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我看起来像是什么怨夫吗 是谁在耳边~……
“现在几号了?”
“三十号。”
“睡了三天, 还好。”
在他的意料之内。
“什么三天?”李冼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确定吗?他说的是九月三十号,明天十一。”
“什么?”闻烛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九月三十?”
他在意识里浮浮沉沉了很久, 不过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也不过就是须臾,完全意识不到时间的飞速流逝。
“外面情况怎么样?”闻烛压紧眉毛。
“不太好。”埃尔斯的表情也有些严肃, 他暗戳戳的看了闻烛好几眼,迟疑道, “您的想法是……?”
闻烛不知道他那种欲言又止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不耐烦的开口:“有屁就放。少跟赛斯待一块,尽学些陋习。”
赛斯:“……”
“是这样的,红塔里边能叫得上号的诡物都被修格斯带出来了。”埃尔斯立马低头想了想道, “嗯……人类管现在叫什么来着?”
“战时。”李冼补充, “大概就是到了所谓共存亡的时候,红塔计划全面向地球公民开放。”
“就这五个月?”闻烛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修格斯也有生物芯片?他能操控得了那么多诡物?”
并不是所有诡物都像是在人类社会里面流浪久了的那么没用, 红塔底下多得是懒得掺和进来跟闻烛一样属于保守派的诡物,卧虎藏龙。
生物芯片难办的地方在于, 一定要像谢词那样,靠着激化闻瑟这样的“枯藤态”的诡物, 看起来没什么大威胁引不起太多的关注,又能够在很近的大规模的潜藏,再伺机植入芯片。
那些老东西生活在厮杀成群的红塔之下, 不可能像人类社会里的这群废物们那么好办的。
所以闻烛才觉得怪异。
“您不知道吗?”埃尔斯才反应过来,委婉道,“修格斯声称人类合谋杀了王座,这才掀起的物种战。我以为您跟他已经重修旧好了。”
毕竟闻烛认识修格斯远远在埃尔斯之前, 他很早就听过两个庞然大物之间各种各样的传言了。
听到这话,闻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别的不说,在红塔里,王座的确是算得上某种意义上的物理领袖,
简单而言,就是用物理手段,强迫所有诡物心服口服的领袖。
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这个物种的脸面吧——尤其在越来越多人脑基因被诡物猎取,且完成了一定的“群体进化”之后。
“这么说,不是裴青山对你动的手?”赛斯这会琢磨过味儿来,语气饶有兴趣。
“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闻烛不想多说,“外面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你可以找个有网的地方看看,”不知道是听到哪一句话,赛斯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他强烈建议,“红塔计划说是保障全体人类享有同样的灾难知情权,还塑造出了一个所谓的‘精神引领者’一样的偶像人物,你不好奇是谁吗?”
闻烛按了按胀痛的眉心:“你都明示成这样了,我还能猜不到吗?”
“那你不想知道他对于修格斯所谓的‘人类设局围杀王座’,是怎么样回应的吗?”赛斯的语气更加兴奋了,他蠢蠢欲动的从兜里掏出手机。
李冼也没拦着,抱臂靠着空荡荡的棺材,黑色的长尾在半空中竖着。
三人的目光聚焦成这样,闻烛就算刚醒再迟钝,也该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了。
“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求我,叫两声赛斯大爷听听。”
他从“闻烛”那副壳子里出来确实费了不少功夫,耳鸣的劲儿都还没过,跟赛斯叽叽喳喳的声音串在一起,头痛欲裂。
“算了,看在你……”
“别吵。”
被那双金色的蛇瞳盯着,赛斯顿时感觉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全身上下的器官发挥着如临大敌的警惕——明明这双眼睛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但之前很明显是一个完整的人身上被诡化出了一部分的怪物特征,现在那部分属于人的气息没有了,人形怪物身上散发出了和红塔那样的不祥之地血脉相连的古老而不可名状的恐怖。
难怪埃尔斯第一次遛出来的时候那么嚣张,都敢贴脸了,这次却跟个鹌鹑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都埋进粗长的狼蛛里。
大堂安静到只剩下郊外野草被狂风吹得窸窸窣窣乱响的声音了。
闻烛撑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半天才睁开眼,大发慈悲的摆摆手:“继续。”
赛斯恶狠狠的把视频怼了过来:“继什么续继续!敢把老子当狗盘?自己看!”
闻烛皱着眉头离近在咫尺的手机屏幕远了一点,一边还不忘淡淡点评:“这么久没见,脾气又差了。”
“……”
直到黑漆漆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闻烛这才把注意力完全的拉了回来。
看得出来这个“精神领袖”的派头很足了,各种各样的灯照在威严的长官身上,军装笔挺干练、一丝不苟,冷峻的五官、硬挺的轮廓,就连说话都带着不急不缓的强调。
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很不一样。
闻烛想,
他闭上眼睛前那一张赤红着双眼歇斯底里的脸,这五个月一直在浮沉的意识里时不时冒出来狠狠戳一下闻烛的良心。
看来姓裴的倒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惨。
闻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知道哪冒出来怪异感,
像是吊着一口气还在惊涛骇浪的海面,总算是安详的平静了下来,紧接着又犯贱的冒起了咕咚咕咚酸涩的水泡出来。
“……自愿……牺牲……和平大义……”
前面说什么闻烛都没听清楚,盯着这张脸神游了半天,直到闻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别无二致的腔调念了出来。
“闻烛先生为人类与地球的自由和平事业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让我们一起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掌声稀稀拉拉的响了起来。
用脚底板想都知道这一板一眼的稿子是提前有人写好的。
闻烛盯着那张没什么波动的脸,听着自己在他嘴里被轻飘飘的一带而过,
长篇大论的视频在越来越低的气温中慢慢的放完了,闻烛突然笑了起来。
这下就连靠在棺材旁边看好戏的李冼都被冷得直起身。
“好,真有种。”闻烛放下手机,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其他的神色,“还有别的吗?”
“这类的吗?”赛斯艰难的咳了一声,“还蛮多的。”
他确实担得上一句“精神引领者”,网上有不少裴长官拎着长刀在一线大杀四方的第三视角视频在疯传,以前被明令禁止的东西这下却刻意的摆在了明面上。
闻烛三下五除二看完了最火的几条宣言,淡淡点评:“有本事。”
“主,你别生气,要不要我替你……”埃尔斯谄媚的上前,眯着眼睛恶狠狠的比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生气什么?”
闻烛侧头看他,这张脸虽然跟之前长得一样,但非人感的确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蛇鳞顺着苍白的肌肤陷入锁骨之中,后背长出了类似于脊骨一样的东西支撑着站立,外露的森森白骨泛着嶙峋而锐利的银光。
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怪物的那种。
怪物语气十分好奇,
“什么意思,我看起来像是什么怨夫吗?”
“……”
埃尔斯又冷汗直冒的低下了头。
“况且就算你去了,难不成还敢靠近他那把……”闻烛幽幽说到这里,语气骤然一顿,他突然低头开始一个一个点开那些视频,狂拉进度条,“他的刀呢?”
裴青山只要是穿上那身衣服,腰间必然别着一把长刀。
但是那么多个内容乏善可陈的视频里,闻烛甚至连刀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知道翻到了哪里,闻烛的指尖突然顿住,蛇瞳也收缩成了一条细长的直线。
赛斯离得最近,大着胆子凑过来瞥了两眼,
那大概是个非官方的偷拍视频,摄像头偷偷摸摸的跟到了发布会后场,正好拍到了刚刚下台的裴长官。
镜头实在是拉得太远了,视频显得十分模糊,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头晕眼花。
在视频结束的最后几秒里,大概是被裴青山发现了,靠在墙上抽烟的长官远远投来轻飘飘的一眼,
随即那张在台上一板一眼的脸,朝着镜头吹了一口缥缈的白雾,又在白雾之中缓缓的勾出了一个笑,
那个表情让人汗毛倒立的程度,简直要跟闻烛这个人形怪物都旗鼓相当了。
戾色在原本硬挺的眉眼之中散开,邪气横生。
在暗沉的视频色调里面更是显得矛盾又诡异至极。
闻烛眼神微凝,刚准备拖回去再看一次,就看到视频突然变成一片空白,一个卡通人物哭卿卿的吊在了旁边,跟着一横字——视频因违反相关部门规定,已被下架。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秒,手机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赛斯连忙手忙脚乱的接住:“喂!你干嘛去!”
“去看看那玩意是个什么东西。”闻烛的声线冷硬极了,火星子压在喉间蓄势待发。
“你就打算这么去啊……闻素贞?”赛斯乐呵呵的抛过来一个黑色的披风。
两边明面上打起来之后,融合种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个万人嫌的程度,哪边都不讨好,融合种内部还成立了一个什么“权利保护中心”,分裂得相当猛烈,
赛斯跟李冼作为在F区名声大振的几个超强融合种之二,天天被那劳什子保护中心追着宣传抗争思想,两人一出来行动索性就带个披风,不然还被追得烦。
闻烛扣上宽大的帽檐,勉强遮住了一声鳞片和白骨,但只要一抬头,那双金色的蛇瞳还是一览无遗。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嗯哼断肠也无怨……”
洋式华文谁听了不说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但好在情感基调对了,唱得十分的肝肠寸断。
闻烛顿时额头冒出一条直跳动的青筋。
“雨心碎~风流泪……哎!你干嘛?”赛斯被去而复返的黑袍人死死的毫不留情的拖住了一根触手尖扯着走。
“闲得发慌就一起去。”闻烛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后边的两道身影,
原本看热闹的一人一诡被赛斯连累,硬着头皮立刻一个疾步跟上来。
看闻烛那毫不留手的样子,一个尾巴根凉飕飕的,一个步足火辣辣的。
各自在心底恶狠狠的朝着赛斯冷笑。
说了不要掺和家庭矛盾,死洋人偏不听!
第72章 是我姘头么? 裴青山想,幸好被抽的人……
月黑风高, 寥寥无几的星光挣扎在墨汁一样的夜幕里。
安全院跟上次闻烛见到的已经天差地别了,看得出来他们也被之前修格斯轻易闯进来的事情耿耿于怀,连续砌了好几道黑色的外墙, 周围三步一个岗亭, 气氛严肃得让人退避三舍。
整个郊区百里内的视线范围都笼罩在顶端的巨型探照灯之内。
真的已经过去了整整五个月了。
直到现在闻烛才对这件事真正的产生了实感。
“这么轻易就进来了吗?”
赛斯有些不可思议。
“这基地做得也太潦草了。”
安全院加大了防御,但并不多。
对于闻烛来讲, 防御力不过是处于0到0.1的变化。
“我在F区就听说过安全院是个‘怪物牢笼’,”比起其他两个, 李冼显得就谨慎很多, 也靠谱很多,理智的对情况进行了利弊分析,“这地方错综复杂, 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计划一下, 小心为……”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闻烛带着一行人翻到了楼上,大摇大摆的进了电梯里, 然后熟练的输入了地下层的准入码。
“……”
感受到李冼欲言又止的目光,闻烛简单解释:“住过一个月。”
“!!!”
拜托你一个诡物不要把在死敌大本营住了一个月说得跟度假一下啊!
两个融合种在后面无声的对视一眼, 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话说,他们选择人类阵营真的明智吗?
“你既然能够一个人这么……宾至如归的进来, 还叫上我们做什么?”李冼的表情怪异。
“当然是如果我想要这么宾至如归的话,就只好带上你们了。”闻烛朝着他笑了一下,嘴里绕着弯子, 泛着银光的鳞片落在瓷白的肌肤上熠熠生辉。
叮咚——
电梯停在了十七层。
与此同时,后知后觉的警报声也响彻了整个安全院。
“怎么……喂!”赛斯惊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闻烛一脚踹了出去。
三个人被毫不留情的扔进了十七层,罪魁祸首站在电梯冷酷无情的指挥他们:“跑起来。”
埃尔斯对当老大的狗这件事情十分习以为常, 十多条步足大大咧咧的撑在了地上,跃跃欲试的点了起来:“往哪跑?”
“往上。”
电梯门缓缓关上,赛斯仰头一看——闻烛自己跑下十八楼去了。
好!
好!
愤愤不平的当起了调虎离山的兔子肉,跟敏捷性的黑豹和纯多长了十几条腿的李冼跟埃尔斯比起来,赛斯显然在这方面略有短板,边跑边骂:“跑那么快催命呢?慢点!小心跑快了他事没办完又回来办你!”
比起这边的惊心动魄,地下十八层显然死寂得像是完全没有生命轨迹可寻一样。
之前在这还能看见一些来往的看守员和医生,这回整层楼却像是陷入了彻底的休眠,或者更像是被刻意遗弃遗忘了一样,孤零零的亮着苍白的灯。
空旷、寂静、冰凉。
闻烛侧头,却看到了很多密密麻麻、动魄惊心的划痕和砸碎的碎块挂在墙壁上,潦草交错,却入木三分,
这里活像是经历了什么恐怖的肉搏战一样。
闻烛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压着眉头走到了走廊尽头,终于找到了那间禁闭室。
他低头,眉间的折痕却更重了。
没有上锁?
一条细缝横在禁闭室内外。
闻烛干脆直接推门而入,屋内却是黑漆漆的一片,空无一人。
禁闭室跟闻烛那间长得差不多,干净整洁,一张床一个桌子,没什么明显的生活痕迹。
他往里走了两步,环扫一圈,却什么都没看到。
也不在这?
屋内连灯都没开,床榻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床被子,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
就在闻烛收回视线的时候,身后的铁门突然宛如被风带响了一样,动了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迅速转身,空荡荡的门口,依然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声脆响,无形的气流把禁闭室的门带了上去。
只剩下墙顶狭窄的窗户洒下了一层模糊的冷光。
气流凌厉的从耳边划过,快得惊人,但闻烛的反应也十分迅速,他幅度轻微的侧了侧身体,一个尖锐至极的东西立马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发出一声轻响,深深的扎进了后面的墙壁上。
暗处那人是下的死手。
他的眼神沉了下来,黑暗中又挥过来一道暴戾的拳风,
闻烛转身闪过,熟悉而冷硬的轮廓就这样坠入了狭窄的窗口洒下来的光源里,一闪而过,
竖瞳在黑暗中收缩了一瞬,但就是在闻烛怔愣的片刻,那人已经曲肘狠狠的砸向了他的胸口,把他毫不留情的灌到了墙上去,白骨大力撞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闷响。
裴青山随手拿起剩下半截牙刷,准备给这个大半夜送来给他消遣的东西最后一击,几道冰刺突然拔地而起,把他死死的困在了原地。
“哟,是个诡物?”裴青山扬眉,漫不经心的摸了摸冰尖,好奇道,“你怎么进来的?”
闻烛没说话,那双在夜里都冒着金光的眼睛盯了他缓了半天,才干咳两声才墙上直起身来,把灯打开。
他的视线率先落到了裴青山脖子上带着的机械环——这玩意和闻烛上次看到的也不一样了,似乎是新改良升级过。
刚看到那个视频的时候,闻烛以为裴青山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或者是干脆出了事,安全院随便找了个人推出来伪装他的样子稳定军心。
直到闻烛亲眼看见裴青山,他看着裴青山那张戾气横生又带着几分邪性的脸,心顿时坠了下去。
不是寄生,也不是替换。
就是裴青山。
闻烛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问:“你不认识我了?”
冰刺化成了蒸汽,在裴青山周身散开。
仅仅刚刚那一下的动静,他脖间的机械环就发出阵阵警鸣,释放出来的熟悉的高强度电压通过他的筋脉,让裴青山一瞬间直不起身子,倒在了床上。
即使这玩意使他暂时失去了行动力,但是那双眼睛依然一动不动的直勾勾看着闻烛,里面闪烁着他从未在这里面见到过的嗜血和暴戾。
“嗯?你是谁?”裴青山躺在床上,嘴里回应着闻烛的话,看起来平稳又淡定——但谁都知道,一旦机械环的电压过去了,他就会毫不留情的站起来拧断闻烛的脖子。
夜晚来袭的不速之客站在了灯光下,他实在是有一张过分英俊的脸,居高临下瞥着裴青山。
就在裴青山以为他准备趁着自己动弹不得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时,不速之客动了,
握在手心里尖利的半截牙刷也缓缓的动了,心底缓缓略过蠢蠢欲动的期待。
不过没多久,裴青山的手就顿住了,表情也有些怪异。
闻烛跨坐在了他的身上,高高在上的拎起他脖间发烫的机械环,一只手像拎狗一样,把裴青山的上半身给拎了起来——人之常情的,裴青山的视线率先落在了他嶙峋又苍白的手腕上,跟漆黑的机械环形成了极致的颜色对比。
他被迫和闻烛离得很近,两个手臂往后撑着床,扬眉饶有兴趣的盯着闻烛。
所以这个纯种不要命的闯到安全院来,是准备怎么杀他?
自裴青山这张大杀器的脸频繁出现在大屏幕上,他已经成为了诡物们隔三差五就要来骚扰一下的头号猎杀对象。
闻烛拎着他的那只手腕发力,盯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冷笑一声,朝着他的唇瓣就狠狠的咬了上去。
唇齿交融,思念像是源源不断狂暴的海水一样,把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淹了个底朝天。
回过神来的时候,裴青山已经托住了闻烛的腰身,舌尖无师自通的伸了进去搅在一起,横冲直撞得太过分了,又被两颗尖利的牙抵住狠狠的咬了一口。
不算疼,况且裴青山也不怕疼,
但是很奇怪,他似乎很怕这两颗牙。
“这么久不见,你怎么敢不认识我了。”闻烛伸手抵住他的下颚,咬牙道,“裴青山?”
“嗯?”裴青山还没从刚刚陌生的快感里缓过神来,掀起眼皮看他,“认识了,你是我姘头么?”
捏着他下颚的手劲儿更大了,仿佛要隔着一层皮肉把他的骨头都捏成粉。
闻烛的确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的目光突然扫到了墙壁上没被注意到的密密麻麻的划痕,
蛇瞳伸缩,力道顿时一泄,半天才哑着嗓子道:“这是谁画的?”
裴青山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墙上各种各样形态的蛇:“我。”
“你为什么画这个?”
“想画就画了。”
“这是我。”闻烛告诉他。
裴青山毫不在意:“是吗?你怎么证明。”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了腰上一阵冰凉的滑腻——一条长长的蛇尾卷住了裴青山的腰身。
裴青山盯着跟蛇鳞交接的腰身,唇瓣微动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块儿舔起来应该是冰凉冰凉的。
人体和蛇尾融合在一起,看起来视觉冲击极强,蛇尾锐利的鳞片向上蔓延着,深深浅浅的覆盖在坚韧又劲瘦的腰侧。
失控状态下的裴长官跟不受控的怪物没什么区别,他甚至比诡物还要阴晴不定一些,想干什么就干了。
等闻烛反应过来的时候,粗糙的手掌已经顺着腰间的鳞片往蛇尾底下滑去了,炙热的手掌让他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这手掌的主人就不是个老实的货,微微弯曲的指尖无师自通的在蛇身上摸索了起来,似乎在下意识的找什么……
啪!
一声脆响,气氛陡然凝结了起来——
这条蛇尾巴份量可不小,速度又快,即使是尾巴尖那一截抽在裴青山脸上力道都火辣辣的痛,
他的头整个都被扇得倾斜过去,半天才侧回来,指尖轻轻抹了把嘴角的血迹,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抽这么重,还说是我姘头?”
换个人岂不是头骨都得被这美人毒蛇给抽裂?
裴青山想,
幸好被抽的人是他。
第73章 你要杀了我吗? 别给脸不要脸
闻烛被裴青山这混账的语调气得发笑:“好, 真是有本事了。”
裴青山还没来得及听出这几声冷笑里的意味,那么长一条银白色的蟒蛇尾巴就已经无影无踪了,又变回来了两条又直又长的腿。
“你干嘛去?”
闻烛被男人高壮的身形挡住了道, 冷声骂道:“滚蛋。”
“……”
裴青山自有意识开始——特别是在把那几位送进医院后, 就从来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横过,
哪一个见到他不是吓得瑟瑟发抖?眼睛里明晃晃又惊惧的写着“这疯子终于疯了, 我就知道”。
就连说是他身边最亲厚的副官,见到裴青山那双陌生的眼睛, 都会犹豫的站在十米开外。
只有这只诡物——说来好笑, 裴青山记得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北斗局的老大吧?他不是专门杀这群东西的么?怎么突然有个这样的旧情人冒出来非礼他?
难不成是他的情况被诡物知道了,这才费尽心机的派了个漂亮玩意打算给他使美人计?
裴青山漫不经心的想着。
他现在就像一个混沌的乐子人,明明神志清醒得很, 脑子转的也不见慢多少, 只是善恶在他眼里已经看不分明了,好像就算整个世界都在他面前崩塌,万千张同族的面孔在他面前被砸个稀巴烂, 他都不会皱一下眉,
失控状态下, 裴青山会本能的追着血腥味和原始的攻击欲跑,就算是有这么高幅度的电压卡在这人的脖子上, 也没人敢没事就出来晃悠,毕竟谁在这疯了的怪物面前都是一个真空的状态——无论他们身上带着多少武器。
“我不记得了。”裴青山装模作样的环住了闻烛的后腰,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意味不明道,“但是你可以教教我。”
闻烛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大山狠狠的压住了,宛如铁钳一般禁锢在他身上,无法动弹, 他低头看到两条青筋蜿蜒的手臂——这具身体他熟悉的不行,正因如此,裴青山的陌生感才显得更加突兀起来。
裴青山的手轻轻滑上来,虚虚的覆上了青年脆弱的脖颈,但这个人形怪物似乎对他太信任了,即使脖子被攥在手里,也一丝一毫的抵抗的意味都没有,像是之前两个人的关系就笃定到他不会出手一样。
裴青山在心底幽幽冷嗤一声,
这么笨的一条蛇,
能活到明天吗?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闻烛叹了口气,
算时间,估计赛斯那边最多也就撑到这儿了,再不走倒时候又要跟熟人们打起来了。
“为什么?”裴青山漫不经心的捏住他的指背上的蛇鳞,“你不是费尽心思就想来找我么?”
“我找的不是你。”闻烛随口应道。
他原本是打算出手解决掉那个伪装裴青山或者是寄生在裴青山身上的东西,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很需要……或许现在,闻烛更应该去找廖副官或者霍总长聊聊。
裴青山的手却骤然顿住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有些奇怪,尾调轻飘飘道:“你是不是在等他回来?”
闻烛没听懂,皱着眉头问:“等谁?”
“我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你说我哪里不如他?”裴青山压低嗓子,在耳边磨牙,“我还比他会讨你欢心,比他玩得开,比他花样多……你得试试才知道,不是吗?”
“……”
不是,后半句是什么东西?
闻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从前即使裴长官再放肆,也总是有一个克制的限度,不会像现在这样,死死的把视线钉在闻烛身上,仿佛完全不顾个人意愿,已经把怀里的东西当成所有物一般。
闻烛侧耳躲开裴青山的牙齿,眉头压得极低,闻教授显然还是不太适合在这样敏感的场合做一些有伤风化的事情,拽着裴青山的机械环,使了个巧劲把人重新摔回了床上,忍无可忍的骂道:“骚什么?”
“我以为你就喜欢这样了。”
裴青山还想起来来,却被闻烛狠狠的压在床上,盯着闻烛坐在他腰腹上不动声色的幻化出来的一把短匕,才妥协般的泄力,
“行,那你动吧。”
闻烛正想着用手柄在裴青山脑子附近哪敲一下能把人恰到好处的砍晕,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我动什么?”
裴青山说:“你想动什么,都可以。”
禁闭室被陡然推开,唐伞带着一行人刚进来,就听到这句段意味深长的对话,沉默的站在了原地,下意识的带上门:“你们继续。”
结果门带到一半,才意识过来他看到了什么,立刻又死死的盯住了闻烛的脸:“不是,你真还阳飘回来了?”
“还阳?”闻烛扬眉,气笑了,“还你爹。”
唐伞:“……”
不是就不是,怎么还骂人呢?
“不是说了防御给我升级升级升级!又让那群玩意混……”霍总长的语气骤然一惊,与唐伞的表情如出一辙,“我草,你诈尸了啊?”
两个融合种一个诡物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走廊上,两位这栋大楼的最高执行官都够着脖子去看不知道是“诈尸”还是“还魂”的这位英雄来了。
感觉到闯进这个房间的气息越来越多,闻烛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变得暴躁多了,脖间的机械环开始一个劲儿的狂响。
霍桑德这才反应过来,侧头看了一眼门,蹙眉道:“锁怎么又被撬坏了?”
跟个老鼠一样!什么锁都关不住!
“你锁他干什么?”闻烛坐在裴青山身上,死死的压着他乱动的身体,还不忘毫不客气的侧头恶狠狠甩了霍桑德一眼。
霍桑德被小辈这么一训,脾气也上来了:“是老子要关他吗?你以为我想接这个烂摊子?”
“你好好的为什么不回来?啊?你早干嘛去了!”霍桑德怒道,“现在跟我放马后炮!他以为你死了。”
掷地有声的回荡在禁闭室里。
闻烛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有没有心啊?你是舒服了,该杀的杀,该弄死的弄死,自己拍拍屁股跑了!你试试自己好好一个活生生的伴侣在化成一滩血水,尸骨不留,换你试试!”霍桑德这份气至今为止才是真正的找到人出了,“换你你不疯?”
闻烛刚死的那几天,裴青山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完全联系不上人,
两天后在公寓里找到他,一言不发的拔起刀就上了前线。
霍桑德临危受命,硬着头皮当起了裴长官的“特殊时期监督员”,但意外的是,前线战况难以置信的好,他几乎把把打胜仗,源源不断的捷报从前线传来。
不过没有人敢放下心,在一号晶体不断开裂的情况下——那玩意跟裴青山可以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共生绑定关系,霍木跟踪研究了很多年,只在一大堆数据里面敲定了一个模糊的结论,意思是裴青山的基因序列被人注入过“潜在标记X”,这种标记X就像是一个隐形的“接口”,能够跟一号晶体产生无法捕捉的外在联系。
果不其然,两个星期之后,裴青山就失控了,
毫无预兆,但又在意料之内。
霍桑德接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大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释然。
这次失控受伤的人数很多,不过好在霍桑德早有预备,最后除了他自己的儿子注射检测芯片的时候被半路麻药免疫的裴青山送进外科了,其他暂时还算可控。
他看着闻烛沉默不语的样子,冷哼一声,杀人诛心:“怎么?想摆脱的人彻底摆脱掉了,又回来干什么?”
“我不是……跑了,”闻烛不知道怎么解释,半天才道,“我刚醒。”
霍桑德五彩斑斓的表情别扭了半天,这才好了一点,上下把闻烛打量了个,不过纵使他再火眼金睛,这种等级的诡物也的确是接触的少,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只好冷哼一声:“你自己把这话留着跟裴青山说吧——如果他能听见的话。”
“我听得见。”机械环狂响的那位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
霍桑德想也不想的就摆了摆手:“不是说你。”
机械环响得更密集了,地下十八层都开始闪烁其猩红的灯光——自从一号晶体裂开之后,裴青山就被霍木植入了一个芯片,芯片连接着整个十八层的中控,专门用来检测身体状况和激素分泌情况,为此还把拔老虎毛的霍研究员给送进医院去了,现在还没能出来。
“我又哪句话惹到他了?”霍桑德一言难尽的跟着唐伞后退了一步。
裴青山盯着闻烛,眼底闪烁着一簇灼灼烈火:“你有那么多话想对他说?我偏不把他还给你,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吗?”闻烛起身,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暴跳,简直是在疯狂考验他的耐心。
“啥他啊你的,”霍桑德听得一头雾水,随后反应过来有点一言难尽,语气怪异,“搞这么精分,醒过来不会灭口所有看到他一人分饰两角的知情人吧?”
“难说。”唐长官也点了点头。
“也是,毕竟……我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裴青山勾起一个有恃无恐的笑,那笑意又不太达底,诡异又阴沉。
闻烛没注意这些,只觉得聒噪:“行了,别给脸不要脸。”
第74章 谁不知道我跟他睡了七年? 你身上什么……
会议大厅——
霍桑德坐在椅子上摆谱:“所以呢,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谈?”
这间会议大厅自建成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拥挤过,大概是因为来的不止有一些举足轻重的高层,还有高层们带进来的保镖团——这还是被霍总长削减后的结果。
对付这么一个单枪匹马的纯种, 用得着你们这么如临大敌?
真是丢人显眼!
但这也是没办法, 红塔计划最开始实行的那个绝对保密机制,不仅普通民众收不到消息, 就连除了参入其中的国家机构之外,一视同仁的保密、隔绝。
有不少活了大半辈子准备光荣退休的, 突如其来说是要接受个这么前沿的世界观有些难也实属正常。
闻烛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反问道:“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来?”
“一个高级纯种?”霍桑德意有所指,“还是死而复生的闻烛先生?不过以你现在的样子,谁能承认你之前的身份, 闻烛?”
“认什么认!这不是摆明了说这么大一个纯种混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却连一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吗?动摇军心!不妥!”
“我赞同, 咱们现在这个局面,为了维持社会稳定,连裴青山这种情况都推出去了, 现在告诉民众裴长官的爱人是个纯种诡物?这不是好笑吗?”
“喂,我说, 你们真的信这个纯种话吗?”还有人幽幽道,“不会是修格斯派来的暗桩吧?我们难不成真的还要跟诡物商讨什么合作事项?这业务也太广了吧?”
霍桑德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老子亲眼跟的, 你在质疑谁?”
“霍总长,我对您可没意见。”年轻人嗤道,“顾全大局罢了。”
“贵机构的凝聚力简直让我瞠目结舌。”其实光看闻烛这个人模狗样的气质, 不愧是做过大学教授的,在这场争论里面,看起来竟然比某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要更像人不少,“你们竟然能拿这么一个领导班子去跟修格斯拼, 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吧。”
“……”
这一定是嘲讽吧。
“我没什么耐心。”闻烛敲了敲桌面,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坐在方桌最里面的人形怪物缓缓道,“各位还是先说说自己的优势吧,凭什么能让我跟你们合作?”
“……”年轻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直是倒反天罡!
气氛陷入凝涩,闻烛扫视了一圈,熟悉的微笑摆在了脸上:“没人说话?那我就点人了——那边那位说我是暗桩的,对,你来。”
年轻人被这双金黄色的眼睛一扫,顿了好一下,半天才悻悻道:“到底是我们求着你合作还是你要跟我们合作?”
闻烛倒是很乐意跟他们梳理一下现在的局势:“裴青山失控之后,前线节节败退吧?修格斯很强?他很擅长控制群体,是不是从没见过那么多纯种打组合战?”
霍桑德看了他一眼,
不是,这人不是才醒吗?这也知道?
说到这,年轻人有些沉默,语焉不详:“还成吧……”
霍桑德索性直接认了:“他的确是红塔计划成立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诡物。”
“是,当年杀他一次也确实让我受了点皮外伤。”闻烛煞有其事的点头。
“……”
霍桑德觉得这俩人其实能凑到一块去有时候也不是完全难以预料,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不谈合作也正合我意,正好我也没什么想跟你们合作的事情。”闻烛点头,“不过裴青山我要带走。”
“你带走他干什么?”霍桑德语气怪异。
“你说呢?”闻烛反问,“谁不知道我跟他睡七年了?”
“不行!他是人类指挥官,他有自己的指责!”
“他有什么职责?”闻烛咄咄逼人,“你们凭什么让他顶在一线,又把他当狗一样圈养?想让他替你们这群人承担职责,解决自己高官厚禄的后顾之忧,又怕他、惧他、忌惮他?你自己觉得好不好笑?”
那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只道:“他不会跟你走的!”
对啊,裴青山是人,他是北斗局指挥官,他可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跟一个诡物走的!
“是吗?”闻烛勾唇,“现在可说不准。”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随即又道:“他现在处于失控状态,无差别攻击看到的生物,还保留了较高的智商,却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难以控制——你认为你凭什么能把这样一个……带走?”
他说话很委婉,但是闻烛不爱听。
空气中流动着的无形气流似乎瞬间染上了冰冷的寒气,霜纹宛如蜘蛛网一样密布在四周的墙壁上,发出“嘎吱”的脆响。
“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来人!”
冰刺拔地而起,精准的擦着在场高层的皮肤刺了出来,宛如荆棘牢笼一样把人卡在了里面。
“现在你看看,我凭什么?”
霍桑德都被他这一下给惊动了,咬牙切齿道:“闻烛,这可是安全院!”
这和直接向他们发出挑衅有什么区别?
外边反应也很快,廖鑫副官带着人就冲进来了。
他看到这场面,脸色十分微妙:“怎么了?”
“你看不出来这是怎么了吗!”
“诡物攻击安全院总部!你们还不给我拿下!”
拿下什么就拿下,他们能拿下吗就拿下!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廖鑫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把皮球踢给了霍桑德:“总长,发生什么事了?”
气氛极度焦灼,双方都蓄势待发。
霍桑德揉了揉胀痛的眉心,余光突然扫到默默跟在后边的一个身影,声调几乎要破音:“草,你怎么又出来了?谁把你放出来的?”
众人的目光这才投向了跟着北斗局一行人混进来的裴青山,他丝毫没有“越狱”的意识,好整以暇的靠在门边。
这下这群人更是如坐针毡了。
一个煞神还够吗?又来一个!
偏偏还有看不清局势的傻蛋:“裴长官来的正好,北斗局还不快些把这个猖狂的诡物抓起来!”
其他人惊愕的视线齐齐扫向他,就连那个年轻人的脸上都是一言难尽:“裴青山失控没通知你还是他们两个结婚没通知你?”
尽出洋相!
“把谁抓起来?”裴青山却似乎听进了他的话,缓缓走到闻烛身后,捏着他背上的白骨,勾唇道,“把你啊?”
他突然又话音幽幽一转:“这么坏?你要杀了他吗?”
裴青山的视线落到了男人的脸上,那根本不像是人类的一双眼睛,除了暴戾和冷漠,什么也看不到。
似乎闻烛只要点头,他就会动手。
机械环的警报跟在座各位的心脏跳动频率都快卡上拍子了,这位在北斗局干了很多年所向披靡又忠心耿耿的老大,此刻却比闻烛这个人形怪物看起来更加诡魅。
“简直是、简直是……”老家伙怒发冲冠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哎呦喂,我真服了。”霍桑德感觉自己脑子都要炸了,他面部肌肉几乎已经麻木了,“各位,少说两句吧,没看到就算闻烛把你们都弄死,裴青山也只会在旁边鼓掌吗?”
“以为他现在还是那个能让你们在家里高枕无忧就听到捷报的冤大头了?”
“你们敢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座的各位都没责任吗?”霍桑德的话掷地有声,“前几年有人称他叫什么?战争兵器!那他妈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北斗局开支都被削减成什么样了?”
“好不容易成个家,又被你们这个逼着那个要挟,把人家同床共枕七年的鸳鸯硬生生的拆散开了——翟横的事情还没把你们扇醒吗?”
霍桑德看这群搅混水的人不爽很久了,几句话把在座的说得每一个脸上有好脸色的,心底才爽了。
霍总长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把这群人训得跟鹌鹑一样,确实是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看向闻烛,语气缓和了下来:“但话又说回来了,裴青山再怎么说也是在人类社会正常长大的,你觉得等他清醒过来了,会对同族的灾难袖手旁观吗?”
“关我什么事?”闻烛冷硬不吃。
霍桑德继续:“修格斯打着你的名头为非作歹,你也很不爽吧?”
这句话确实是说到闻烛的心坎上了,这位如今单枪匹马就敢来闯安全院的诡物,再怎么说之前也是个雄霸一方的王座,
如今被一个手下败将拿着鸡毛当令箭。
闻烛的视线逐渐落在他的身上,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陷入死局的谈判,在霍总长的起死回生之下,终于能够继续推行了下去。
“看清楚了,我不是裴青山。不管是人还是诡物,我一个都看不上,也都不会手下留情。”最后,那双非人的蛇瞳就在长桌的尽头静静的看着他们,“你惹烦我了,我就杀了你。他们看我不顺眼,我就杀了他们。我没有裴青山那么好的脾气,懂了吗?”
谁都知道,他说到做到。
会议结束后,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位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越狱的长官大人,竟然塞不回去了。
“长官,不行的。”廖鑫第四次重复,“闻先生不同意跟您一个房间。”
“为什么?”裴青山似乎有些不明所以,随即语气又阴沉了下来,“因为我不是‘裴青山’?”
“……因为闻先生说,他刚醒,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不接受剧烈运动。”廖鑫面色灰败的转述道,“而且现在是敏感时期,他得集中精神。”
“我又不会拉着他跑步。”
裴青山不明所以,混沌的脑子只学会了硬闯。
廖鑫又拦不住他,两眼一闭就当做没看见——反正话他是传到了。
裴青山是个什么德行,想必闻教授一定比他清楚!
被硬闯的时候,闻烛刚刚洗完澡出来,
他想事情想得入迷,鼻尖骤然捕捉到了一股熟悉又格外令人生厌的气息,但那几乎转瞬即逝,闻烛还没仔细抓住,就已经被一个高壮的身影从后面环住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闻烛伸手压着裴青山的脑袋,没嗅出个所以然来,“你见过谁了?”
“嗯?”裴青山好似毫无察觉。
是错觉吗?
闻烛总觉得,那像是一股子熔岩的味道,冲鼻的恶臭。
当然现在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裴青山失控认不清任何人之后并没有给闻教授带来他所期待的私人空间,反而变本加厉的缠上了。
第75章 给我看尾巴 你不觉得他在暗中跟谁交流……
“学长, 我是64届的骆建言。”
“学长你好,好久不见!”
“我们之前在优秀毕业生交流会上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闻学长, 我叫骆建言……”
骆建言蹲在安全院职工寝室门口, 打了半天的腹稿。
巡逻的守卫都往这边瞟了好几眼,要不是看这位是刚从会议室出来的年轻要员, 还以为进贼了。
“我刚刚在大会上那么反驳他,他不会讨厌我吧?”
骆建言像个精分一样, 半天又摇头,
“他肯定记得我,毕竟当年那么多学弟学妹找他合影,他只跟我握了手。”
“况且刚刚在会议上, 他也瞥了我好几眼。”
“肯定是眼熟我的吧?”
骆建言想着都要自嗨上了。
暂且不提闻烛在临大念书的时候有多风云、战绩有多耀眼,
如果你在大一的时候,大汗淋漓军训完还要站在报告厅里听一群大腹便便的人在讲台上吹牛逼,突然看到闻烛这种自带一阵清风拂面的冷气, 并且寥寥两句就结束说教的,你也会心动的。
不过实在可惜, 那时候闻学长已经都快硕士毕业了,跟着导师出国走项目,
骆建言托人约了几次没把这位鼎鼎有名的学长给约出来。
后来再听到闻烛的消息的时候,他已经结婚了。
犹豫就会败北!
骆建言现在已经深谙这一规则,他对着瓷砖折射出来的画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估计是闻烛没听到,他缓缓的捂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又敲了一次。
“咔嚓”一声,这次门打开了。
骆建言的视线第一眼就落在了闻烛有些凌乱的浴袍上, 刚刚做了一个小时的准备迅速变成东流水,耳根红了个透:“学学学学长,我不知道你在洗澡!不好意思!”
“?”
闻烛脸上写着“有屁就放”四个大字。
骆建言轻咳了一声:“你还认识我吗?”
“嗯,那个说我是暗桩的。”闻烛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么晚了还要打一架吗?”
“不是。闻学长……我们在临大见过的,”骆建言边比划边说,“毕业生交流典礼,64届那一次,你记得吗?你还跟我握手了,让我好好努力。”
闻烛后来留校当老师,见过的临大学生多如牛毛,闻言只是扬眉道:“你有什么事?”
“我就是听说了您和那位的事儿,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骆建言可不像是来帮忙的,半夜三更出现在闻烛房门口,倒是像来趁虚而入的,但偏偏这人理直气壮的很。
“你要帮我们什么忙?”话音刚落,闻烛身后就升起一个冷硬又嘶哑的声音,一双恶鬼一样的眼睛从他背后大大咧咧的冒了出来。
裴青山冷眼看着这不知道从哪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学弟”,手臂环住闻烛的腰身,紧紧贴住,高大的身躯半边陷入阴影里。
这还是骆建言第一次在失控后见到裴青山真人,这位褒贬参半的传奇人物跟之前比起来的确是判若两人,他站在那里就仿佛被没有实体又遥远的恐惧锁定了一样,好像下一刻就要被吞噬掉,鬼气森森的。
难怪安全院严防死守到这个地步。
“闻烛,裴长官还没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吗?”骆建言春心荡漾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严肃,他把“自己的房间”这五个字咬得很重,一边朝着闻烛使眼色。
闻烛看出来了他的意思,大概类似于“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对于裴长官夜深人静怎么又摸到他房间来这件事情,闻烛也是持反对态度,但这毕竟是在外人面前,他稍微动了动身子,试图摆脱裴青山那双掐得太紧的手,一边神色淡定:“怎么,我们晚上睡一个房间还要跟你们打报告吗?”
骆建言委婉道:“他现在很危险。”
“你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闻烛心说现在你们这群人才看起来更危险吧,他要不是在会议上给这群东西来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忌惮上他的能力,估计现在早就被围攻了。
把骆建言这样一个小辈派出来干什么?
还打起莫名其妙的同窗牌了?
闻烛沉下眸,一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骆建言清了清嗓子,神色认真的看着闻烛,然后道:“我就是想问一下,能不能邀请您吃个饭。”
“吃谁?”闻烛纳闷。
骆建言的脑子生生卡了好一会才转回来,硬着头皮解释道:“……就是餐厅。”
闻烛这才后知后觉他玩得什么把戏,有些好笑:“你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而且婚姻对象就站在他身后,要不是闻烛死死的抵在门口,这只狗大概已经上獠牙了。
“年轻人胆子就是大。”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骆建言回复的极快,他耷拉着眼皮,可怜兮兮的,看起来很诚心,“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学长?”
他怎么知道闻烛最吃这一套!
不过还没等到闻烛做出反应,率先回答他的是门被某人“嘭”的一声关上的巨响,力道大到整层楼都能听到回音。
骆建言先是叹了口气,又遗憾的啧了一声,喃喃道:“还没离婚呢?”
“裴青山,你给我回来!”闻烛指尖勾着他的颈环,忍无可忍,“蠢货,你没看出来他是专门来逼你动手的吗?”
现在这么敏感,裴青山再动手把人送进ICU就好看了!
那姓骆的小学弟要真是这种时刻还敢来单纯进来约会学长的人,也不会年纪轻轻干到会议大厅的位置上了。
裴青山的视线沉沉的落到了闻烛身上,半晌,冷嗤一声。
这人才是蠢货,
看不出来那只开屏的花孔雀眼神有多黏腻吗?
就差贴他身上了。
他一边看着闻烛,又一边冷冰冰的想,
这个纯种也够不识好歹的,还敢在他面前蹬鼻子上脸,
反正外面现在已经够危险了,他这样能闹腾的纯种估计也没个几年好活头了。
裴青山越想越蠢蠢欲动,
与其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不如干脆先一步死在他手里,反正他会好好把人做成标本裱起来的。
至少不会痛。
“过来啊,愣着干什么?”
闻烛靠在床边,挑着眼看他。
裴青山一边缓缓的走过去,指尖划出一把轻巧的短匕,视线赤裸裸的游离在闻烛身上的各个部位,似乎在思考从哪里下手。
“愣着干什么?”闻烛看裴青山站在面前半天没动作,扬眉啧了一声,自顾自的低声,“不会这也忘得一干二净吧?”
话音刚落,裴青山就感觉一阵雪的味道浸入了鼻尖,顺着管道冰凉凉的洒进了胸腔了,仿佛要在他的胸口散开霜纹一样,
这人的唇瓣跟他的脾气很不一样,软得要命。
从唇峰到唇角,直到冰凉的唇瓣完全染上裴青山炙热的温度,他才算满意。
“你亲的是裴青山还是我?”
“?”闻烛脑袋还沉溺在晕晕乎乎的吻里,压着脾气哄,“你就是裴青山。”
裴青山看上去十分不满意他的答案:“我不是裴青山。”
如果裴青山没有像现在这样忘得一干二净的话,他应该闻烛的耐心只有一句话的功夫,果不其然——
“那你滚。”
闻烛懒得惯他。
“……”裴青山的手诚实的顺着散开的浴袍摸到了腿根,他看到闻烛敏感的泛起了晶莹剔透的蛇鳞,突然道,“给我看尾巴。”
“凭什么?”闻烛浅浅的喘了两口气。
“给我看尾巴。”
闻烛青筋直跳:“你别以为你现在变成傻子了就能为所欲为!你信不信我抽你?”
“那你抽我吧,”裴青山得寸进尺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压低嗓音,缓缓道,“像之前那样。”
“……”
妈的,现在用尾巴抽他一巴掌还得怕他舔上闻烛的尾巴。
深夜的月光清澈得过分,光晕散在墨里,一眼看上去像是月亮背面自带的斑驳起伏。
“停一下……裴青山!”
闻烛之前发情期跟裴青山用尾巴厮混过两天,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被深入到这个地步,蛇身的鳞片都泛着战栗的白。
失去理智的人这会却变成了裴青山。
“你抖什么?”闻烛能感觉到缠住他蛇身的手臂在发着小幅度的颤。
“嗯?”裴青山更卖力了,把闻烛顶得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才道,“是你在抖。”
他比之前不可控多了,闻烛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这场欢愉里,他恶狠狠的牙印遍布在裴青山的肩膀上,但这人毫不在意,甚至好像更兴奋了,
那双深邃的眼睛比今晚的月光还亮,
熟悉的感觉不请自来的包裹住了两个人,像是波纹深深的融在夜色里。
快天亮的时候,闻烛终于□□哑的嗓子渴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大半夜的,看起来还怪惊悚。
罪魁祸首见闻烛醒过来了,又若无其事的挪开眼睛。
闻烛忍无可忍道:“你不睡觉?”
“睡。”裴青山慢吞吞道,“刚醒。”
闻烛嗓子还哑着,坐起身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又意味不明的摸了一把他的侧脸:“裴青山,你知道我耐心不太好。”
裴青山似乎没听懂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闻烛嫣然已经成为了安全院的头号大名人,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来自唐长官的即时邀请。
“怎么最近好像都很喜欢找我单独谈谈?”闻烛脸上还带着睡得不是很好的倦容,不耐烦的坐在椅子上。
唐伞表情怪异:“都?还有谁?”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本事敢在裴青山眼皮子底下抢人?
“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建国……”
唐伞想了一圈没想起来谁叫建国,半天才道:“骆建言?”
“对。”
“你离他远点吧。”唐伞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一言难尽,“那人也是个疯子。”
“说说吧,什么事?”闻烛懒洋洋的靠着,他盯着唐伞的眼睛,似乎任何事情在这样一双蛇瞳之下都无处遁形。
“你先别急着骂我。”唐伞先抿了一下唇,眼神极快的扫了一下窗外,思虑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最近,你有没有发现裴青山不太一样的地方?”
闻烛扬眉:“这还用我发现吗?”
唐伞组织了一下措辞:“我指的是别的方面……”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闻烛的表情突然变得相当奇怪,他半天没开口。
“安全院地下十八层的监控在上个月25号、27号,这个月1号、3号,都被不同程度的波段干扰过。”唐伞的表情很严肃,“之前一直找不到故障点,直到昨天,在裴青山从十八层出来到会议室之前,波段又出现了一次,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了。”
闻烛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可以干扰了监控,跟裴青山在暗中进行交流吗?”
第76章 唐伞,你不诚实 姓裴的也好不到哪去……
空气骤然安静了半天, 看着那双没什么波动的竖瞳,唐伞顿时感觉到有些坐立难安。
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凉飕飕的冷风,仿佛带着细密的冷刺一般。
“你把我叫来是为了讲鬼故事吗?”闻烛神色不变。
“你知道我没那么无聊。”
“你跟那个什么建国不是一路货色?”闻烛眯起眼睛, 打量着唐伞, 他那双眼睛似乎能够看透一切虚情假意,“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人家叫建言!
唐伞抽了抽嘴角:“我们已经是老朋友了, 我不会害你的,不是吗?我还比裴青山还要早一点认识你呢。”
“你也可以比他早死, 要试试吗?”护短的人形怪物冷冰冰的威胁他。
听到这话, 唐伞反而没那么慌张了,伸手摸了摸背后蓄势待发的冰刺:“闻烛,你要是真的一点疑虑都没有, 刚刚这玩意就该把我捅了个对穿吧?”
闻烛没说话, 静静的看着他。
唐伞的指尖不自觉的摩擦着手上的钢笔,
实话说,唐伞大概是除了裴青山那个时代的产物之外, 有史以来升官升得最快的长官,他年纪轻轻坐到一群人头上, 多得是人不屑一顾的盯着他等他出错。
所以他在衡量,衡量到底要不要把这件被很多人都带进土里的秘密, 告诉一个纯种诡物。
“杀了修格斯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这么有胆量?”闻烛讶异的扬了扬眉,不跟着唐伞的节奏来, 反问道,“说不定是修格斯把你们全军覆没,那时候你又打算怎么办?”
“逃。”唐伞面上不显,心底早就把这件事情抽丝剥茧翻来覆去的想了一万次了, 但他想不到新的转机,“藏起来,再厚积薄发。”
这一向是他们这个物种的天赋。
“你看到了,红塔之外并不是什么适合诡物生存的好地方。”闻烛靠在椅子上,垂着头,阴影洒在半只眼睛上,像是覆上灰尘的玛瑙,“修格斯死之后,我会尽量把它们都带回去。”
“但是你没办法控制诡物从红塔逃跑。”
“至少我可以把数量压到最小化”闻烛顿了一下,“恢复到凯撒琳掉进红塔之前。”
虽然红塔计划世界范围内对最近一次的塔□□跃度爆炸式增长大部分归结为凯撒琳的基因被红塔怪物窃取,实际上这不过是原因之一——即使大脑没有被诡物分而食之,但凯撒琳的基因闻烛是带不走的,人类光是以活动着的生物体态存在于红塔里,都是一种无意识的融合,
除此之外,大概还有王座权力被消解的缘故,闻烛离开之后,王座没有易主,反而陷入了架空的状态,不受管束的诡物越来越多,再加上修格斯这种乱臣贼子在一边煽风点火,不乱都难。
“最小化是多小。”唐伞想找他要一个能够量化的数据。
“我只能保证把破坏性大的纯种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他们永远都不会离开红塔。”这是闻烛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永远不会离开红塔……包括你自己么?”唐伞突然道。
“包括我。”闻烛说。
银色的戒指落在指根轻微的发烫,闻烛无意识的搓了搓。
半晌,唐伞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惴惴不安却又如释重负的怪异感。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唐伞抽出钢笔的笔盖,在白纸上随手写了一串洋洋洒洒的字符,“那些来抓闻瑟的研究员,背靠着的资金链其实都是来自一个叫唐宗业的商人。”
唐伞这么说就有些多余了,唐宗业的名字实在是够响亮的,大概是路边随便遇到一个上了初中的小孩都知道他。
“他不是搞汽车的吗?”闻烛没想到唐伞的唐竟然是唐宗业的唐,毕竟他看起来比权骑那个老古板穿得都朴素,怎么看也不像是当过首富的家族里的孩子,“你跟唐宗业……”
“我爷爷。”唐伞语气低调的带过,“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早就转行搞生物科技了。”
“四十年之前,他收购了外国一家没落的生物科技研究室,资料丢失的太多了,但据我所知,那家研究室至今为止至少存在了两百年,它就叫‘红鸽集团生物科技研究中心’。”
不过这研究中心在老爷子手里也没搞起来,自从去抓捕闻瑟的研究人员无一生还只回来了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孙子,这个机构就再次没落了,也算是砸手里了。
“什么?”闻烛听到这个名字压紧眉毛,“红鸽不是谢词跟那群疯子弄出来的邪教吗?”
“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一个因时而现的短暂又潦草的组织而已。”唐伞说,“但其实有很多地方我们都解释不清楚,比如‘红塔计划’举世界之力都没有进展的东西,为什么能在谢词手里,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凭借一个数据碎片突破到了这种程度。”
“所以你有结论了?”
“‘红鸽’在很久以前就出现了,按照现有记载的资料推算,它的建立几乎跟发现第一个塔口处于同一年,不过更有趣的是,我在这个实验室里找到了很多很多数据和研究资料。”唐伞的语气急促了起来,“早在很多年以前,就有人试图通过融合诡物的基因完成人类进化。”
融合、进化、破而后立——那一直以来都是“红鸽”的宗旨。
“他们失败了么?”
“不,”唐伞摇头,“他们成功了。”
“塔尔赫人,就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第一批新人类。”
金色的竖瞳骤然收缩了一瞬,半天,闻烛才目光沉沉的看向他:“你敢为你自己说的话负责吗?”
“别这样看着我,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唐伞把那张鬼画符一样的白纸掉了个头,摆在闻烛面前,并且用着生疏的语调念了一遍。
闻烛掀起眼皮,他很熟悉那些个音节:“是那首童谣。”
“凯撒琳给你唱过吗?”
“她说这象征着和平的语调。”
唐伞耸了耸肩膀:“也许吧。”
“这首童谣前半段唱得是一位英勇的塔尔赫勇士,即将骑着骏马踏过环绕着家园的黑色河流,后半段是他的马累死了他都没跑出去,于是心如死灰的跳到了河里,最后却奇迹般的生还了。”
这三言两语的概括听起来的确隐喻意义很强。
“所以凯撒琳才能够在‘红塔’下面活那么久,因为她不会被寄生,也不会对红塔产生排斥。”闻烛很快就转过弯来了。
“自从凯撒琳掉进去之后,一线战区出现的诡物也没有少多少,数不清的纯种吞噬着战区,甚至建造了自己的王国。”唐伞看着闻烛,突然道,“还有一个人,跟凯撒琳很像,也能够这样毫无阻拦的进出在任何诡物横生的地方。”
他甚至能够解决具备繁衍能力的纯种突如其来的发情期。
闻烛沉默了半天,再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哑:“所以凯撒琳不是最后一个塔尔赫人,裴青山才是?”
“具体有多少血脉传承我不知道,”唐伞摇了摇头,“可能需要去问问隋安将军了……或者,裴青山本人。”
“我能不能理解为,裴青山和凯撒琳,实际上跟那个见鬼的‘潘多拉芯片’是同源的?”闻烛摩擦着食指的戒指,神色意味不明。
“部分同源。”唐伞只敢这么说,“塔尔赫人的实验实际上是从在胎儿时期进行的,谢词的体外芯片你也看到了,副作用大到把融合彻彻底底都变成了异化。”
意思是,不仅裴青山这个所谓的人类之光,就连‘红塔计划’的长明灯凯撒琳,都有可能是人类基因与诡物基因的融合——只不过是比例问题罢了。
闻烛只觉得既荒谬又可笑,他想不明白:“那为什么这个研究中心会没落?”
唐伞只是隐晦的说了四个字:“公序良俗。”
也许当年叫停这个研究中心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事情会发生到现在这样。
“……但是这跟监控有什么关系?”闻烛揉了揉眉心,才硬生生的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
“老爷子让我进这个研究中心,是因为在那附近,新开了一个塔口。”唐伞的眼底晦暗不明,“更奇怪的是,那些留下来的纸质资料里残缺了一部分,我拼凑了一下目录,丢失的那部分资料很大概率是一个叫作‘诸神’的资料库。”
“诸神?”闻烛顿时抬起了眼睛,眉间凝聚起了固态的霜纹。
他记得,凯撒琳死前提过的最后一样东西,就是“诸神”,闻烛都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有机会再听到这个词。
“你说,修格斯拿走的关于塔尔赫最后的资料,跟裴青山有多大的关系呢?”唐伞语气幽幽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对修格斯的行动定在了三天后,要怎么决断在你。”
闻烛靠在椅子上,蛇瞳一动不动的盯着唐伞,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打量。
空间的气氛很沉重——不过这样一场对话,沉重也是在唐伞意料之中的。
半晌,前方才突然出现一声嗤笑,人形怪物拍手感慨道:“厉害。唐长官的话术的确是运用得十分精明,一环扣一环,差点把我都骗过去了。”
唐伞的表情不变,语气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逻辑很有趣,也足够自洽,但是它一直给我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闻烛嗤了一声,停顿一瞬,又道,“不过现在我知道这股违和感从哪里来了——你嘴里所谓的事实和巧合,更像一种你早就知道了结论,再给我往后推过程编逻辑一样。”
闻烛淡淡道:“唐伞,你不诚实。”
不过,姓裴的也好不到哪去。
第77章 长刀竖在了闻烛面前 没人能从我眼皮子……
唐伞的表情终于变了变, 但是闻烛还没来得及看出来那是什么意思,这点破绽很快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让你的人少凑到我跟前晃悠。”闻烛的语气很冰冷。
唐伞的眼角肌肉又抽搐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骆建言是我的人?”
这个怪物还在安全院每个地方都按了监听不成?
“不知道,诈一下。”闻烛喟叹, “你们当人的真好骗。”
“……”
闻烛忧心忡忡的又补一刀:“能干得过修格斯吗?”
“你现在问已经没用了。”唐伞今天终于感觉到什么叫做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咬牙道,“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当然。”闻烛安慰道, “放心,我对你们的能力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闻烛也没想到, 他做的心理准备显然还是不太够。
“我建议再把行动往后延缓三个月。”
行动前的最后一次战略会议上, 躁动的声音明显变得更多了。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
“赞成,明天就把最精锐的小队都调走了, 会不会太仓促, 总部岂不是完全人去楼空了?”
“五个月修格斯就把你们揍得如临大敌了,还再缓三个月”闻烛冷嗤一声,“这样, 不如你现在拿把刀抹脖子来得快点。”
“你!”那老东西气得胡子都在颤,“这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哎, 老陈,注意你说话的语气。”霍总长不赞成的扫了他一眼。
唐伞立马见缝插针道:“目前闻教授是我们此次行动的战略特聘顾问。”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老陈吹鼻子瞪眼的“哼”了一声。
像他这样的保守派其实不在少数,唐伞作为此次行动被霍桑德被迫推上岗的指挥官,这群人的活力就全部集中在他身上了。
“总长怎么说?”
霍桑德的表情很平稳, 大有游离在整个争论之外的意思,闻言摆摆手:“我只是个督导员,不参与最终定论,你们决定。”
争论不出什么结果, 只好在动嘴演变成动手之前来了一次中场休息,唐伞正焦头烂额的在跟骆建言几人讨论下半场怎么办,一道身影就幽幽的飘了过来。
“谁不服你?”闻烛端着一杯茶,眉头紧蹙,显然不是很满意这场莫名其妙的争论,直言道,“我帮你杀了。”
唐伞讶异于闻烛的角色转换方式的迅速,一年多以前,他在审讯室看到这位温文尔雅的教授时,他还在为一个年轻的学生掉眼泪:“你不是已经社会化了二十多年了吗?”
“我当诡物的时间更久,你要帮我算算吗?”闻烛瞥了他一眼。
唐伞闭嘴了。
“学长!”倒是骆建言兴奋朝着他挥了挥手,“又见面了,好巧!”
安全院开大会不是都来了吗?巧什么巧?
唐伞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难怪这小子之前自告奋勇拦下了去试探裴青山的任务!
他还真以为是骆建言太想进步了,这种烂摊子都敢接。
“这货也去?”闻烛的视线落到便宜学弟身上。
唐伞淡定道:“去凑个数。”
“学长,这么危险的行动,裴长官不陪你去吗?”骆建言问道。
“……”唐伞瞪他。
这话你也问得出口?
裴青山这种情况去了,心情好就算了,顶多赖在闻烛身边当挂件,心情一差把自己人捅了怎么办?
“没关系。”骆建言年纪轻轻也是个人才,没人应话,他也不尴尬,自己接道,“裴长官肯定是想陪你去的,不过就算他出不来,这次行动我也一定会保……”
他一句让唐伞瞠目结舌的话还没发挥完,警报声骤然回荡在整栋大厦内。
一个守卫员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不好了,裴长官打晕所有的守卫,跑出来了!”
两人的视线突然落在话说了一半的骆建言身上,他脸上的惊讶也还没褪去,抿唇道:“别看我,不是我干的。”
“他又不是第一次跑出来了,急什么?”唐伞这个时候表情还见怪不怪。
反正他也出不去这栋大楼。
“不、不是……”守卫员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是纯种……一个诡物,一个诡物闯进来把他带出来了!”
唐伞惊愕道:“什么,安全院又被诡物闯进来了?防御不是都升级了吗?”
“这是重点吗!”霍桑德神色难看的喊道,“裴青山跟他走了?”
“是的,长官还带走了那把刀。”
“什么?”老陈脸色骤变,脱口而出,“裴青山叛变了?”
“你给我慎言!”
霍桑德眼疾手快,一把拽过老陈,几乎瞬间,一根锐利的冰刺就擦着老陈的胳膊穿了过去。
一双蛇瞳冷冷的扫了过来。
“嘴皮子不想要了我可以帮帮你。”
安全院门口围住了一圈人,好不热闹。
一个个黑压压的枪口正对准了包围圈中的两道身影,警惕的呵斥:“长官,你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
修格斯还是那张雌雄莫测的脸,站在原地,饶有兴趣的观察着裴青山:“怎么,裴长官不舍得对他们动手?”
他的目光宛如剧毒的爬虫的一样死死的扫过裴青山的每一个面部表情。
裴青山却耸了耸肩,难为情般的开口:“你也知道,说我是怪物可以,说我是人的话……毕竟基因检测上也说得过去。”
总不好自相残杀。
“有道理。”明摆着编瞎话,修格斯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然后笑道,“那我帮你把他们杀光?”
裴长官抱着长刀退后一步,神色不变道:“请便。”
这段对话一完,在场的守卫几乎全部绷直了身体,如临大敌。
但修格斯却没动,两道目光在空中静静交汇着。
下一刻,两人同时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修格斯这才遗憾的叹道:“哎呀,咱们的老朋友来了,看来这回是杀不成了。”
人还没到,锐利的两道冰箭已经划破空气,把气流都带出了悍利的霜纹,朝着两个人直直的射了过来,没一道是客气的。
“裴青山,你在干什么!”
这大概是裴青山这么久——漫长的五个月以来,第一次听到闻烛这么毫不客气的冷呵。
毕竟这个心软的怪物嘴上喊打喊杀,实际不管裴青山这段时间做什么事、提出多无礼的要求,闻烛都会把自己的底线一拉再拉,捏着鼻子忍下来,
也许是觉得裴青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有不小的责任吧……
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裴青山不知道。
“看不出来吗?我在越狱啊。”裴青山错开视线,慢悠悠道。
修格斯深深的看了一眼闻烛,但他眼底似乎只能看见那道握着长刀的身影,修格斯啧了一声:“跟你的老情人告个别吧,咱们该走了。”
就连唐伞都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看到这人跟一个纯种一起,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气流蒸腾出扭曲的空间,一道口子劈了开来,滚烫的裂缝开在了离安全院不远的外围,修格斯惊奇的“咦”了一声:“确实厉害了不少啊。”
一个莫名强大的磁场阻隔了塔口的延展,至少修格斯现在不能像几个月之前那样,在楼里来去自如的撕开一条裂缝。
“裴青山,别过去!”闻烛咬牙盯着他,指尖捏得发青。
“不过去留在这里被一日日的关禁闭吗?”裴青山语气轻飘飘的,没有实处,“在你还没来的时候,我有四分之一的日子都是在里面度过的,闻烛,你告诉我,凭什么?”
“那是因为你失控了!”有人反驳。
“是吗?”裴青山的视线落在了那个人身上,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子,“每一次吗?”
那人突然不语。
权骑在任的时候,多得是被北斗局风吹草动就吓得六神无主的,
轮番盘问、监禁、隔离……数不清的手段用在这位实在是过于高位的长官身上,谁都没办法辩解一句。
裴青山嗤了一声:“不过无所谓了,我之前愿意替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人守在前线上,不过只是因为我们是同族而已,需要承担这样一份社会化的责任。”
他话锋骤然幽幽一转:“但问题是,我们真的是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姗姗来迟的霍桑德刚赶过来就听到这么一段对话,脸色马上就黑了,“你给我清醒一点,裴青山!”
修格斯十分体贴道:“他的意思是,他说不定跟我才是同类哦。”
“放你娘的狗屁,这怎么可能!”霍桑德怒喝,“你少在这给我胡编乱造!”
“原来‘诸神’真的是被你拿走的。”沉默不语的唐伞突然出声,目光炯炯的盯着修格斯。
“你什么意思?”听到这话,霍桑德就知道不妙,他看向唐伞,“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打他妈的什么哑谜?”
“塔尔赫人是人类和诡物基因的胚胎融合体。”闻烛的视线终于落到了修格斯那张既视感很强的脸上,又辣眼睛般的迅速挪开,“裴青山才是最后一个塔尔赫人,是吧?”
“是的话你会更爱我一点吗?”裴青山幽幽出声,漫不经心道。
日头坠到了山的那一边,今夜没有月亮。
话音刚落,周围骤然闪现出了数不清的眼睛,迅速的从四周密密麻麻的冒了出来,没有脸的怪物们打乱了原本凝滞的氛围。
凌乱的枪声在夜晚接连响起。
混乱之中,两道身影已经站到了裂缝边缘。
“真不巧,改日再聚吧。”修格斯转过头来,远远朝着闻烛摆了摆手,“别送了。”
“没人能从我眼皮子地下带走他。”闻烛一箭射穿面前挡路的诡物,即使这群小怪物们还没开太多神智,也本能的离那把弓远了不少,以至于闻烛突破得十分迅速,他朝着裂缝大步走来,“你也一样。”
枪声还在继续。
但是闻烛骤然停了下来,
因为一把悍利的长刀,竖在了他面前。
第78章 分配了洞穴没有? 他抛下青梅竹马的修……
“你是不是疯了?”修格斯表情夸张的在旁边煽风点火, “竟然敢拿着刀指着自己的旧情人?”
裴青山漫不经心的朝着那张美人脸挑了挑刀锋:“你都说是旧情人了。”
他的语气混蛋得十分坦然。
下一秒,瞳孔却微不可见的猛烈收缩一瞬。
从闻烛的壳子里出来的怪物仿佛变成了无法解释的生物,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 却布满了诡化的特征, 但当刀尖划破肌肤的时候,依然涌出了丝丝血迹。
鲜红而刺眼。
闻烛抓着刀身, 他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被这把刀伤到,这感觉很奇妙, 掌心的血被锋利的刀片源源不断的吸吮着, 仿佛里面住了一只极度干渴的野兽,被咬住就死死不松口。
裴青山沉下脸:“松、手。”
闻烛的痛觉很迟钝,直到他越攥越紧, 伤口都见了森森白骨, 才骤然感觉到刺痛,扯唇讥道:“你就这点本事?”
“怎么,我们高高在上的闻教授现在是在挽留我吗?”裴青山反而冷嗤一声, 索性松开手里的刀,“真难得啊。”
刀身掉落在地上, 发出清脆声响。
“我已经不太用到它了。”裴青山在修格斯怪异的目光中坦然的耸了耸肩,退后几步, 眯着眼睛朝着闻烛勾出一抹笑,“亲爱的,不过毕竟我们也是有过曾经的, 就算送你留个念想吧。”
修格斯拍了拍裴青山的肩膀,幽幽到:“怎么说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人。闻烛,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总不能真的以为他还对你有旧情可言吧?”
“是吧?裴长官。”
裴青山皮笑肉不笑:“当然。”
两道身影你来我往的像是双簧一样, 闻烛一句话也没说,那双眼睛只是执拗又冷淡的盯着他,
裴青山缓缓错开视线,嗓子有些干哑,压着眉毛不耐烦道:“修格斯,你还没玩够吗?该走了吧。”
“如你所愿。”修格斯扬了扬眉毛,一挥手,身后沸腾汹涌的岩浆遮天蔽日的落了下来。
唐伞眼看不妙,扯着闻烛疾速后退。
岩浆拉出了一个安全距离,闻烛最后只能看到那个撑着裂缝边缘一跃而下的身影。
看上去那么决绝,又那么从容不迫。
好。
好得很。
闻烛握着那把刀,刀柄从裴青山的掌心脱落之后,这把利刃就像是被重新蒙了上了旧尘。
掌心的口子没有再感受到那股致命的吸力,和它的主人一样消逝的毫不留情,闻烛垂下手,血液顺着雪亮的刀身渗入了地面。
“那个,你知道的,他脑子……”霍桑德指了指太阳穴。
“他早就醒了。”闻烛第二天一早看到指根的戒指的时候就知道,“我不瞎。”
或者至少是一直都存在清醒的部分。
霍桑德干咳一声,他丧妻多年,已经太久没有解决过这种两口子闹矛盾闹成这样的事情,嘴巴蠕动了半天吐不出一句好话来,有苦难言,只好干巴巴道:“他一时鬼迷心窍而已,会好的会好的,别气坏了自己。”
“我没生气。”闻烛把刀收进鞘里,这几天疏于修理的发丝稍稍盖过眼皮,遮下半片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带回来。”
“对对对,对对对。”霍桑德连连点头。
这小怪物,裴青山不在的时候还怪好说话的嘛!
闻烛的背上蜿蜒着嶙峋的骨头,似乎是蛇给自己长出来的外脊椎一样的东西,不知道这身骨头是不是实在太沉重了,远远看去,竟然微微有些泄力的佝偻。
不知道想到什么,霍桑德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两个人并肩走在安全院的走廊里,这次事关重大,可以说是安全院半个最高形象代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诡物带走了,
安全院内部顿时已经兵荒马乱,不少急促的身影擦着沉默的两道身影而过,更衬得萧瑟了。
“等不了太久。”闻烛骤然开口。
唐伞也正焦头烂额,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事情应该也还没有那么……”
“你们还是不了解修格斯。”闻烛的脸色冷得吓人,“我不管裴青山在打什么主意,但有一点,你们都小看了修格斯。”
闻烛想了想,用了一个很通俗的词汇:“红塔非常溺爱他。”
“什么?”唐伞有些瞠目结舌,他大概是实在不能理解“红塔”和“溺爱”这两个词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他比王座活得还要更久。”闻烛说,“即使我在红塔下绞杀了他一次,他依然能够活生生的又重新站回到我面前。”
“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诡物又不像人类一样,天生就有那么重那么作死的好奇心。
唐伞倒了杯水给他,指尖无意识的触到一起,只感觉滚烫的热量顺着裸露的肌肤穿了上来,甚至比唐伞倒的这杯45度的水还要烫不少:“你怎么这么烫?生病了?”
说完他又立马闭嘴了。
诡物会生病吗?开什么玩笑。
果不其然,闻烛冷森森的笑了一下:“火大吧。”
“……”唐伞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语气严肃,“行,我知道了,你放心,等我消息。”
如果再来一次,唐伞真是想穿到那个时候给自己一巴掌,
这个独来独往的独狼怪知道“等我消息”四个字怎么写吗?他怎么不再多问两嘴?
不是,闻烛看着挺沉稳一诡物,怎么是这么个急性子?
这下好了,短短两天不到,
两个重点观察对象都在唐伞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观战半天的霍总长也终于忍不了了,下场直接一锤定音,行动才总算可以准备开站起来。
而这边急性子的闻烛几乎没费功夫就找到了修格斯所谓的“新红塔王国”。
不过闻烛之前也只是偶有听闻,凯撒琳死了之后,红塔的活跃度还在不断上升。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群眼底只有杀伐和力量的同族们,如今变得连他都感觉到诡诞的陌生。
这边算起来应该属于一线战区,跟失乐园当初落座的F区离得不远,但稀奇古怪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身材纤细的人形纯种扭着腰和屁股从蹲在地上的闻烛身前走过,侧眼不小心看到那张脸,脚步瞬间顿了下来:“小帅哥,一个人啊?”
雌雄莫辨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叫了好几遍,闻烛才意识到是叫他,神色古怪的抬起头,顺着狭长白皙的脖颈往上看,一只龅牙灰老鼠竟然好生生的端在了脖子上面。
视线往后看去,长着男模脸的人面猿猴,八条穿着高跟鞋的人腿长在了一个蓝色的蜘蛛身上。
闻烛顿时面如菜色:“……”
他能肯定,那群长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不是融合种。
不久以前——至少在闻烛走的那时候,诡物们的审美还是很单一的,
所有怪物们都统一的偏爱大而壮硕的形态,闻烛也不例外,可惜他是类蛇诡物,变得再大也是蛇身等比例放大,比起山一样壮硕的类象怪物和修格斯这样巨型的眼睛,白森蚺总归是差点凶猛的。
所以那个蚂蚁腰的老鼠是什么东西?那些个不人不诡的玩意真的是他的同族吗?
闻烛百思不得其解,忍无可忍,他直接上手逮住了那只辣眼睛的灰老鼠。
“你不也是吗,装什么?”灰老鼠指了指闻烛的脸,捏起红指甲冷哼一声,“还不是想讨大人欢心?”
要不是闻烛怕自己刚进来就被认出来打草惊蛇,立马就要让这不识好歹的老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自然的、勇猛的诡物。
他按下眉头直跳的青筋:“我刚来,还不太清楚情况,你说谁?”
纯种之间很轻易就能嗅到同族的气味,灰老鼠也没设防:“修格斯大人啊,你不知道他变成了有一头金发的人?”
“……”
“我看你应该才从红塔出来吧?”灰老鼠传授经验,“你不懂,大人们都喜欢那样的。”
“那是他们眼瞎。”闻烛不予苟同。
“上一任王座就喜欢人类!”灰老鼠冷哼,“它抛下并肩作战、青梅竹马的修格斯大人,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吗?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又听说他悲痛欲绝,找了个替身,你猜怎么着?”
闻烛麻木的扯着嘴唇:“怎么着?”
“还是个人类!”灰老鼠煞有其事的点头。
他好像说得都不对,但又没什么能够完全反驳的地方。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闻烛有气无力道。
只见灰老鼠掏出个大牌子,也不知道他全身上下穿得那么清凉,从哪弄出来这么个东西,上面写着——万事通。
灰老鼠怕他刚出来,看不懂人话,还贴心的用红塔底下的声波翻译了一遍。
文化入侵!
该死的文化入侵!
看着闻烛一副营养不良的萎靡样儿,灰老鼠心底琢磨这玩意在红塔底下大概也是个任人欺负的可怜诡,才跑上来投靠修格斯大人的,于是他神色大发慈悲道:“小东西,分配了洞穴没有?”
交替得太过无缝了,以至于闻烛觉得他应该想说“宿舍”或者“房间”。
他扯了扯唇角:“没。”
“算了,跟我来吧。”
看这玩意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闻烛就知道没什么好事,但他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第79章 一个被渣的怨夫,满意了吗 这个枪管也……
灰老鼠带他过来的所谓的洞穴, 看着不过就是个四处漏风的烂尾楼,顶上不知道被那个纯种开了个洞,彻底实现了“以天为被, 以地为席”的巧思。
闻烛没探到修格斯和裴青山的消息, 倒是在这里发现两个熟人。
“闻烛哥……?”
李重一抬眼就看见灰老鼠带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使诡化特征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已经变化很大了, 但那双金色的蛇瞳,谁都不会忘记的。
红眼睛的兔子头现在还记得当初被那条巨蟒一口包在嘴里的、黑漆漆的、不见天日的感觉。
闻烛眯着眼睛想了一会:“李猫, 你们怎么在这?”
“哥, 我叫李重……”
他只是诡化方向是狸花而已!
即使李重已经决定跟兔子头两个融合种搭伴闯荡天涯了,偶尔还是会深夜的时候收到他亲哥的翻窗慰问,终于弄明白了闻烛究竟叫什么, 顺便也听了一嘴赛斯对于神秘纯种和人类之光最近闹得很火爆的爱恨情仇。
当然, 版本的真实性有待考量——毕竟不知道已经传了多少个版本了。
“你是进来找那位裴长官的吗?”李重跟兔子头对视了一眼,两人谨慎的拿出了一个银戒——跟闻烛手上那个明显是一对。
“我们看到修格斯大人带着他进了这里,那位长官好像认出了我们, 路过的时候把这个塞到了我手里。”
闻烛的视线在熟悉的戒圈上停留了很久,才接过来。
李重问:“他怎么会在这?”
“我也想知道。”闻烛把戒圈别在了腰间, “你在这你哥知道吗?”
“他知道啊。”李重叹了口气,“不过他不赞成我的持方。”
现在诡物和人类正式宣战, 蚊子再小也是肉,融合种们大多数自身难保,也开始选边站——李冼跟赛斯选了人类基地, 李重却跟着兔子头来到了修格斯的地方。
他苦中作乐:“至少我们老李家最后总会活一个下来。”
老李家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是有各自飞的好处的。
“你要在这待多久?”兔子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要不要跟我们挤一挤?”
看着那顶被一根木棍和两坨混得看不清看色的布料撑起来的所谓的“帐篷”,闻烛本来打算徐徐图之的计划瞬间发生了战略性变化:“不了,我今晚就去找人。”
“这么着急?”李重讶然。
不愧是敢直面硬钢修格斯的纯种!
闻烛无力的摆了摆手, 不愿多说。
之前唐伞说他有点烫的时候,闻烛还不放在心上,那时候确实往脑袋上涌的血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会才察觉到身体里那股莫名汹涌又带着一点微妙的熟悉感的燥热。
李重和兔子头大概凭借模糊的印象给闻烛指了个方向,临走前,李重在嘴边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道:“闻烛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这孩子正是青春期,就爱跟兔子头凑在一起听点跨越种族的故事。
“谢谢,”闻烛抽了抽嘴角,“你们也一定会幸福的。”
留下兔子头和李重两个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他们看着难道不像纯洁的搭伙关系吗?
虽然脸上一直写着“修格斯算什么东西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但实际上闻烛对它的忌惮不比对红塔本身少多少,
在夜闯主楼基地之前,闻烛还是特地揪着灰老鼠找了个地方冲了个冷水澡,压一压身上的燥热。
“喂,我是看你长得帅才肯让你赊账的!”灰老鼠翘着二郎腿冷哼道,“你欠我一个好东西,听见没有?”
“我没聋。”闻烛低头擦头发,嘴上应着,心底却想到时候就给这只死老鼠送一窝肥猫进来。
灰老鼠滴溜溜的眼睛落到他身上,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来:“要去见情人吧?”
“不然这个点专门找地方洗澡?”
“……”闻烛面无表情的夸他,“明察秋毫。”
“那当然了……”灰老鼠的长篇大论还没展开,就被闻烛下一轮进攻给打断了,
“你这么有本事,一定能够想办法带我进主楼基地吧?”
灰老鼠一时卡壳,一双灰蒙蒙的眼睛盯着闻烛很久,空气安静了很久,他半天才一言难尽道:“你认真的吗?”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闻烛脸上的情绪很淡,但是那双金黄色的眼睛这会才从阴影下裸露了出来,色泽纯正的可怕。
万事通在红塔待了很久,他见过很多双这样色泽纯正的眼睛,无一不是搅动一方风云的纯种,他的神色难得认真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被渣的怨夫,满意了吗?”
万事通抽了抽嘴角:“你现在的表情更像是一个准备弑夫的冷血杀手。”
“猜对了。”闻烛笑了笑,“我打算把主楼基地给炸了,让那对狗男男死无葬身之地。”
“……”
眼看着这是个精神状态似乎偏向了疯癫的纯种,万事通叹了口气,还是把人带到了主楼基地外围,摊了摊手:“早就说过了,就算我知道在哪,你也进不去。”
多得是厉害的纯种守在外面。
确实比安全院要麻烦一点,但也麻烦不到哪去。
十分钟后,万事通转了一圈都没在基地找到一个狗洞,遗憾了准备回来劝告闻烛不要钻牛角尖,结果原本说待在原地乖乖等他的纯种已经不见了踪影。
万事通抬眼看去,瞳孔瞬间收缩,
十几个身形恐怖的纯种还是站在原地守岗,但是仔仔细细看久了就会发现十分诡异——它们仿佛覆盖了一层无形的冰层,被死死的冻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裴长官,你知道的,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好。”修格斯坐在椅子上——那把椅子被他装扮得有些花里胡哨的,丑的裴青山都难得多看了两眼。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裴青山翘着腿,“你既然都拿到了‘诸神’的一手资料,想必也知道我只是一个拥有‘潜在标记’的塔尔赫人而已。大头还是得看你啊,修格斯大人。”
修格斯知道凯撒琳那个女人临死前把“潘多拉”给了闻烛,但传说了很久的“诸神”,却一直直到最近才现世。
以潘多拉芯片的效果来看,“潘多拉”是控制,“诸神”多半就是所谓的“基因守正”——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哪一方拿到了“诸神”研究计划的成果,融合种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修格斯更倾向于,这玩意能让诡物的寄生效果达到百分百。
他知道裴青山在等他拿出更有诚意的东西,这个该死的人类一点都不像闻烛以为的那样是什么“单纯被利用的可怜蛋”——至少在阴险狡诈的程度方面,不输给修格斯打过交道的任何人类!
“裴长官来了两天,一点都不想念老情人吗?”修格斯意有所指的幽幽道。
“想啊,那大美人。”裴青山耸了耸肩膀,“能怎么办,修格斯大人帮我把他绑回来吗?”
他又笑着看向脸色暗沉的修格斯:“啊,我忘了,您也没那个本事。”
两人的交谈在唇枪舌剑中落下帷幕。
裴青山甩掉了后面跟着的纯种,绕着楼层上上下下的转了好几个大圈,才回了房间里。
一进到房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妙。
大概是混进来了一个低级纯种,隐匿都不太会,沉重的呼吸打在耳边,生怕让人不知道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一样。
裴青山假装没注意,脱下外套挂在一边的衣杆上。
呼吸声越来越近,裴青山微微侧目。
看准时机,他一手拔出腰间别着的能源枪,一手扼住纯种的脖子,把他压在了后边的墙面上,扑面而来的滚烫让裴青山顿了一下。
“胆子真大。”冰凉的枪口抵住闻烛的下巴,裴青山低头晦涩不明的看了这张脸半天,才冷嗤一声,“怎么找进来的?”
闻烛吐出炙热的气息,轻声道:“味道。”
一进主楼基底,裴青山身上的味道就浓郁得要命,闻烛知道有一部分原因是该死他那的发/情/期又来了。
裴青山不知道信没信,冰冷的金属枪口威胁般的往上挪了挪,语气不耐烦道:“我不管你到……”
但是冷着脸刚刚蓄起来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裴青山就瞬间泄力了,
那张脸几乎呈现出了一种类似于“大惊失色”的表情。
可惜闻烛没能欣赏到,他只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滚烫得直冒泡了,根本听不清裴青山在说什么,骤然感觉到唇角贴上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据说人类的唇瓣是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之一,闻烛第一次知道发情期的诡物也是。
尖细的牙齿顺势咬住就咬住了金属枪管,裴青山这个角度,甚至能看见里面伸出来的柔软猩红的舌尖在黑洞洞的枪口划了一圈。
反应过来之后,枪管被迅速抽回。
裴青山大骇。
不是,他怎么舔枪管呢?
而且这个枪管也不是那个枪管啊……
要是走火了多危险?
这胆大包天的怪物还要不要命了?
心底这么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喉结却顺着微妙的滚动了一下。
闻烛却丝毫不在意裴青山心底万千思绪的挣扎,他即使在人类社会待了快二十年,一回到躯体上,某些怪物性还是扎在基因里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好斗因子、比如性/欲。
第80章 还回来干什么 太坏了这条蛇
“你干什么?”裴青山擒住他的下颚, 忍无可忍。
“怎么这么烫?”裴青山第一反应是他生病的,直到他的目光对上了那双氤氲的蛇瞳,顿时哑然, “ 你不会是……”
喉结不合时宜的又上下滚动了一次。
发/情期的纯种把滚烫的脸歪了歪, 蹭着裴青山的手掌,两个躯体的温度在同一时间攀升了起来,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瞬间收回了手。
“喂, 闻烛, 你清醒一点!”裴青山压着眉头避开那个吻。
人形怪物似乎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拒绝我?”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裴青山退后,长腿抵在床边,那双眼睛里多了很多闻烛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闻烛滚烫的呼吸几乎洒在裴青山的脖颈边, 但是这个冷冰冰的石雕, 却一反常态,变得难糊弄至极。
“闻烛,你看着我, 我是谁?”裴青山拽过他的脸,盯着那双迷离的眼睛。
闻烛脱口而出:“裴青山。”
“你是想随便找一个什么东西缓解你的生理问题, 还是只要裴青山?”咄咄逼人的语气在耳边响起。
他都不愿意碰我,也不愿意吻我, 凭什么让我说这种话?
人形怪物搅动着硬邦邦的浆糊脑袋想道,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裴青山以前不会用这么冷硬的视线, 站在这个视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对他的痛苦视若无睹。
那他就不是裴青山。
“为什么不说话?”裴青山恶劣的抚摸着纯种炙热的脖颈,把自己身上的冷意传到他的肌肤上,却死死不肯再进一步。
裴青山早在战区的时候就听说过诡物内部不像人类, 有着一对一的关系伴侣,性/欲和暴力一样,对于怪物们来说只不过是生理本能,无所谓对手是谁。
沉默陷入得越多,气氛就越僵硬。
莫名其妙的思绪混着没有理由的嫉妒,纠缠成了一团乱糟糟的麻线。
你这五个月到底去哪了?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是不是其实根本就不想回来?
是不是如果没有跟修格斯的战争,你甚至不会再回到我身边?
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样的立场?
浑浑噩噩的五个月又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狂躁纠缠在一起,那么多想问的、该问的,最后挤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反正也走了这么久,还回来干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一浴缸的冷水,把两个人都淋得透湿。
裴青山只感觉身前那个步步紧逼的滚烫的身体骤然僵住了,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听话的退后了一步。
清浅难受的呻/吟压抑在粗重的呼吸里,闻烛咬了舌尖一下,血腥味顺着口腔四散开来,他没再看裴青山,扶着墙壁转身想走,
大概是知道自己出师未捷,打算过后再战。
结果还没挪两步,就被一只手用力拽了回去。
“让你走你就走?”裴青山不知道是气闻烛还是气自己,反正他现在像个喷火龙,跟这几天用力打造出来的神秘混沌人设终于彻底分裂开来。
“嫌恶心就滚!”闻烛忍无可忍,火气随着身上难受的燥热一起散开了,他龇着浸着毒的尖牙挣扎,“真他妈的把自己当盘菜了?”
“……”裴青山动了动嘴想解释,最后又不知道说什么,“我没有……”
嘭——!
一声巨响,他被人形怪物屈膝顶到了旁边的柜门上,脆弱的衣柜摇摇欲坠的颤了颤。
这声响动显然是引来了门外“偶然路过”的守卫们的注意力:“裴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裴青山爬起来:“没事,不小心摔了。”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凛冽的对视着,一直等到守卫远去,裴青山立马闪身,躲过一根冰雕的短匕,随后绕到闻烛身后,身手圈住他的双臂。
即使是处在发情期,闻烛的战力也不比平时差多少,反而处于对于繁育的自卫,残暴的力量又上涨了好几个点。
他冷嗤一声:“自不量力。”
一根冰刺从身后的墙面上孤峰突起,但是裴青山这次没躲开,只听到一声闷响,
闻烛的攻击顿住了。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从后面包围了上来,刺激着闻烛的本就浑噩的神经,偏偏这人还恍若不知,气息落在闻烛的脖颈之间,宛如一种无声的勾引,“闻烛……”
闻烛从不觉得一个名字而已,竟然能在一个人的嘴里念得这么的缠绵悱恻,却又好像夹杂着很多不能言说、咬牙切齿的痛苦和悲哀。
他不是色欲熏心的人,更别说闻烛还在气头上,但奈何发/情期的本能比他的怒火更先像浪一样打过来,打得他人仰马翻。
裴青山送进去的时候,很喜欢叫闻烛的名字,但由于外面的守卫不知道偷听到了哪一种程度,他叫得很小声,几乎在擦着闻烛耳垂的气音,
闻烛就更不必说了,不敢喘得大声,也没办法开口叫这个王八蛋慢一点轻一点,于是闭目塞听的某人就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感受到尖利的牙齿恶狠狠的没入后背。
刺痛却是一场欢/爱最典型的兴奋剂。
“闻烛。”
“嗯……”
“闻烛。”
“……”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
一直以来,两人或多或少都有默契避而不谈的东西,终于在此刻尽数涌现出来,把两人都淹得连带着酸甜苦涩的情绪全都一起散了开来。
“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要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五个月不短了,闻烛。”
“我好恨你。”裴青山说,“每一天都是。”
有时候他不记得自己死过爱人,顶着警铃爆响的机械环麻木的坐在禁闭室的椅子里,门外是无数个蓄势待发的黑洞洞的枪口——和那一双双眼睛一样。
那些人的眼底很复杂,
有惧怕、有警惕、有崇敬……还有很多的悲哀和怜悯。
他有什么好值得怜悯的?
裴青山那时候不明所以,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里,沾着淡淡血迹的银戒。
后来这样的症状逐渐平复,裴青山不记得闻烛的时间变成了常态,很奇怪,他逐渐连清醒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把闻烛刻意埋在了记不起来的地方。
因为外面还在打仗,
裴青山想,他大概暂时是没资格一个人彻底的去缅怀这个冷血的东西。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回来找你的!”闻烛压着颤抖的嗓音,一字一句挤出来。
“嗯,我知道,”
我一直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裴青山想,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无论是你回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抱着这样的心态,姓霍的老狐狸来找他说这个计划的时候,裴青山几乎连考虑都没考虑就同意了。
霍桑德这个纠结了很久才前来当说客的人却反而哑然了很久,
问他知不知道这个计划就好比以他自己为饵,九死一生。
裴青山嘴里应着,正能量的说着一堆什么“为了人类共同的利益”、“战死是我的荣耀”、“人类文明永不落幕”之类乱七八糟的场面话,心底却丝毫波澜都没掀起。
如果能够快速的结束掉他现在的状态,对裴青山来说,就什么都好。
最后他甚至松了一口气。
但是五个月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闻烛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在计划推到中旬不进不落的时候,他回来了。
像是一场带着剧毒的美梦。
裴青山惴惴不安的拽着那个人,又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理智,
反正闻烛也不在乎他这五个月究竟过得怎么样,或许他在乎,但他在乎的方式,是允许裴青山顶着装疯卖傻的名义,对他做任何事情。
太坏了这条蛇。
他明知道裴青山根本舍不得。
闻烛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裴青山的脑海里翻来覆去了一段段大片,只感觉这人比他还要像陷入发情期的怪物一样,
“对不起,闻烛……”裴青山红着眼角,哑着嗓子道,“对不起。”
“……”闻烛来不及去思考这句话里的含义,已经不堪重负。
对不起你倒是轻点啊!
嘴上道歉,动作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狠。
等闻烛终于醒过来的时候,睁开眼只看到了一片黑漆漆。
摇晃的窗帘缝隙间洒出细细的金光,闻烛拉开窗帘,让这些金光洒了进来。
他的脑子闷闷的,还没完全回过神来,门已经被打开了,
昨晚上还跟他一起在床上厮混的男人,穿着衬衫、臂弯挂着外套人模狗样的进来了,还朝着闻烛扬眉:“醒了?饿不饿?”
闻烛没吭声,裴青山就紧张的干咳了一声,然后恍若未觉的过来探了一下他的脑袋:“不舒服?”
“还装腔作势干什么?”闻烛盯着他,冷冰冰的话语这回终于没有了阻碍,如同机关枪一样尽数冲了出来,“你不是觉得恶心么?”
“泡一条蛇?睡一个怪物?”
“跟‘恶心的寄生虫’玩玩而已,谁知道他怎么就当真了?哪个正经人会跟纯种混在一起?”
“新鲜感都过去了,它怎么还缠着我?”
闻烛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来,裴青山瞠目结舌的听了半天:“我说过这些话吗?”
不是,这条蛇私底下到底擅自脑补了多少?
他最多说了一句“还回来干什么”的气话!并且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裴青山的肩膀现在还扯着疼!
“那你为什么醒了还一直装作不认识我,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