“崇意,公爹……长相如何啊?”
林崇意思索了一阵回答道,“父亲颇为沉默寡言,高大威猛,我与他不太亲近,加之父亲常年戍边,我养在宫中学在国子监,未细细端详过父亲的样貌。上回见父亲还是八年前的中秋,说实话印象有些模糊,算得上英武?但据母亲说,父亲年轻时生的颇为俊俏。”说完林崇意还笑了一下,因为林崇意也觉得母亲是在诓他。
这让宋凌霜心里泛起了嘀咕,“算得上英武”那就是长得不太好,年轻时俊俏,就说明四十多岁就不好看了,再加上林崇意笑的诡异,十有八九是…有些磕碜。
可她和秦隽明明都生的文文弱弱,白白净净,五官精致的不得了,笋笋没有理由生的不好看的。
老太君一定是看错了,爱子心切所以臆想了,她还肯定的点了两下头。
心中默念道,“笋笋,一定要长得像娘亲或者长得像你亲生父亲,要生的好看才能讨到好看的夫人,才能生好看的崽崽……”
不知是不是被宋凌霜念叨的紧,笋笋又哭了起来。
林崇意赶忙抱起笋笋哄道,“笋笋,父亲在不怕不怕。”那襁褓中的小笋笋还没有他的手臂长。
林崇意很疼笋笋,笋笋不哭的时候,他会一直同笋笋说话,眉开眼笑的。
“笋笋,喊父亲,喊父亲。”
“笋笋,要爱娘亲,娘亲生你很辛苦和父亲说,爱娘亲。”
这样的傻话,听得宋凌霜和小桃都捂着嘴笑。
小桃打趣道,“这要是一出生就能喊父亲母亲,我们世孙可就是神童了。”
林崇意就那样抱着笋笋,仿佛不知疲惫一般爱不释手,笑的嘴都合不拢。
“我们笋笋就是神童,将来要考个文武状元,报答辛苦生你的母亲。”
宋凌霜
也被逗乐了,看着林崇意的身影,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此刻抱着笋笋的若是秦隽,他是不是也会对笋笋这般喜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舐犊情深,是不是也对他寄予重望及世间最美好的祝愿。
她别过头去,舒了一口气,凝视着窗外,只见春意盎然,生机无限。
人总要向前看的,为了笋笋,也应该向前看的。
**
云想给秦隽上的镣铐,没几日就让云渊给卸了。
云渊的理由是,一是太过折辱来使,二是影响二人对弈。
云想没有理由,她就是要折辱秦隽,让他知道当阶下囚是什么滋味。
两姐弟因为此事闹得颇为不愉快,于是秦隽的镣铐上了解,解了又拆。
秦隽倒是无所谓,无非就是些皮肉之苦,曲曲一副镣铐折不了他的风骨。
只是此事经肖敬丰添油加醋后,传到了西境太后的耳朵里,太后勃然大怒把秦隽捆进了皇宫。
秦隽跪在西境御书房的青石上,云渊和云想分立两侧,太后端坐在龙椅不怒自威,身旁有一位身量很高的内侍。
“哀家听闻,这晟国的探花郎不但要文采好,人也要长得俊俏。”
太后身旁的内侍会意,走到秦隽面前,用力的将秦隽的下颌抬了起来,左右转动。
秦隽依旧垂眸。
“晟国人,无论男女都是用容貌来蛊惑人心的吗?难怪国势衰微。”太后的语气有些讥讽和不屑。
秦隽抬起了眼眸,直视那高高在上的西境太后。
内侍眼神狠辣直视秦隽,“一介外臣,竟敢直视我西境太后,这眼珠子怕是不想要了……”
秦隽无畏,依旧直视那太后,一眼都不曾瞥那内侍。
秦隽朗声用西境语说道,“外臣来之前,曾受挚友所托,让我问他母亲两句话。”
闻言,太后楞了一会,“秦大人西境话说的不错,问完就让你死个明白。”
太后虽是盛气凌人,可秦隽注意到提到祢通的时候,她的手还是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一问,母亲身体是否康健?二问,母亲是否释怀?”
太后的手不自觉的握紧,攒成了拳头。
“康健?释怀?若不是担心晟国的陛下对他不利,哀家早就发兵攻打晟国了。”
念及此处,太后的情绪有些许激动,“你们晟国永远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美人计,送了个李相思来不够,派你在弈棋大会上迷惑哀家的女儿,弄得想儿对你茶不思饭不想。哀家心疼女儿这才网开一面让你来做驸马,你倒是摆起了谱,来人拖下去凌迟处死!”
肖敬丰蔑视着秦隽,眼中充满了挑衅,眼神十分得意。
禁卫已押住了秦隽。
见状,云想和云渊都跪在地上,向太后恳求道,“母后三思!”
秦隽则是用肩甩开了押他的禁卫,示意他会自己走。
在即将踏出御书房门的时候,秦隽开了口,“知子莫若母,知母亦是子,正因如此祢通才甘愿永留大晟。”
云想疯狂朝秦隽使眼色,“秦隽,你别说了…母后……”
太后嗤笑道,“让他说。”
“四海升平,永无纷争,方是归家之时。这是他最后让我带到的话,外臣带到了。”
话罢秦隽继续向殿外走去,毫无留恋,云淡风轻。
“他的佛修的真好,江山不要了,母后不要了,兄弟姊妹也舍了,为你们晟国人当人质,这样的儿子我不要也罢。”
太后的声音比此前温和许多,甚至有些感慨。
秦隽转身,在殿外躬身作揖道,“可他第一句教臣的西境语是,‘母后,我思念您了’。外臣后来才知道,母亲和母后在西境语读音很像,可他当时教外臣的是母后。”
隔得很远,秦隽看不清太后的眼神,可他看见太后的眼皮微动。
“你的西境语是旻儿教的?”
“回太后的话,是。”
太后颇为感慨的说道,“难怪语气语调都一样,罢了,放了他。”
肖敬丰见秦隽又是要化险为夷,连忙跪地强调道,“太后,秦隽此人向来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在晟国时师兄弟间便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他这是攻心之计,攻的是太后拳拳爱子之心,此人断断留不得。”
秦隽轻嗤一声,“禀太后,外臣可以赴死,但不能因此原由赴死。母子亲情乃是天理人伦是外臣心中敬佩之情,决不容人砌词攀诬。”
内侍扶着太后从殿上走了下来,她扶起了云想和云渊,又朝秦隽走了过来,亲手扶起了秦隽。
秦隽这才发现,这西境太后的双目无神,似乎有眼疾。
秦隽表面依旧保持镇定,心中却起了疑窦,既有眼疾,那太后为何让内侍抬起他的脸?那内侍眼神凌厉很辣,绝非一般人。
他现下虽不能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后绝非单纯为了折辱他而作此举动,必然有她的目的。
太后语气缓和道,“秦尚书,你多给哀家说一些旻儿的事可好?”
“外臣遵旨。”
大殿上只留下肖敬丰一人跪在大殿,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太后明明怒不可遏,却被秦隽三言两语便哄住了。
云渊走到了肖敬丰身前,扶起了肖敬丰。
“太师,还是心急了些。若是秦尚书要攻心,大可虚与委蛇与皇姐成婚,何苦用一个西境的禁忌来挑战这皇家这脆弱的亲情?”
“陛下,您的意思是?”
“太师多虑了,朕没有别的意思,天色晚了,太师早些出宫罢。”
第38章 番外:林袭x赵隽大将军和小公主……
天枢三十八年。
大晟四面楚歌,民不聊生,割地赔款,瓜分殆尽。
幸大晟一门林氏忠臣良将,抛头颅洒热血,力挽狂澜,于天枢四十年收复南疆、西洲二十八座城池,如无意外,击破北阙收复最后四城也是指日可待。
林家军大捷班师回朝那一日,兆京民众跪地相迎。
北阙摄政王查尔汗亦在兆京,看到这一幕,还有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少年将军林袭,眼神逐渐冰冷。
林袭奉旨入皇宫,皇帝正在和查尔汗下棋,不知下到何时,公公便引他到御花园等候。
他看着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看不出什么门道准备去个亭子里避避太阳,毕竟这边离后宫很近了,他是外臣,也是个武将,礼数可能有不周全的地方,若是冲撞了什么皇后贵妃总是不好的。
“长公主,长公主别跑。”
一个小姑娘穿着华丽的衣裙轻快跑了过去,十分欢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注)。林袭仅是匆匆一瞥她的侧影,心就停了一拍,脸也有些烫。
还好,小姑娘没有在乎他这个人的存在,后面跟着一堆伺候的宫女和嬷嬷。
听着宫女的叫唤,她想必就是庆平长公主了,虽然不是陛下亲生的公主,却是宗室亲王的女儿过继来的,从小养皇宫在身边,也是真的金枝玉叶、凤子龙孙。
林袭也曾听闻过长公主殿下容色倾城,今日果真如此,忽然他也会想,也不知道谁能做长公主的驸马。
他摇摇头,他是不行的,他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如何能尚公主呢?
反正是轮不到他的,他只是一个小将军罢了。
“林袭将军,陛下有请。”
他穿过花园,到了回廊,长公主也在这,他的心跳有些快,但还是能做到目不斜视。
他目力极好,他看到陛下对着查尔汗指了一下在喂锦鲤的公主,查尔汗颇为满意的笑了笑,林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他知道天家的公主从来便是不好当的。
享天下之供养,也要解天下之困厄。
少倾,查尔汗从棋亭走了过来,瞟了林袭一眼,眼神中有轻蔑,也有些挑衅。
转头靠
近了公主打量了起来,“小公主真是国色天香,可愿随我去北阙做客?”
“不愿意,我们大晟最厉害的就将军在这你带不走我。”她就这样快步跑着躲到了林袭的身后。
查尔汗颇带玩味的看了看小公主:“那好,本王就看看,林袭将军能保护小公主多久。”
看着查尔汗走远,林袭转身向庆平行礼,“末将林袭,参见庆平长公主殿下。”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大将军起来吧。”
林袭诚实回应,“末将还不是大将军。”
她淡然的说,“本宫去和亲的话,和父王提个要求他会允的。”通透的和刚才嬉笑玩乐的公主判若两人。
林袭没想到,刚才那样天真的小公主,竟然什么都明白。
“陛下…”林袭想为他的君主解释,却被庆平打断。
“林将军,本宫今年十五岁,我三十岁的时候,林将军可以接我回大晟吗?”
庆平已经哭的花枝乱颤,梨花带雨。
可是他不能质疑君主的决定。
“末将不能回答公主殿下。”
庆平平复了一下心绪。
“林将军去吧,父皇久等了,提醒林将军一句,父皇要是下棋是故意输的话,就是起杀心了。”
“谢公主。”
伴着公主的嬷嬷见林袭走远,教导她,帝王心思不可透露。
庆平没有理会嬷嬷。心里想的是,他是大晟最厉害的将军,不应该死在这样龌龊的帝王心思上。
林袭听进了庆平的话,一路都在输,皇帝输不过他,便作罢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信任一个陌生人,还是皇宫里的人,他后来归结为“相由心生”,长公主如此美丽,必然不是坏人。
十五日后,颁布了圣旨,一月后庆平公主和亲北漠。
消息传到林府的时候,林老令公也叹了一口气,只和林袭和他几个哥哥说,公主本可以不去和亲的,这一战他们有把握能赢,只是查尔汗成功撩拨了林家功高盖主的帝王心弦。
林家兵权不断被削,封了护国公,赏了很多虚礼上的特权,实则已经被架空。
但有一件出乎意料的事,陛下给林袭封了护国大将军,掌林家军一万精锐。
那一夜,林袭一夜没睡,他知道是小公主为他求来的。
一月后,庆平长公主按期和亲,林袭在城墙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握紧了拳头,把手心攥破了他也没有感觉。
当晚,太子赵昶找到了林袭。
“林袭大将军,有几成把握能打赢北阙?”
“五成。”
“比我想的多一些。”
“太子但说无妨。”
“皇姐,回不来了。”
“太子此话何意?”
“我收到密报,查尔汗死于内乱,北阙大乱,三天换了五个王,今天的王,六十岁,比皇姐大四倍,依着北阙的规矩,他死了皇姐还得嫁他的儿子兄弟,皇姐这样的貌美,不会有人放弃她的,皇姐必是存了死志。”
林袭的喉头有些干涩。
“太子,回去吧,林氏满门的性命,忠义的名声,恕本将不能答应你。”
太子撩开袍子跪地,“本宫会让父皇答应的,届时希望将军一定迎回皇姐。”
“林家军只听从大晟天子号令。”
十日后,大晟景帝果真下令追回庆平长公主,与北阙开战,由太子赵昶监国,景帝退居明照宫。
粮草,太子监国前早已准备好。
当日,林袭策马飞奔,带领五万兵马,奉命接回庆平长公主。
行至半路时,林袭便接到传书,因为内乱,北阙派了人在半路便要拦截庆平长公主,要让她成为北阙的人质。
林袭带了三百人小队,披星戴月,想要抢回公主,一路上只见损毁的马车残骸和死伤殆尽的和亲队伍。
他见一个着御前带刀侍卫还有些神智连忙问道。
“长公主人呢?”
“快救公主,她被北阙人带走了,阿狄还在保护她,林将军快救救公主,往那个方向走了。”
说罢便晕了过去,医者立刻上前医治。边境白茫茫的一片,天要是暗了下来公主只怕凶多吉少了。
他冷静了下来,分析,若是阿狄还活着,必会留下信号,血,一定是血!
他沿着新鲜的血液寻迹,发现了不少北阙人的尸体,还有许多金银饰品散落的痕迹。
“公主!公主!”他吼道,没有人回应,他继续策马向前。
“林将军,快救公主,公主为了救我把他们引开了。”阿狄从旁边的树林爬出,浑身都是血。
“将军一会儿,要是看到什么。请不要说出去,公主是个极看中名声的人。”
如花似玉的公主,怎么可能跑的过这些人呢,似乎所有人都窥见了残忍的结局。
他俯身策马,飞奔向前,地上的碎裂的红色锦衣越来越多,他知道,公主一定在附近。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皇弟已经派人来接我了,我不嫁你们。”她拿着金钗,双手抖动,装着凶狠的样子。
“公主,后面是悬崖,多危险,你过来,你身上都没几件衣服了,一会儿要冻死了。”
那些北阙人,在用语言调戏她。
庆平拿金钗死死的抵住自己的脖子,“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北阙的人染指半分。”
瘦弱单薄的小公主就那样赤足站在冰天雪地里,几缕红色的丝绸飘在她的身上,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尽头,颇为悲壮。
“咻!”
林袭数箭齐发,四人穿喉而死,他又发二箭,射中二人心脏。
“离开我大晟庆平长公主,本大将军饶你们不死。”他朝为首的北阙头子吼道。
他眼神目露凶光,“是林袭,杀了他。你们几个把公主拉进树林,玷污她,她便是北阙的人了。”
原来雪山上还埋伏了许多人,拦住了林袭前进的脚步,他就这样看着小公主被两个男人拉走了,他心急如焚。
林袭抽出剑,飞快砍杀,他听到了公主的呼救声,顾不得自己背后的敌人和背后的伤,一直往前杀去,射出一箭结果了妄图玷污小公主的其中一人。
他飞快往旁边树林跑去,心下一沉,公主没有发出呼救声了,脑中闪过万千可能,但,他一定要将小公主活着带回去,她才十五岁。
他再次看见公主时,公主的金簪上都是血,愣愣的呆在原地,一直发抖,身旁还有个彪形大汉的尸体,被金钗扎的血渍呼啦的。
好在,公主最后的衣杉还是完整的。
林袭脱下了披风,他的披风上好多血,但是没办法,还是为公主盖上了,打横抱起浑身冰凉的公主,因杀人而害怕的公主还在浑身战栗。
肢体接触的那一刻,林袭才明白温香软玉和柔弱无骨是什么意思,许久,小公主的身体才没有在发颤。
公主将脸埋在怀里,轻声问道:“林将军刚才看见本宫的…身子了?”
那里衣薄的很,他确实看见了。
“恩,末将是无意的。”
“你喜欢吗?”她说的很小声。
“臣不敢。”
庆平笑了笑,幽幽的开了口:“我还以为大将军喜欢,心想你喜欢的话,我就嫁给你。”
林袭笃定没有人看到庆平的身子会不动心的,即使在那样狼狈和危机四伏的情况,林袭一瞬间也是动心起念了。
“我也是个普通男人,没有人见到公主会不动心的。”林袭委婉的承认男人的那些心思。
“只是,我娶不到的公主的。”他无力的陈述事实并基于事实补充道,“此事不会有人知道,公主请放心,快到大晟的队伍了。”
公主要回大晟了,她依旧是大晟最尊贵的庆平长公主,他放缓了马蹄的脚步,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他与公主的缘分,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
“林袭,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回答。”
“你喜欢我吗?”
他抬头“喜欢。”林袭的眼里已满是雾气。
声音很轻,只有怀中的小公主和飘过的风雪听得见。
“你喜欢我,也看
到了我的身子,那我便嫁你,我叫赵隽,林大将军别娶错人了。”
他的心尖滚烫,想到待他击穿北漠,就能收复大晟的失地,也算是对的起林氏满门忠勇了,尚主,便尚了,天天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公主,会很开心的吧。
林袭有些哽咽,回答道:“好。”他将公主抱下马,将她裹得紧紧的,送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忽然几根箭袭来,插在了公主的马车上,北阙的铁骑飞快的靠近,乌央乌央的一波人,估计有上千人。
“林袭,我们一起回大晟。”
他看了一眼从车窗里探出脑袋的小公主,小公主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隽儿,若我能活着回去,我娶你,我不顾一切娶你。”声音非常轻,只有马车内的公主听得见。
铁蹄声越来越近,他的眼中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再次拔出了剑,吼道:“誓死捍卫大晟国土,护庆平长公主回大晟。”广袤无垠的雪原上回荡着林袭的声音,他转过身握起了剑,小公主这才发现,他的背上全是伤,甲胄剥离,一片血肉模糊。
他吹了口哨,一队精兵立刻带着公主飞奔而去,大晟埋伏的先头部队也尽数出击。
没有人知道,这三百人是如何击穿了一千的北阙铁骑,后来林老令公带领大部队汇合,收回了大晟最后的失地,甚至还夺了一城作为中间的隔离带,北阙向大晟俯首称臣,林袭弱冠之年,名动天下。
可就在他作为殿后部队回程的时候,遭到了北阙余部的暗算,他赢了,但他重伤了。
在闭上眼前,他想到的,是仅仅见过两面便要嫁的她的小公主,或许中间夹杂着算计吧,可他真的好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公主,好想娶她,可惜,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第39章 番外:林袭x秦四娘秦隽的生父和秦隽……
林袭再次醒来,只见自己躺在木床上,小木屋里家徒四壁,他恍惚了一阵,意识到他还活着。
既然活着,他就要去找他的小公主,山高水远,千里迢迢他也要赶回兆京。
他准备起身,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姑娘推门进来了。
“你醒了啊,模样果然很俊俏。”
林袭其实生的很好看,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瑞凤眼炯炯有神,在兆京中都算是排得上号的皮相,但他很少捯饬自己,他十一岁便入行伍,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皮相。
他眉头微蹙,感觉自己像是面首一样被人调戏了,但想到这个姑娘应该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舒展了眉头。
“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如何。”
林袭听这村妇的话真是来气,言语太过轻佻,没好气说道:“这如何使得!”
“你家中可有原配嫡妻,妾室?”
“没有,可我有心上人,她在兆京等我。”他挣扎着起身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外面漫天风雪,你出去还没二里地就成冰雕了,还去兆京,而且我花了好多钱将你救活,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恩人啊。”
“姑娘。”
“我叫秦四娘。”
“秦四姑娘,你把知府找来,知府会送我回京,我家中会寄百金、千金感激你的恩德。或者,姑娘不想待在这,我可以带你上京。”
“你这个人这么不识好歹,村长我都喊不来,你让我喊知府,你知道没事找知府是要挨板子的吗?看你的着装,我知道你是行伍之人,你那个玉佩上的字,我找先生看过,是个林字,先生说很值钱。”
林袭有些急,那是他们家世代传袭之物,他是要交给她夫人的,他想要亲手挂在小公主的腰间,“你把那玉佩怎么了?那是我家传之物,请秦四姑娘还给我。”
秦四娘有些生气,“你别把人想的那么丑恶,还你,早知道就不救你。”
林袭双手接过玉佩,十分珍视的看着玉佩,他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腰腹完全使不上力气。
秦四娘瞥了他一眼,“大夫说了,你至少要呆上三个月。你伤的真的很严重很严重,就是梦里老喊什么公主什么的,公主那样的人物也是你这样的士兵能肖想的吗?”
他懒得和无知妇孺辩驳,只想着离开这里。
此时,秦四娘走了过来,也爬到了榻上。
“秦四姑娘这是做什么?”林袭要是女子只想喊非礼了。
“这个家,只有一张床,你和我已经同塌而眠七天了,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给你擦身换药,你全身上下我都看光了,所以我才说,让你以身相许。”
林袭挣扎着要起身,秦四娘真是火大,便洒了一把蒙汗药,将他迷晕了过去,果然男人还是不说话的好,说的话一句都不好听。
梦中林袭昏昏沉沉的,他梦到小公主在等他回去,可是他被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拉住,回不去,小公主又被塞进马车里,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梦和走马灯一样持续,他梦到,公主下轿的时候已经用金钗刺穿了自己的脖颈,鲜血洒在嫁衣上,脸色惨白。
“不要,隽儿不要做傻事。”他醒了,眼角滑出了泪,是个梦,可是想到小公主会离开他,于他而言是锥心蚀骨的疼痛。
他身旁的村妇也被吵醒,但见他有些感怀,也忍住了臭骂他的冲动。
过了十日左右,林袭能下地了,他推开门这里是一处深山老林,看位置应该在大晟的边境之地,他在谋划着如何离开这里。
“秦四娘真是不要脸啊,捡了个野男人回来。好像都同床共枕了,那男的不愿意娶她。”
“四娘长的也挺漂亮的为啥干出这种事。”
那一瞬间,他似乎能理解,为何秦四娘要嫁给他了。
可是,他不能,他只想娶小公主。
秦四娘从集市回来,做了一桌子好菜,还给他买了酒。
吃着吃着秦四娘开口道:“这酒你少喝点,大夫交代了。”
“今日村子里的闲言碎语我听到了,我们清者自清。若是秦四姑娘觉得不自在,迟一些我带你去兆京。”林袭回应她。
“好。”秦四娘难得的没有辩驳,只是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深夜,林袭只觉得身上滚烫一片,他有预感是被人下了不好的药。
“没用的,我找大夫加大了剂量,还有一些蒙汗的效果……”
隔日起来,林袭望着满地狼藉的衣衫,还有殷殷血迹的被褥和那斑驳的痕迹,林袭心里说不出的苦闷,关键是秦四娘的样子还颇为得意。
秦四娘挑眉说道:“你不用教训我,礼义廉耻我都知道,但是我挺喜欢你的,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人生短短数十载,我要自己快活。”
林袭垂下了头,站了起来,写了婚书,盖上了印鉴。
他的泪不经意从眼角滴落在纸上,这样凌迟的感觉,比战场上受伤更难受。
秦四娘觉得,为什么一个大老爷们总是流泪呢?被折腾了一晚上的明明是她啊。
许久,林袭开口:“我会负责的,但我之后会同你和离。”
四娘不置可否。
就这样,在玉泉村所有人的鉴证下,林袭极不情愿的与秦四娘拜了天地,他的心一直在滴血,他的小公主怎么办,他怎么能这样对不住她。
其实秦四娘长得算是标致的美人,但和他的小公主比起来,就是天渊之别,他不能对不起小公主第二次。
林袭学会了自己做饭,再也不假手于人,睡觉时也是在椅子上合衣而寝。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在桌子上练字,他在一张张纸上写满了“隽”,每写一次他便多思念他的小公主一分。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个黄昏,秦四娘带回了两条消息,一条是她怀孕了,足足两个月。
林袭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感,他也有些理解闺中女子为何有些悲春伤秋了,原来爱与不爱差别真的挺明显的。
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凉薄,他缓
缓开口:“四娘若是喜欢孩子便生下来,我迟些会接你们进京。”
他想好了,即使他多不愿意,这些事也是事实,他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的小公主,如果她还愿意嫁给他,他一定给小公主他的一切,甚至是生命。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市集上听说,皇后要举办个百花会,给公主选驸马。”
林袭本以为在这山间不会有人再听到任何兆京的消息,听到小公主的讯息,他心尖止不住的发烫。
他就知道他的小公主那样的天姿国色,倾国倾城,天家势必又要将她作为笼络权臣的筹码。
他的眼睛竟红了,他驰骋疆场,杀敌无数被困在这人迹罕至的山村里,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所向披靡的大将军又如何呢?
那夜他下了决定,他留下了他的印信和一封书信给秦四娘,交代了他的身份。
趁秦四娘熟睡,林袭漏夜下了山。
四娘知道他迟早是要走的,一个兵士擅离军营这么久,可能还有责罚吧。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和孩子喃喃自语:“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
林袭捂着自己左腹的伤,一步一步下山,他看到了村长家的马,愣了一阵。
随即思虑到那匹马是村里唯一送信的马,他放弃了偷马的想法。
就这样,林袭慢慢的徒步走到乡里,搭一段马车再到衙门,他亮明了身份,涂知州马上给他安排了快马,临走时他交代涂知州要好生照顾秦四娘一家。他会回来的,也把婚书给了涂知州交代他存放好,林袭告诉他等秦四娘生产后,会递交和离书的。
就这样,他不吃不喝风尘仆仆,终于在第十日到了兆京。
林袭推开护国将军府的大门,不理会家人的错愕,喜悦,对他嘘寒问暖,他什么也没解释,什么也没辩驳,他一句话也听不见,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袭进了房间将自己的伤口清理好,沐浴更衣,拿走了虎符,他要进宫,他要见到他日思夜想的小公主。
百花宴开始,公主躲在牡丹花纱织屏风后,文武百官也只能看个形阔,却也能瞧出这是个美人。
“大将军他还是没有消息吗?”从北阙回来后,那个明媚的公主仿佛消失了一般,所有人都瞧着心疼,也瘦了许多。
嬷嬷安抚她,“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回来的。”
皇后不断地再介绍这个忠臣,那个良将,她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母后,我想等林大将军回来。”
皇后一时语塞,庆平有心上人了,可是那是大晟绝无仅有的武将,即使活着,也不可能尚主的,那是自毁长城的举动。
“护国大将军林袭觐见。”
他一袭红衣银甲,站在下方,他一眼就看到,她的小公主就在那坡上牡丹花屏风后。
公主也站了起来,将这碍事的屏风推倒,她的绝世姿容一览无余,文武百官目光都被她绝世姿容吸引,仿佛时间凝滞了一般。
林袭只觉得,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都没有她的小公主美丽。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皇后抬手,免了他的礼。
他抬眸,只看见她的小公主朝着他奔袭而来,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翩若惊鸿,只是眼中多了些露珠。
公主也不管那银甲是否硌得慌,就这样冲上去抱住了他,众大臣哗然。
郝公公在旁提点道:“于礼不合啊。”
见公主也不撒手,就这样抱着他,林袭的手也环抱住了她。轻声的说,“我回来了,我来娶你了。”
“皇姐与将军两情相悦,没有什么于礼不合的。”
少年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久别重逢的拥抱,正是监国的太子赵昶。
林袭跪地请安后道:“皇后娘娘,末将林袭,愿以一身战功求娶庆平公主赵隽,这是林家军的虎符,请太子代陛下收回,末将愿尚主。”
众人面面相觑,这公主是美,总有花残粉褪的一天,哪有十万兵马大将军美啊,这林袭还是糊涂。
也难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林袭大将军请起,来此之前本宫已与父皇禀告过了,父皇不会收回虎符,还额外给你二十万大军。”
谁都知道,景帝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的傀儡,太子赵昶才是大晟真正的主人。
这下众人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还有储君不想要兵权的?
只有姜太傅摸了摸胡子,“太子将来会是万世明君的。”
那既然太傅这么说了,众人便跪地赞颂总是没错的。
这桩婚事便就如此昭告了天下,然而林家众人对此事却不是很满意。
据传庆平当年和亲的路上曾被北阙人掳劫名声并不好,且和亲虽未嫁成也总是堵着人心口上的一块石头,这公主金尊玉贵的只怕要像祖宗一样的供着,最后这些话,由太君开了口说给了林袭听。
“公主是清白的,不清白的是儿子。”
林袭此言一出可把太君吓蒙了,林袭便把四娘的事情如实相告了。
“袭儿,你怎的如此糊涂,你理当将秦氏带回来的,若是让皇室中人知道秦氏和肚子里你的骨肉,必是要斩尽杀绝的,你便如此不管不顾回来迎娶你的庆平长公主?我林家怎会有你如此刻薄寡恩之人?此事你绝不可告知公主,否则欺君罔上,任谁也救不了我们林家了。为了一个红颜祸水般的公主,做太子殿下的刀,值得吗?”
林袭眉头微蹙,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这样评价他的小公主,虽然他很糊涂,但林袭的心里知道,值得的。
看着自己的独子九死一生回来,为了个小公主又往火坑里跳,老太君也很心疼,尤其看着儿子现在进退两难的模样,还是开口说道:“袭儿,秦氏我会去找人寻回,至于名分,你该给别人一个交代。”
“我和她说过的,同她和离的。”
“人家秦氏答应你了吗?袭儿,你有些色令智昏了。母亲会为你处理这件事,你可为那个孩子取名了?”
林袭直言:“未曾。”
老太君敲了敲拐杖,发出咚咚的声音。
“若是你同公主的孩子,你可想好叫什么名字了?”
林袭一听到是他和公主的孩子,眼神闪烁出了光芒,姿势都坐的正了些和太君说道:“林家下一辈从“心”,我喜欢意字,一心一意的意,意中人的意,男孩女孩都好听。”
他不知道,提到公主的时候,他的声音会不自觉的温柔下来。
太君拿龙头拐杖敲了敲林袭的头:“吾儿太过厚此薄彼了。”
十月初十,庆平公主嫁予林袭为妻,林袭不称驸马,依旧称大将军,掌大晟三十万兵马,二人如胶似漆,恩爱非常,林袭终于如愿的在小公主的腰间挂上了那枚玉佩。
四年后,景帝薨,谥号享。
太子赵昶即位,帝号昭,改元曦和。
庆平长公主冒险为林袭怀了孩子,林袭很是担忧,几乎想放弃这个孩子。成亲之前他便知道,当年在雪地里公主得了寒症,不易有孕,可他还是愿意只娶她的小公主,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
对他来说,似乎没有比小公主平安更重要的事情,是庆平再三保证这才留下了这个孩子,可不多久,他便要出征了。
他的小公主到城门像所有普通士兵的夫人一样,送他们出征,众人侧目。
看着小公主苍白的脸色,红肿的双眼,他好心疼,他下了马,却没有拥抱他的小公主。他身上穿着甲胄,他担心伤到他的小公主还有孩子。
“隽儿,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和意儿等我。”
这样英雄美人的场景,百姓总是津津乐道的。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之中,有个村妇牵着四岁的孩子看着他们互诉衷肠而暗自垂泪。
原来他真的是林袭大将军,原来他的说的意中人真的是公主,原来她一直要不来的那块玉佩,现在就挂在公主的腰间,流光溢彩。
那位公主容颜如此美丽,怀着身孕那身段还是像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曼妙,难怪他魂牵梦萦。
秦四娘想要放弃了自嘲道,当真是天渊之别。
“娘,你看到爹爹了吗?”
“看到了,你爹爹是个大英雄。”
“我们去找他吗?”秦隽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四娘。
“不找了。等你长大了,站在你爹身前告诉他,我是秦四娘的儿子,我叫秦隽。”
他的母亲在他印象中从未哭过,只是那日教书先生说,秦隽是天纵英才,聪明非凡,应当送到兆京读书,他母亲便义无反顾变卖家产带他上兆京,秦隽眼中,她便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勇而无畏,率真热烈。
“好。隽儿答应您,将来做个大官,一定给您挣个诰命。”
她母亲破涕为笑,公主的轿撵路过他们,众人跪拜,他们也是俯身众人中的一个。
人群散去,秦隽悄悄和四娘说:“母亲,我觉得长公主殿下没有您美。”
“公主是天下第一的美人,确实甚美,隽儿何出此言呢?”
“因为公主没有烟火气,太缥缈了,母亲就不一样。”
她抱起了她的儿子,“隽儿,谢谢你。”
庆平长公主产子的那一天,大晟全境下了漫天风雪,是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雪,林袭因此反败为胜势如破竹,剿灭了叛乱的东境部族,又添一笔军功。昭帝为了嘉奖,在林意的名字中间赐了“崇”字。
可那一日,因为大雪,茅屋被雪压塌,秦四娘被活活冻死,手上还抓着林袭写的满满一张隽字和他的印鉴。
秦隽因为住在学塾,躲过了这一劫。
四娘没能等到,他儿子中探花的那一天。
后来,他的儿子秦隽真的为她挣到了国夫人的诰命,也真的做了大晟最大的官。
曦和十五年,又是一个新的故事。
第40章 第38章父子缘眉眼中藏……
自太后的凤池殿出来已过了晌午,云渊在殿门口等着秦隽。
没有寒暄,云渊开门见山道,“秦尚书如今知晓朕为何只能做个傀儡了吧母后一心念的,只有皇兄。”语气颇有些唏嘘和无奈。
秦隽依旧神情自若回答道,“陛下,敬父母爱兄长,都不会阻碍您成为一个真正的好皇帝,您若信赖外臣此前约定还作数,外臣只求您一句承诺即可。”
云渊沉默久久回答道,“秦尚书先解决朕第一个大患再说罢。”
回到驿馆住所,秦隽一推开门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刀就朝着他的面门直劈过来。
秦隽施展轻功往后退到了驿馆的空坪上。
他被押进宫的时候已被搜过身,此刻他手上没有任何兵刃。
既然退无可退,那便不退。
秦隽抬眸直视对手道,“摄政王殿下杀我何必亲自动手?”
刀刃在秦隽的头顶悬停,可锋利的刀刃依旧让秦隽断了一缕青丝。
来人正是今日在西境御书房里说要剜他眼珠的那位“内侍”。
“秦大人好胆色,你何时识破我的?”
秦隽抚平了长衫,站姿如松,不卑不亢。
“外臣愚钝,见到太后时才后知后觉。”
摄政王像狼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秦隽却岿然不动。
“没有人同你说过,你长得很像林袭吗?你们的眉眼,十足相似。”
秦隽躬身揖道,“世人皆知,林袭大将军只有林崇意一个子嗣,外臣倘若同林袭大将军有何亲缘,陛下也不会派外臣前来了。”
摄政王的刀入了鞘,他想想也是,林袭的儿子怎么可能被送来“和亲”。
“你们那位昭帝,心思诡谲的很。”
秦隽没有回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决定入仕那一日他便知自己只是大晟皇权的一枚棋子。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是要走完的。
西境的摄政王是个武夫,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你可有办法除去肖敬丰?”
秦隽来了兴致,作出了请的动作,没有直接回答摄政王。
“请摄政王移步厢房。”
秦隽只是摆了一局棋,少有的他执黑先行与摄政王对弈。
摄政王整整一个时辰后出来,表情严肃。
回头看了一眼秦隽的房间,内心惊叹道,“晟国竟有如此妙人,果真不怪云想那小丫头。”
**
春日转眼到了盛夏。
午后春和苑中时不时飘来独属夏日的菡萏香气,诱的宋凌霜在榻上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崇意、小桃,我算过了今日整整一百日了,我可以下床了。”
“可以的,真的可以的。”
“我再躺下去脑袋会睡扁的!”
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林崇意和小桃一起将她搀扶起。
许久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宋凌霜有些兴奋,跃跃欲试。
先是试探性的踏出了第一步,站稳,又踏出了一步,循环往复。
“我都说了,没事的。”她就大步流星往前走,没有踟躇。
“慢些,别摔了。”林崇意虚握着她的手臂,生怕她磕着碰着。
“不会的!”
她想好了,倘若笋笋在睡觉,就坐在笋笋的摇篮旁轻轻的晃晃摇篮。
倘若醒着就让他看看漂亮的、闻闻香喷喷的娘亲,然后忘记她之前一百天的邋遢模样。
她轻轻的推开门,发现笋笋挥动着小拳头在同乳娘杜氏在玩耍,杜氏很是机灵见宋凌霜与林崇意同来,连忙让开。
瞧着笋笋粉嘟嘟可爱的模样,宋凌霜的心都化了,她弯下腰将笋笋抱起。
“笋笋,我是娘亲,我是娘亲。”
之前一百日总是侧着看笋笋,今日正面看着他才发现笋笋的眉眼与秦隽已经有了相似的模样。
宋凌霜轻轻的吻了笋笋的额头。
“笋笋,娘亲爱你。”
“夫人,江仵作交代了,您不可以久抱孩子的。”
确实,她只是抱了笋笋一会,她已经感到腰的疼痛,她恋恋不舍的将笋笋交给了杜氏。
随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林崇意却有些紧张,“凌霜,如何?要我去找江仵作吗?”
“无碍的,江仵作可是了不起的大晟第一女仵作,忙的很,我走一走就好。”
林崇意也知道宋凌霜定是憋坏了,就带她去春和苑对面的景明园乘凉赏荷。
景明园的景色真是好极了,树木郁郁葱葱,开了满池的荷花,林崇意还专程为她吊了个秋千。
宋凌霜坐在秋千上,“崇意,你帮我荡呀。”
她抓着纤绳,林崇意将她推的很高,蓝色的裙角随风飘荡。
林崇意有些恍惚,曾经宋凌霜最喜欢穿水绿色的衣衫,可她成婚这许久一次都没有穿过。
难道……
“崇意你在想什么?”
秋千已经停了下来,因为林崇意的秋千扎的太高,她的腿根本够不到地上自己荡起来,林崇意站在此处,小桃也不敢动。
宋凌霜撅起了嘴表示有些不满。
“其实绿色的衣裙可以穿的,我不介意。”
林崇意双臂一用力,宋凌霜又高高荡起。
“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穿绿色衣裙是因为他喜欢,你也不介意吗?”
林崇意微微顿了一下,诚实答道,“如果是这个原由,我有些许介意。”
宋凌霜露出了梨涡,笑的很开心,“我骗你的。”
“对了,凌霜,父亲可能后日便会回到兆京,届时我们都要去护国将军府迎接父亲。”
宋凌霜闻言赶忙示意他让秋千停下来。
她一下秋千,就用手指戳了戳林崇意的上臂,“崇意,我到时候可以看看公爹吗?你帮我打掩护,这样不会太突兀。”
林崇意觉得有些好笑,“你还在介意太君说的话啊?”
“那是自然的,若是笋笋生得不好看,那我得为他攒更多的钱,让他学的更刻苦些,这样才能讨到夫人吧,不然日日同床共枕看到不好看的夫君也不会开心的。”
“父亲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好看……”
宋凌霜摇摇头,“男人和女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一半的兆京姑娘都喜欢傅三哥、秦隽那般的长相。”
林崇意眼睛睁的老大,难以置信道,“凌霜的意思是我生的不好看?”
宋凌霜连忙摇手,“不是,不是,那还有一半兆京的姑娘喜欢你呀。”
“哦。”林崇意这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
三日后,护国将
军府。
将军府亲眷皆在外候着,公主则是坐在车撵里等着。
不一阵,就听到了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还有“林”字的军旗。
隔着几百米的距离就能看见林袭骑着红鬃马,金甲熠熠,威风凛凛,风尘仆仆,锐气不减。
宋凌霜藏在林崇意身后,打算仔细的端详林袭的长相,时不时探出她的小脑袋看一眼。
越来越近,林袭注意到有目光投来,习惯性的回过一个凌厉的眼神。
这可把宋凌霜吓坏了,再也不敢把脑袋探出来了。
林崇意躬身行礼道,“孩儿携妻宋氏凌霜见过父亲,屾儿还小,在府内等父亲。”
“好。”林袭回答的漫不经心。
给老太君请了个安后就径直走向了公主的车撵,先是行了个礼,而后柔声道,“小公主,我回来了。”
长公主是自己撩开的纱幔,露出了她的绝世容颜,那笑容能让时光都凝滞一般,世间万物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大将军终于回来了。”
庆平长公主还没站稳,一把就被林袭抱了下来,转了好几个圈,公主的双臂就那样环着林袭的颈。
“公主可想我了?”
“日日都盼着袭哥早日归来。”
二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而目瞪口呆的,只有宋凌霜一个,其他人好像早已见怪不怪了,都往府内走了去。
林崇意也带着宋凌霜走了进去。
没关系,还有敬茶的时候,得认真看清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林袭抱着长公主到了护国将军府的大厅,轻轻的把庆平公主放到大厅的座位上,一步都不让她走,而后独自去房间换上常服。
又过了半个时辰,宋凌霜有些站不住了,只得半个身子靠着林崇意寻找个支点,总不能第一次见公爹,就来个五体投地吧。
“父亲来了,站好。”林崇意提醒道。
宋凌霜看着林袭从长廊里走出来,他刮了胡子,着了一套橘红色锦衣,与长公主的华服首饰十分相称。
同穿甲胄的肃杀之气截然不同,竟然有些……书生意气。
他步伐极快,却不失端方雅正,这样的装扮很难同手握三十万大军杀伐果断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越来越近,宋凌霜屏气凝神定睛看清了林袭的相貌,除了黑了点,皮肤粗糙了些,那长眉和眼眸,同秦隽的眉眼如出一辙。
老太君没有说谎,也没有老眼昏花,笋笋真的长得像林袭。
但,不可能的,应该只是长得像,若秦隽是林袭的孩子为何林家没有认他,他可比林崇意大上整整四岁。
林袭低头抿了口茶,忍不住问道,“宋氏,为何总盯着我看?我不吃人。”
宋凌霜跪地行礼道,“回公爹的话,凌霜自幼听闻公爹威名,公爹是大晟的英雄,凌霜心中敬仰却无缘一见,今日好奇所以冒犯了公爹,望公爹恕凌霜无礼。”
“林氏满门都是英雄,你若每个都跪膝盖怕是要破了,意儿,扶你夫人起来,就这样看着算什么男子汉。”
林崇意所言非虚,当真是严厉啊,与长公主一起时简直天壤之别。
老太君有些不悦,提醒道,“袭儿,宋氏年岁小,刚为我们林家拼命生了个长孙,你莫要如此苛刻。”示意乳娘将笋笋抱去林袭身前。
宋凌霜把林崇意的袖子攥的很紧,老太君不知道笋笋是秦隽的孩子,可林袭是知道的啊,宋凌霜吓得浑身都在抖。
庆平长公主却忽然说了一句,“那孩子可爱与袭哥长得很像,是我们林家的孩子。”
林袭闻言眼睛微眯,意味深长的发出了一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