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这分明就是百年之前的自……
“更何况,他一直昏迷的原因便是失去灵力后无法再维
持没有仙骨存在的躯体。”
见江芙仍旧是沉默,雀掠云忍不住笑了一下,对自家夫君收下的这个徒弟更是满意,甚至从她神态之中看到了些许那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修习心剑之人的犟脾气。
“你若是再不去取了息壤,不仅仅是你的夫君等不起,师娘我的夫君也是等不起啊。”
江芙抬眸看着眼前的师娘雀掠云,她眉梢之上都是喜色,根本不像是将要神魂散去的人,反倒像是要去赴心爱之人的约定一般。
“好。”努力眨了眨眼睛,江芙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强撑着没有叫眼泪真的掉下来。
师娘说得对,她是要去见师父,作为徒弟的她怎么能够用眼泪来浸湿此时的别离。
她的手攥紧了衣袖,有些指尖有些发白,却又想起什么事情一般,从自己的储物袋之中取出了一坛从外面带来的灵酒。
“师父曾叫我去桃树下寻一坛酒水。”江芙想了想,将这坛灵酒递过去,神情有几分无措,“这是从外面带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去安慰自己面前的这位新认下的师娘,却又因为自己的感同身受而想要试图做些什么。
雀掠云愣了下,接过那一坛灵酒,落在上面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的缅怀之色:“这么久了,总算又能闻到这酒香了。”
她笑着替灵酒启封,手腕翻转,便出现了江芙记忆中自己师父曾经用过的酒碗:“时候不早了,你且循着这条路朝前走,你的夫君和那位仙门弟子,我都替你看护好。”
斟酒之时,酒香弥漫在这个困守了雀掠云千年时光的幻境之中,江芙看了眼自己怀中的裴云泽,见他面色微白,眉头紧锁,明白此时的他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被上面发烫的温度惊了一跳,而后坚定地攥紧了掌心。
片刻后,雀掠云一口饮下那灵酒,笑声爽朗地望着江芙的身影提醒道:“这里是幻境,你只要记住,别忘了自己是谁,便不会迷失。”
说罢,她用食指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慈爱,指了指前面的路。
这是叫江芙离去的意思了。
“师娘,再见。”江芙俯身,像拜师当日那样,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她低头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快要从眼角溢出来了,却又强撑着不曾低落。
转身朝着自己该去的方向,江芙的身影单薄,却又那般坚定,她的步伐很稳,像是多年之前一个人穿行在俗世凡间之中那样。
这个弟子是真的很不错,雀掠云认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口中刚刚饮下的灵酒却又化作一片虚无。傻子花拂衣收的徒弟怎么也是个傻子,她如今只剩下些支离破碎的神魂,又怎么能够碰得到那从外界带进来的酒水呢。
息壤虽然凝聚了雀掠云的神魂,却也给她打造了一座最孤寂的牢笼,将这千年的时光困锁其中,这是当年她冒死护下此等神物的代价。
但是雀掠云却心甘情愿,这是她身为西安门长老,为了守护苍生而必须做的。
只是她唯一的遗憾,便是不曾和那个自己口中的傻子花拂衣好好的道个别。
总以为身为修士,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有很长,不曾想,当离别真正的到来之时,却又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不过还好,待到眼前这孩子取走了息壤,她便不用再留在这座牢笼之中了,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见自己想见之人了。
“再见。”
近乎怀念地看着怀中的灵酒,雀掠云缓缓闭上了眼睛,轻声回应了江芙的那句道别。
沿着白茫茫一片,江芙慢慢走着,一步一个脚印,却发现不知道过了多久,仍旧不曾走出面前的雾气之中。
她脑海之中想起刚刚师娘雀掠云提醒过自己的话,不要忘记了自己是谁。
这息壤秘境和先前江芙遇到的都不同,从一开始便是由着幻境主导的,所以也就是说,从她选好要去取息壤之时,就陷入了幻境之中。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怎么选出正确的方向,走出这片白雾呢?
忽然回想起自己识海之中的信仰之力,江芙这才发现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地方,即便是幻境那刚刚她是怎么从储物手镯之中取出灵酒的?
是她下意识地行为,忘记了自己灵力被封锁这件事,便能够成功。
也就是说,本来就没有灵气封锁这件事,或者说,灵气封锁在她能够感知到这是幻境之时,便已经消散了。
眸光之中闪过惊喜,江芙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识海,沉下心来不去理会外面幻境给她设下的重重障碍。
星星点点的灵力好像从四面八方之中重新回到了她的经脉里,而后便是识海之中的信仰之力,江芙唇角翘起,在最后一抹力量回归之时,睁开了双眼,果然看到面前再无白雾。
她直起腰,看向四周,见到自己面前是一个山洞,只有一个出口,而出口之处,却闪烁着五个机关,上面的颜色虽然有些暗淡,但江芙仍旧分得出她们各自的属性。
代表着五行的五色,环绕在那上面,笼罩在出口之处,是一道坚固的结界。
江芙走上前,伸手探了探,果然见那结界根本无法突破,她拧了拧眉头,看了眼周围的机关,将自己的灵力试探着朝着其中汇入。
果然,水系灵气和木系灵气的机关都很快的打开了,江芙沉思片刻,将自己的赤炎天火唤出,总算将火系灵气的机关打开。
五行机关已开其三,剩下的两个则是分别代表着土系灵气和金系灵气。
所以,这些机关是需要身具五行灵气的人才能够打开?但为什么剩下的这两个打不开呢?难道是因为她对于这两系灵气的修行还不能够达到?
沉思看着上面的机关,江芙一时间有些无措,但想了想她转过身,将自己储物袋之中的灯火召出,照亮了这个山洞,想要从其他地方寻找到一些线索。
水系灵气温和疗愈,木系则是生机盎然,火系带着焚烧掉一切邪恶的灼烫,那土系和木系又该如何突破?
她抬头慢慢看着山洞之上,瞧着前面的机关之上,却又有着闪烁着光亮的纹路,上面的痕迹十分奇特,定然是刻意为之。
犹豫了一下,江芙走上前去细细查看,就在她的手掌接触到那属于土系灵气的纹路之时,还不曾做好任何准备,整个人的神魂便已经被抽离进去。
待到江芙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一粒尘土,沉睡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之上。
她眨了眨眼睛,而后感受到了天空之中降下的雨水,被困所在原地,昼夜交替,日光照耀,更有飞鸟从远处带来各色的种子。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江芙沉浸在自己身为一粒尘土的大地之上。
她见证了自己身旁的草木生长枯萎,平原变成高山,更是亲自扎根在大地之中,变成了万千土壤之中的一粒。
厚重而又渺小,承载着无数生灵。
回首这一瞬,江芙好像明白了土系灵气真正的内涵,丹田之中土系灵气突然猛烈剧增,她的神魂激荡,重新寻回了自我。
睁开双眼,江芙却发现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她还不能够完全适应回自己的躯体,有些反应略微慢了,抬眸看向已经亮起属于土系灵气的机关,所以,这些机关的存在是让她彻底明白五行的奥秘?
只是这样长的时间,江芙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上,发现并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才明白此地应该是有着时间法则。
机关之内的时间和外界是不同的。
难怪息壤是可以独自成就一个小世界,就是这样简单的时间法则,恐怕在外面也要大能们倾尽全力才能够施为,却在息壤秘境之中只需要借助机关便可以实现。
但江芙不知道的是,这些机关虽说是依靠了息壤作为神物的本领,却反倒是自家师娘在这千年之中亲手锻造的。作为曾经修仙界鼎鼎有名的炼器师,雀掠云不仅仅能够为自家夫君锻造长剑,更是在机关法阵之上有着格外高的天赋。
对于这些机关有了个大概归拢,江芙倒是放下心来,她打坐恢复了下自己的精神力,稍作恢复之后,便起身朝着金系灵气的机关走去。
金系灵气到底会选择什么作为它考验的本身呢?
神魂抽离的时候,江芙沉思着,却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受到了被水淹没的紧迫感。
但本能却仍旧叫江芙下意识的开始在水中挣扎,却发现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灵力,她低头朝着自己看去,正好看到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熟悉感叫江芙反倒愣了下,她紧张地确认着,却发现这分明就是百年之前的自己!
而这一幕却又是如此的熟悉。
努力从水中挣扎出来,江芙抬眸朝着周围看去——江水,山崖,还有一个朝着自己急促游过来的身形都是如此的熟悉。
恍惚之中,江芙甚至分不清究竟是金系灵气的幻境还是回到了过去,她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看向游过来救起自己的那人。
这个时候不再同当年那么慌里慌张,江芙才能够发现,那张看上去冷清好看的脸朝着自己游过来的时候,眼神之中分明带上了一抹紧张。
她愣了愣,却又像是因为此间的规则一般,和当初那样佯装落水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第72章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那人从水中救起江芙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将她拥着送出水面,但等到脱离了危险,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又带着刻意的冷漠。
在此时,江芙却发现自己飘离出了当初的身体,神魂游荡在一旁,静静看着当初的自己和那个年少的小郎君我追你逃,在凡尘俗世之中享受着难得的幸福。
看着两人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还有轻易便能够看得出曾经被江芙以为太过冷情的人,其实早就已经对她——温柔的过分。
那人明明说着要离开,却在转角的树下默默等待着,在听到当初的自己急匆匆跟上去的脚步响起之时,这才佯装将要离开的样子。
她莫名的有些想笑,盯着年少时候的自己勇敢追逐着心爱之人,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那个时候也年少,也不曾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却又太过珍重承诺。
年少的江芙可以肆无忌惮的开口说喜欢,但年少的裴云泽却不能,他肩上好像背负这旁人看不见的责任,又沉又重,压得他根本喘不上气。
可他偏偏不知道原因,只以为世间诸事皆有定数,想来这些责任,也不过是上苍给予他的考验。
但江芙却能够看得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温柔又别扭,歪歪扭扭学着如何去喜欢,如何去爱。
他像是处于凡尘俗世之中不通情爱的神明,清醒的沉沦在从心中蔓延出来的爱意,而后却又想要逃离,但偏偏他的心骗不了自己。
时间好像成了一块分不出痕迹的幕布,只不过轻轻一眨眼,江芙就看到了过去的事情一眨眼而过。
这个幻境是基于江芙心中原本曾经有过的事实出现的,她不明白到底是想要考验自己什么,只能让自己尽可能清醒的感受着当初的一切。
就在她想要维持清醒的瞬间,一股莫名的吸力袭来,江芙这才发现自己不再是神魂漂浮在空中,反倒是直接通过当初的身体来看着对面的那双眼睛。
要不是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心意说话,江芙此刻已经起身想要告诉对方——
快走,别留下。
是的,江芙不想让裴云泽留下。
即便是在幻境之中也不想。
她知道两个人最后的结局。
一个灰飞烟灭,独留下另一个在世间,为了能够得以重逢,而龋龋独行一百载。
可此时她只能不受控制的站在那里,说着当初的自己说的话。
“留下来,我要你留下来。”
那人的声音清冷,听上去明明无情的很,偏偏双眸直直看过来的时候却又是温柔的:“留下来做什么,我要一个人在世间游历……”
“留下来娶我。”大大方方的自己站在曾经的时光节点上,面颊微红,“你要去游历也可以,我陪你。”
江芙感觉到自己的心尖微微颤动,却在看到对面裴云泽的眼神之时,才明白,不只是她一个人在心动——他亦然。
裴云泽听到她的话,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好。”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唇角同样微微上扬着,攥紧的手掌代表了他的紧张,和当初的江芙同样的紧张。
江芙忽然明白了这个幻境其实也挺好,她在这一刻好像不再那么抗拒两个人的结局了,身殒又如何,百年孤苦又如何。
都抵不过这一刻,裴云泽看向她的时候,说的那一句喜欢。
“我喜欢你。”
她感受着从自己心底蔓延出的喜悦,而后看着自己对着答应下的那人眨了眨眼:“我也喜欢你。”
即便做了再多小心翼翼地试探,但是江芙仍旧记得这是她第一次开口直接说出喜欢两个字,让对面的裴云泽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他好像怔愣在了那里,接着绯色在他耳根之处迅速蔓延,直到整个人都变得面红耳赤,却仍旧想要装出来一副冷冰冰的孤傲模样,从强压下的弯起的唇角之中挤出声音来,而后又害羞的不行。
江芙见他身躯僵硬在那里,手脚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忍不住笑出声,而后打量了一眼他,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伸出手去偷偷拉他的衣袖。
却没想到,他翘起嘴角,毫不心虚地拉过她的手掌,目光还在小心看着周围有没有人经过。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在江芙不经意之中,便来到了当初他们两个成婚之时。
身穿红色衣袍的少年用一柄如意挑开了她的盖头,莹莹发亮的眼眸注视着江芙,唇角上扬,睫毛微颤:“江芙,来喝交杯酒了。”
他们两个都是孤身一人,只粗粗拜了天地,现如今裴云泽端着的合衾酒是他们两个婚礼的最后仪式。
就在江芙还被困在息壤幻境之中,裴云泽却在昏迷之中被拉入了一个幻境里头。
在幻境之中,他见到了一个和江芙别无二致的凡间女子,对着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凡人少年,两个人相识相爱,而后走到了一起。
他就漂浮在空中看着两人,只觉得心中隐隐疑惑——这到底是什么,心魔劫还是曾经真是发生过的一切?
倘若是心魔劫,可偏偏里面两个人的性情和习惯都和真实的他们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习惯都完全相同。
最后他更是整个人被一股吸力拉入到了那具凡人少年的身躯之中,再睁开双眼,对面笑眼盈盈看着他的,是身穿大红色婚
服的江芙。
这般强烈的共情,叫裴云泽根本没有办法抗拒,他呆愣愣地看着幻境之中的自己,举起了手中的合衾酒,修长的手指攥住她的手,交缠在一起,共同饮下。
酒水还不曾入喉,两个人就好像都要醉了。
裴云泽眨了眨眼看着对面的江芙:“是你吗?”
他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句话,更不曾奢望对面的人能够回答他,偏偏在他最不可思议的时候,听到了对面人的回答。
“仙尊?”江芙迟疑着,试探问道,“是你?”
她忍不住出声想要说出一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开口,好像刚刚只不过她出现的幻觉。
裴云泽思索着,眉目一拧,却又能够点了头,肯定了此时江芙的猜测。
少年人的神色总归是不同的,江芙一眼分辨出此时对面的裴云泽是她在百年之后重逢的那个。
她眨了眨眼,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思索着这幻境之中离奇的一切。
如果是当初的裴云泽,那他绝对不会是如今这个神情,当初的那个少年什么模样,江芙自然是一分一毫都不曾忘掉。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眼前这个人,就是真实的裴云泽。
息壤秘境,能够自成一个小世界,更是可以拥有者时间法则——
——那此时,他们究竟是身处在幻境之中,还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想到这里,江芙忍不住还是想要改变两个人的结局,她不想再次亲眼目睹眼前这个人,为了救下自己,灰飞烟灭的场景。
更不想,自己曾经好好爱过的那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少年,最后的结果竟是如此。
想到这里,江芙忍不住伸手推开了朝着她靠过来的裴云泽,试着想要离开此地。
可她忘了,这里是他们曾经的婚房,现在更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江芙的抗拒,让裴云泽心中产生了强烈的不舒服,他垂下眼眸,放下手中的酒杯,十分在意地开口:“他可以,我便不行吗?”
不由自主地裴云泽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中,语气像是沾染了蛊惑:“江芙,告诉我,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切的时候,江芙已经被打横抱起,放到了身后的喜床之上。
她想要挣扎,却又看到了裴云泽眼眸之中闪烁着的期待,而后想到此处不过是幻境,索性扭过头去,不再挣扎。
偏偏对方起了坏心眼,根本不想要江芙躲闪开,他伸手扯下自己头上束发的发冠,如墨的黑发随着他的倾身而洒下,发梢垂在江芙的脖颈上,痒的她回头嗔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江芙再度被眼前的美色迷了眼。
这一袭红衣格外衬的裴云泽眉目如画,俊美无暇,就连身上清冷绝尘的气质都不曾因为披散开的头发而有分毫的损伤,甚至更增添了一抹洒脱。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碰,拉回了江芙有些呆愣的神情,她下意识的想要退却,欲言又止偏生又没有办法再度开口。
“江芙,我总算娶到你了。”裴云泽眉眼之中尽数都是笑意,像是真的得偿所愿一般,强调道,“现在,我便是你的夫君了。”
他微微低下头,用唇齿撬开江芙紧锁着的唇,声音也微哑起来:“不要抗拒我,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
“……”
江芙沉默了片刻,好似在思索着什么,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一般,主动凑上去亲了亲因为她的抗拒,而变得怨念丛生的某人。
是了,这也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不论息壤创造的这个幻境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一刻,江芙只想和眼前的人一起,好好过完曾经在记忆之中属于他们的一生。
床帐落下,竹屋墙上的灯火摇曳,映照出两个人交错在一起的身影。
第73章 第73章她不想认命,更不能认命……
时光在幻境之中过得飞快,好像只是一转眼,婚后的甜蜜时光便已经不在了。
想要说出真相,可偏偏江芙此刻只有沉沦共情的能力,甚至就连自己身体的支配权都不在。
偏偏在最后的时刻,江芙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她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那个少年,眸光之中又露出了她最熟悉的神色。
这次她总算意识到,为什么师娘雀掠云告诉她,要一直记得自己是谁。在刚刚看到修士同魔族争斗的时候,江芙第一个反应仍旧是同凡人一般,想要躲避。
可她不是凡人江芙了,她已经有了修为,有了能力,就连魔族最恐惧最惧怕的赤炎天火也在她的身上,但她仍旧想要下意识的躲避。
最初魔族的出现,意味着常年被修士当成蝼蚁的凡人们也出现了自己的信仰,他们不想再同先前那样,被肆无忌惮的当成可以随便抹杀之物。
但这样的信仰之力却是天道的死敌,濒死的凡人们日夜跪着祈祷,死者的亡灵在浮空之中绝望的哭喊,这此间孕育出的信仰,就连诞生出这些凡人们的天地都承受不住。
天地规则也因此悄然发生了改变,作为天道宠儿们的修士,最先感受到了整个事件的变化——于是在一千年之前,他们便被困所在了此间之中,再也没有办法飞升。
想要借助魔族的诞生来泯灭凡人的信仰,但天地规则偏偏忘了,即便是蝼蚁,在绝境之中也会有着对抗一切的坚定。天道是不能有七情六欲,却也并不是大公无私的,它选择了一条自认为最稳妥道路。
那就是让一名渡劫期修士在渡劫之时入世,成为一名凡人,体验身为凡人的一切,而后再依靠他飞升之时斩断一切关于魔族的罪恶,借由此将它最不喜的凡人们的信仰之力重新收回。
可最后,那个被天道选中的修士,却在入世之时爱上了只不过是作为一个棋子出现的凡人。
对于此间天地来说,江芙不过是一个蝼蚁一样的凡人,能够成为它的棋子也算是她的荣幸。所以只不过是想要让那名修士感悟凡人的生死别离之苦,便将她弃之敝履。
可被选中的那名修士却用自己的命数,换回了她的——就连天地所赠之仙骨,也尽数送还到了她的身上。
对于那名修士裴云泽来说,江芙不是天地之间一个可以随意抹杀的棋子,她是他的妻,是他可以付出一切想要守护住的人。
这一切对于天道来说,都有些太过猝不及防,但此间生灵的那一线生机却又在机缘巧合之中,重新变成了江芙命格之上印记——人族的信仰,妖族的恩情,修士的灵力,甚至还有她自身作为凡人生而便有的感同身受。
裴云泽看着过去的一幕幕在面前重演,他眸光之中沉浸在其中,直到最后抉择的时候,他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可以改写这个结局,就连心底都出现了一个恶意的声音在蛊惑着他。
“躲开这一切,凡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定数。”
“她不过是你用来渡劫用的一枚棋子,何苦为了她这样一个凡人,而放弃掉你的一切。”
“只要不去救她,你便能够渡劫飞升,彻底将此间的魔族彻底斩杀——这才是你的责任。”
“只要在此处放弃选择救她,息壤便可以为你重塑仙骨,你依旧可以成功飞升。”
“放弃吧。”
“放弃吧!”
百年之前的裴云泽选择了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这一切,而百年之后,他仍旧毫不犹豫地做了同样的选择。
挡在江芙面前的人,眼眸亮晶晶的,唇角还带着一抹笑,推开她的时候,依旧和当初一样柔声道:“别怕。”
天色变得更加暗了,雷云在空中翻滚着,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放肆彰显着属于天地规则的最后的挣扎。
就在眼前之人将要灰飞烟灭之时,天空之中响起了一声惊雷,豆大的雨滴像过去百年之前一般落下,将周围的一切都要淹没一般,可偏偏最应该伤痛欲绝的江芙却沉默了。
她没有哭,静心感受着此刻心中的悲痛欲绝,却不曾落下一滴眼泪。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吗?”
熊熊燃烧的赤炎天火从幻境之中的江芙身上燃起,那些雨水疯了一样想要将它们熄灭,却根本一点都做不到。手中的长剑渐渐突破幻境的限制,江芙手握着折花剑,眼底浸润着对此间不公的杀气。
脸上有着雨滴划落,江芙伸出手隔空朝着对面原本应该朝着她袭来的术法挥出一剑,凌冽的剑气
瞬间将那些过往彻底斩断。
从很久之前,她就清楚地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做到什么。
她要同死去的夫君重逢,想要和他好好生活。
因为在遇到裴云泽之前,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好像她的一切都充满了苦涩的味道,没有父母亲族,生来孤苦,家徒四壁,无论做什么,都像是冥冥之中有着定数,叫她求不得。
但有了他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江芙学会了期待,她明白,只要每天睁开眼睛,就能够遇到他。
明明他们曾经过得那样的幸福。
难道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凡人,就活该要被此间的定数折磨吗?
她不想认命,更不能认命。
她要为世人求得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不愿再做修真界蝼蚁一般的存在。
她要和眼前的人长长久久,再也不受生离死别之苦。
她是凡人江芙,也是历经百年磨难得以踏入仙途的修士江芙。
在识海之中积蓄良久的信仰之力,在觉察到江芙同它一样的目标之后,再也不被规则所困,迸发出闪亮的金色光芒,眼前的幻境好像极其惧怕这些光亮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被撕碎崩塌。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眼前的裴云泽,却只摸到了一片虚无,神魂一顿,眼前的一切彻底消散。
没有幻境,没有信仰之力,就连天地之间都是昏暗一片。
虚无之中,江芙从怀中取出了一盏凡人的灯火,顷刻之间照亮了一切。
“没想到最后来到这里的竟然是一个凡人。”
一个充满着稚气的声音格外老成的说道,而后江芙抬眸,看到了一个头上顶着两片翠色叶子的金色团子,就连手脚都无,却一板一眼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吾名息壤,此间金系灵气所构造的幻境,沿用了吾的时间能力,你倒是没有被困锁其中。”
原来如此。
江芙收下此时烦乱的心绪,看着眼前这团金色的息壤,沉声问道:“那我是否通过了你的考验。”
她没有忘记最初来到此间的缘由,拿回息壤替那人重塑仙骨。
当下裴云泽仍旧还在外面昏迷,他身上的伤势也越发严重,魔种的出现更是让整个修仙界危在旦夕。
哪怕有些害怕眼前的一切仍旧是幻境,江芙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期待。
“马马虎虎吧。”
那稚气的声音刻意摆了个搞搞在上的姿态,但那金色团子上的绿叶却将它的心思展露无遗,高高扬起的姿态分明是满意极了。
“你只要带着吾离开此地,便可以得到吾的帮助。”
息壤顶着两片张牙舞爪的绿叶,有几分得意的提醒着江芙:“只有天道有损的时候,才会出现吾,来弥补这里。”
“吾不仅仅可以构造一个小世界,更是可以填补时间和空间上的错乱,所以得到吾的人,最后都能够……”
它刚想接着说下去,却像是被什么盯上去一般觉察到了一抹阴沉沉的目光从背后袭来,下意识的笼着自己头顶上的两片绿叶大喊着跳到了江芙的身前。
“……不能再说了,天道好可怕,”刚刚的老成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头顶着绿叶的息壤转过头看向江芙,“所以你知道吾的厉害了吧!”
江芙嘴角抽了抽,没想到身为神物之一的息壤竟然已经生出了神志,甚至还是这样的德性。
“怎么离开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先解决眼前的事情更重要。
两片绿叶弯了弯,息壤像是在思考了一下,语气鄙夷地对着江芙说道:“你让我认主之后就可以离开了啊。”
明明只是一个金色团子之上生出的五官,偏偏在此刻江芙从那上面看出了对她的鄙视——已经身为修士了竟然这都不懂吗的意思。
忍下想要暴打神物的冲动,江芙伸出手,咬破食指将灵气朝着息壤之上注入,片刻之后,流光溢彩的金色在整片空间之中蔓延开来,而后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一样,迅速涌入到了她的识海之中。
信仰之力、赤炎天火,还有刚刚融入其中的息壤,呈现着三足鼎立之势在江芙的识海之中相辅相成,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小世界最初诞生的本源。
她体内的丹田之中的灵力也在息壤融入之时,彻底发生了质的变化,不再是属于筑基期的一片混沌,反倒在相互凝结聚集。
就在这时,一道劫雷的声响越过没有息壤庇护的秘境,带着天地规则,朝着江芙径直劈来。
而在息壤秘境之中被困锁住灵力的裴云泽,也在此刻从心魔幻境之中醒了过来。
在幻境之中的记忆让他惊醒,却仍旧有些不能感同身受,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割裂感。
到底还缺了什么?裴云泽摒弃一切杂念,重新凝神聚气,专心致志的运行起功法,思考着这一切。
属于金丹期的劫雷响起的那一刻,他睁开双眼,若有所感的朝着江芙望去。
第74章 第74章“杀了——江芙!”……
裴云泽不是第一次这样看向江芙,但此刻从幻境之中离开,他却是第一次理解了百年之前的自己。
他的妻子,他心爱的人,活生生站在那里,在明知道自己无力抵抗,不仅没有选择忘记,反而努力拼上一切,踏入仙途。
他想护着她。
可她又可尝不是。
眼眸之中的爱意再也不能收敛,心中翻腾着的是对此间命运不公的抗拒,原来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相遇便已经被困锁在天地之间。
但他心爱的江芙,却用自己的凡人之躯扛下了这一切,为了他们的重逢,那个曾经害怕黑暗、恐惧孤独的姑娘,只身一人,义无反顾的奔向了他。
他的耳畔传来劫雷的声响,震耳欲聋,处在那一片雷云之中的人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朝着他这边看来过来。
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这一刻清楚了对方的心意,深深凝望着彼此。
息壤感受到了江芙心中的诉求,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借由她身体内原本被裴云泽注入的本源之血,涌入到了他的经脉之中,在此时开始为他重塑仙骨。
裴云泽伸出手,想要靠近,却在劫雷落下的那一刻,看到江芙朝着他摇了摇头。
她手中的长剑出鞘,根本不是用防御的姿态,反倒更像是挑衅,迎面朝着那原本在她自己眼中高不可攀的雷云斩了下去。
在这道剑气之中,有着裴云泽拼尽全力护住她心脉的水系灵气,也有着感悟世间生机盎然的木系灵气,还有妖族报恩的赤炎天火,以及在先前她亲身体验过的土系和金系灵气。
心剑由心而生,更由心而变。
此剑不仅能斩尽世间万物,更在此刻借由江芙的心,斩断了她身上原本被天地规则困锁住的命数。
前路满布的迷雾散尽,江芙完全没想到,她再次在雷云之中睁开双眼之时,目光所及之处又变成了先前进入息壤秘境那般,看向四周皆是由一缕又一缕的灵气构成,在此间勾连起伏的又像是各自的命数。
她垂眸看向自己,只见无数条闪烁着金色的灵气,从虚无之中的另一头牵连上自己,伸出指尖探去的那一刻,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曾经被她救助过的凡人们,虔诚的奉献上他们的信仰,这些被修仙者看做蝼蚁一样的凡人们,在天地之间挣扎,苦苦求得一线生机。
在这一日,他们好像真的等到了。
而此时的修仙界之中,正是沉沉的黑夜,墨色侵染过的夜空,圆月躲藏在看不见的乌云之中,慢慢隐去。
安详而又平和的村庄之中,孩童的哭喊声突然惊醒了熟睡的父母,他们赶紧起床点燃了一盏灯火,轻声哄着孩子,同时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该不会又是魔族……”
那妇人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担忧,压低了声音,轻柔安抚着怀中的孩童,生怕会在深夜引来那些可怕的吃人心肝的怪物。
“应该不会。”那男人起身把灯芯拨拉的长了些,整个屋子也变亮了不少,他探头探脑的看了眼妻子怀中的孩子,漏了个笑容,“恩人她把这周围一片的魔族都杀光了,这些日子安稳的很来。”
“也是,的亏了人家,明个就是清明了,咱可不能忘本,上香的时候得给人家带上一炷。”哄好了孩子,那妇人掀开被子,轻轻把孩子放好,声音
也稍微大了点。
“还用你说,咱们村里都立着人家姑娘的祈福长生牌位呢。”男人正说着呢,听到外头忽然刮起了呼呼的风把他们的窗户吹的开了些,又赶忙去关好,“人家救了咱们的命,这份恩情,哪里能忘啊。”
春雷阵阵,在窗外响起,屋内的孩童却不再哭啼,就连妇人心中也安定了下来,轻轻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胳膊:“这春雨贵如油呢,赶明点些瓜种在咱们屋头吧,到了夏天就能吃得上了。”
一道闪电劈下,金光闪烁,照亮了周围一切的昏暗,将曾经他们惧怕的黑暗之中的怪物挡在了村庄之外。
“成,明个雨停了就去种。”那男人点头应下了,躺下的时候又替自家孩子掖了掖被角,“真希望以后能一直这样安稳啊。”
“会的。”那妇人想起了自家恩人那单薄的身影一剑斩灭那些怪物之后,留下的话,忍不住红了红眼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嗯。”
这些看似微不可见的信仰,如同涓涓细流,在此刻却汇聚成了足以激荡天地的海洋,无声无息的动摇了原本高高在上的天地规则。
神明从来不是高高在上从不怜悯众生的,更不是只会偏爱可以成为自己同类的某一种,沉浸在彼此约定俗成的规则之中,那和被他们最不齿的凡人的欲望有什么不同?
对于世间万物来说,神明是奉献,是牺牲,是同江芙那样,明明不过一个炼气期修士,寿元尽损,仍旧愿意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守护着身后的弱者。
她从天地规则之中诞生,命数孤苦却仍旧挣扎求生,即便只是蝼蚁一般的凡人,却在此刻,终归有了撼动天地的力量。
这才是世间万物所需要的神明,苦难不但没有消磨掉她人性之中的善良,反倒叫她更多出了神性。
不知道过了多久,劫雷好像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慢慢散去,身处其中的江芙双目紧闭,却看得比以往更加清晰。
周围各色灵气混杂在这片天地之间,她面色清冷,浅褐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其中闪烁着的是代表着信仰之力的金色。
金丹初成,她却分明有了对抗天地规则的能力——整个修仙界的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每一个修士原本神魂之上的束缚,好像在这一刻,悄然开始发生了变化。原本只需要修为足够便可以飞升的规则被彻底改写,属于凡人的五毒八苦也在此刻,借由因果重塑了修仙界的规则。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适应刚刚踏入金丹的身躯,而后听到了另一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江芙。”
轻柔而又温和,不仅仅是那个属于仙尊裴云泽的沉稳,更有着百年之前她深深爱过的那个少年的热切的爱意。
江芙笑了起来,她提起对面那人亲手做的衣裙,迈开步子,像是百年之前去见他那样,通身灵气收起,朝着裴云泽奔跑了过去。
而对面那人也抬脚,像是最初遇到她时候一样,一步比一步更急,最后和江芙一样,朝着她奔跑了起来。
“我听到了。”
两人相拥之时,江芙环住他脖颈,笑声肆意在周围,唇角扬起,回应了他唤的名字。
裴云泽紧紧抱住她,垂眸之时能隐约看得到眼角闪烁着什么,声音沙哑道:“我回来了。”
他抿了抿翘起的嘴角,顿了顿,再度说道:“是你的夫君回来了。”
这说话的语气更是多了几分曾经那个人的少年气,江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安抚道:“我知道。”
仙骨重塑,曾经被剥离的记忆和能力在此刻重新归属回它们的主人,当初的遗憾也在此刻,用另一种形式重归了圆满。
裴云泽忍不住抱起她,在春日放晴之后的晨光之中,紧紧相拥在一起。
“息壤秘境要散了。”江芙想起另一件事,她语气慢慢沉了下去,抬眸看向先前进入的地方,将自己师娘雀掠云之事同他和盘托出。
裴云泽顿了片刻,他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之后。松开她,从芥子空间之中摸出了一坛桃花酿。
“这是离开你师父花拂衣传承秘境的时候,他亲手交给我的。”
说罢,取了杯盏倒满,递到了江芙和自己的手中。
江芙浅褐色的眼眸之中沾染了水雾,看着那处入口之中,一个越发虚无缥缈的神魂慢慢显露出来,她忍住眼泪,对着那个身影唤了一声:“师娘。”
被这一声唤醒,雀掠云失笑回首,看向自家夫君唯一收下的这个徒弟,还有她身旁陪着的那个郎君,不由得想起千年之前,他们夫妻还在一起的模样。
真好,他们曾经用生命守护下来这个修仙界,不就是为了以后的人们可以不用再和他们一样牺牲。
见到江芙手中朝着自己举起的酒盏,雀掠云微微愣了下,在神魂即将逸散之时,她好像真的嗅到了千年之前那一抹酒香。
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她没有在说话,目光从江芙身上挪到了裴云泽的身上,最后朝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好孩子,不要为师娘感到难过。”她身旁好像起了风一般,神魂之上开始泛起了光亮,即将要被什么击碎,可最后雀掠云还是笑着朝着江芙眉心点了一下。
“这是师娘送你的新婚礼物,若是日后这人待你不好,尽可以去寻师娘的徒弟们。”
江芙眨了下眼睛,压下自己的泪水,大喊了一声:“师娘,再见!”
浮空之中,雀掠云笑着散去,她听到了江芙的话,却只是挥了挥手。
天地之间此消彼长,江芙此时拥有了信仰之力并且渡劫到了金丹期,而属于魔族的力量也在此刻悄然觉醒。
隔绝在修仙界尽头的阵法,因为其中镇压之物的力量猛然增长,而出现了顷刻之间的崩裂,灵气和魔气交错在一起,此消彼长,只需要一个契机便会彻底改变对峙的局面。
被魔种控制的修士们,在此刻的识海之中都听到了同一个命令。
“杀了她。”
“杀了——江芙!”
第75章 第75章“不,这是江芙的力量。……
“日后,总是可以再见的。”
身后的裴云泽温柔的拥住她,轻吻她的额角,语气低沉缱绻,犹豫了一下,又想起之前那位花拂衣前辈的话,轻叹了一口气。
“你还有我。”
原本江芙一点也不想哭的,可听到他的话,眼泪却从积蓄了良久的眼眶之中落下,砸到了他同自己一样纹路的衣袖之上。
她的语气有几分生硬,像是为了掩盖这一刻的脆弱而努力的伪装,带了些许浓厚的鼻音:“要是你再敢离开,我便将你忘了,再也不……”
可是她又说不下去了,好像有什么哽在了喉中,沉默在那里。
裴
云泽没有说什么,更没有等她转身,只是垂下眼眸,低头吻了她的眼角。
“不会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散去幻境的此处变得格外安静,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江芙低声问了句:“魔族之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她的识海之中信仰之力隐约能够感知得到,潜藏在未知之处的危险,正从蛰伏之中醒来,朝着整个修仙界——或者说是朝着她跃跃欲试。
片刻之后,裴云泽好像愣了一下,只是却没有回答,反而就这如今从背后拥着她的姿势,垂眸问道:“我们先回宗门成婚可好?”
刚刚严肃的话题被岔开,江芙回首仰头看着他,神情带着几分不解,像是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变成了这样,忽然轻笑了起来。
“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她语气很轻,像是感觉到了那一瞬身后裴云泽身体的僵硬,更加轻的说道:“也不要瞒我。”
“我没有瞒你。”裴云泽掌心微微发冷,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刚刚拥抱着江芙的手不自觉的有些用力,他的紧张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江芙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望着那张自己熟悉的脸,狭长的睫毛覆在他澄澈的黑眸之上,想要躲避江芙的视线,她伸出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修仙界被镇压的魔族之首,或者称呼它为天道的恶念更为合适些?”
紧抿了自己的唇,裴云泽明白她也已经觉察到了存在整个修仙界的真相,他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芙抬眼看向他,笑了一声:“为什么要生气?”
早先挡在自己身前之时,他定然已经清楚了最后的结果,明明知道他的死亡会给她带来绝望毁灭的痛苦,但却可以让她活下去,所以他义无反顾。
如今想要瞒着自己,定然也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认为的——让她活下去。
但他却忘了,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刚刚还说,不再离开我了。”江芙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唇角扬起一个笑来,“裴云泽,你是不是觉得,你要是死了,我一个人仍旧可以独活在世间?”
慌张的皱起眉头,裴云泽想要给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千年之前,是我师父他们一干大能,以身合道,拼至身死道消,才勉强将那魔族的源头镇压。”
他看向江芙,眼底之中是深深的无力:“这是我的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江芙有一瞬间的出神,她怎么会不了解裴云泽是什么样的人。
宁愿挡在自己身前以命换命,就连自己身上的仙骨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换到她的身上。
他爱自己,会竭尽自己的全力来对她好。
即便会伤到他自己,甚至会让他失去性命,他仍旧会那么做。
江芙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一片乱麻,她还记得百年之前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她就那样无力的站在那里,就像是如今这般,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不只是你的责任。”
沉默半晌,江芙拧了拧眉看向他,“我想要成为修士,踏入仙途,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遇到两难的抉择之时,不再做你身后那个毫无反抗之力的自己。”
她的目光很冷,叫对面的裴云泽张了张唇,最终只剩下了一抹叹息:“好,我答应你。”
“若是有了危险,一定不会一个人去抗。”
江芙盯着他那双澄澈的黑眸,直到确定他没有任何的欺瞒,这才朝着他的怀中拥抱而去:“裴云泽,我们成婚吧。”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反而让裴云泽愣在那里,好像有呼唤他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但此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能够叫他清晰分辨的出来的,只有刚刚江芙说过的话。
裴云泽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笑意盎然的姑娘,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你答应了……”
“道侣之契,同生共死。”江芙抬起头,理所当然的朝着他说道,语气之中甚至还溜了些许的笑意,根本不像是许下重诺的模样,偏偏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却无比的坚定。
猛然之间,裴云泽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江芙对视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打击到了,他那张霁月风光的脸上遍布了颓然,对自己原本的想法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他错的太过离谱。
原本只是为了让她一个人活下去的念头,在这一刻,在江芙的这句同生共死之中,被击的粉碎,不管他的理由是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是留下江芙一个人。
他对不起江芙这一路的颠沛,更对不起她此时看着自己这双笑意盈盈的眼眸。
那双原本江芙最喜欢的澄澈的黑眸之中,向来的坚定在此刻被粉碎,只剩下慌乱和无措,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当然,我知道,现在我的修为不过金丹,和我同生共死是有些委屈你这个渡劫期……”
见到他眼眶之中闪烁出泪光了,江芙想要哄一哄他,故意这般调侃着他,伸出手想要替他遮住想要流泪的眼睛。
裴云泽摇了摇头,避开了她的手掌,他闭上眼睛,伸出手将江芙抱住,下巴轻轻蹭着她的脸颊,唇色变得苍白,轻声给她道着歉:“再也不会了,江芙。”
他声音低沉,混着滚烫的什么落在江芙的肩膀上,叫她愣了下,而后一句迟到了百年的道歉,出现在了她的耳畔。
“……对不起。”
江芙借着这个姿势,亲了亲他的耳尖:“你的仙骨借由我的血重塑,而我的的身体里也有着你的骨,只有你活着,我才算完整。”
待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近了,两人刚好平静好心情,带着息壤朝着外面的人群汇合。
留在此地的李酒翁长老从暗处显露出身形,朝着江芙挤眉弄眼道:“哎吆,刚老夫可是什么都没看到的。”
见到江芙有些尴尬,裴云泽走上前轻咳一声,环顾周围死了一地的魔族,思考了一下道:“那些被魔种入侵的修士可曾来过?”
息壤的问世,那被镇压着的天道恶念不可能不知道,它定然会先借由魔种控制的修士,源源不断的前来想要抢夺。
更何况如今江芙身负信仰之力,这样的东西对于天道恶念演化而成的魔族们来说,无异于是天敌的存在,不可能不会前来阻止的。
说不定此地的散修营地之中,早就已经埋伏好了被魔种控制的修士们,只等待着江芙的出现而已。
“没有。”闻言李酒翁长老端详了一下自己斩杀的那些魔族们,看了看先前取下的魔石,见品阶不高,甚至还有些诧异,“掌门,你看这些,好像根本只能算得上是些低阶的赤魔族,按理说不应该啊。”
只是他想不通的却在此时得到了很好的解答,拥有信仰之力的江芙在此地渡劫,劫雷加上那蔓延的金色力量,稍微有些灵智的魔族便都会选择躲闪开来。
只有这些赤魔族,只能够一心听从自己骨子里本能的想法,那就是对于诞生源头之一的天道恶念,言听计从,无论前面是什么,它们一往无前的出现。
江芙朝着那前面的魔气看去,忍不住皱了皱眉:“此地魔气为何还是如此浓厚,甚至比之前杀到妖族阵法的那些魔族更加多。”
原本想要自己来清除这些魔气,裴云泽抬手的时候却想到了江芙的赤炎天火,思索片刻,放下手,朝着她说道:“可要一试?”
江芙有些疑惑:“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可以抵御魔气,可我才刚刚进阶金丹期……”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或者说,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大。若是以前,裴云泽定然会好好的将她护在身后,自己一人便解决掉。
但是现在,他已经答应过江芙,要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将赤炎天火和你的灵力一起,对着那些魔气一起使术。”裴云泽站在她的身后,将法决教由江芙,一只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在她耳后说道,“召出你的剑。”
“想着你的剑意。”
江芙微眯双眼,攥紧了掌心之中的折花剑,唇角轻抿了下,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身上的灵气灌入到了剑气之中。
世间最纯净的信仰之力,掺杂着五色灵力,好像在混沌沉寂的魔气之中瞬间炸开。
声势磅礴的力量一往无前,浩浩荡荡将原本即便是渡劫期的裴云泽也有些棘手的魔气瞬间清除。
刚从息壤秘境之
中脱身而出的仙门弟子们,看到了那种纯净的力量,在浓黑的魔气之中绽放,如同一朵纯洁的江上芙蓉,摇曳生姿的展示着自己的澄澈,直接将那些魔气瞬间清除了个干干净净。
李酒翁长老诧异:“……这,这是息壤的力量吗?”
裴云泽愣了下,唇角带了笑意:“不,这是江芙的力量。”
原本沉寂一片的荒野,因为这些信仰之力和五色灵力的出现,连带着被魔气侵蚀的土地,也开始生长出春日里的草木。
天色彻底大亮,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无比。
第76章 第76章这个恩情我们林家定然会……
不远处走来的仙门弟子们,望着江芙刚刚的那一剑,同样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那股力量将魔气摧毁,却又给了此间万物生长的灵力。原本被魔气侵染至墨色的天空,周围的一切变得沉闷无比,但这一道剑气划过之后,日光也从云层之中露出来。
江芙手中还握着自己的折花剑,她以前只能够将魔族们血腥的斩杀殆尽,却从没有做过消除魔气这种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上信仰之力。
而且裴云泽那句,是她的力量,越发叫江芙觉得心中雀跃无比,心底对于魔族现世带来的恐惧也消散了不少,笑着回首应道:“对,这是我自己的力量。”
一旁的林姝意直愣愣看着这一幕,她也曾经见过自家大能长老们清除魔气,却从没见过江芙这般的力量,那纯洁的力量带来的不仅仅只是灭杀,更多的反而是新生。
“如果这样的力量用在修士的身上,能不能……”眼底泛起狂喜之色,林姝意激动地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她朝着江芙跑去,一时间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激动。
跟在她身侧的刘河然知道她为何会这般,伸出手扶住林姝意的,对着江芙解释道:“林家曾是最顶尖的驭兽世家,后来却因为魔气入体无法清除,导致家族内的长老们不得不轮流闭关。”
眼眶激动的泪水掉落,林姝意哽咽道:“我母亲只差半步便可以踏入化神期,偏偏因为魔气入体,寿元只剩下短短几载。我想加入到仙门之中,也是为了求得寿元丹,来替我母亲续命。”
“但寿元丹只能延长她的时间,想要她彻底恢复,一定要将她体内的魔气彻底驱散——”
江芙愣了下,询问道:“你们不曾找到其他化神期的药修来驱除魔气吗?”
毕竟在她的记忆之中,踏入化神期的药修足够可以清楚掉融入修士体内的魔气,再加上林家再不济也能够有这样的人脉。
“没有用。”闭了闭眼睛,林姝意叹了口气,她看着江芙神情有些哀伤,“我母亲当年正是进阶的关键之时被魔气入体,这些化神期的药修虽然能够驱除她体内的魔气,但同时也会让她的经脉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
说罢,林姝意激动地看向江芙,语气之中带着意外的惊喜:“但是你不一样,你的力量不仅仅可以驱散魔气,更为这一片天地带来了生机。”
似乎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林姝意走上前,拉住了江芙的衣袖,神情带着几分急切的哀求,却让一旁看着的裴云泽微微皱起了眉。
驭兽林家吗?江芙侧目看了眼身旁的裴云泽,先前她答应了这人要先结成道侣,若是要去林家,恐怕要耽搁一些时日。
结果下一刻,裴云泽却拉住了她的手,宽大的衣袖之中,那人的掌心温热,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拉到了身边。
看着林姝意激动的神色,恐怕林家的事情可不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江芙忍不住回握回去,看向裴云泽的眼眸之中带了些笑意,这人真是随时随地恨不得将她周围驻上一层墙。
她轻咳了一声,对着被稍稍唤回神智的林姝意开口问道:“你母亲的魔气入体,已经多久了?”
一想起此事,林姝意的脸上带了点苍白,她回想了起来道:“已经一百年之久了,先前我们林家长老们被魔气入侵,多数是因为我们收复的灵兽受了重伤,在后续的打斗之中不小心沾染的。”
“但我母亲却不一样,她是在替家族之中的长老们驱除魔气的时候,被自己收服的灵兽强行解除了契约,导致经脉逆行,而后才被魔气入体的。”
要知道已经被收复的灵兽想要强行解除契约,所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是损失修为,更是会将灵兽的寿命强行收走大半,并且解除契约之后的灵兽更是会头脑混沌,以后再也不会有进阶的机会。
江芙同裴云泽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之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那你母亲当时的契约灵兽呢?”
“被长老们锁在了林家的困兽场中,他们想要找出这灵兽叛主的缘由,可一百年过去了,至今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一旁的刘河然走上前替已经开始落泪的林姝意补充道,他们体修刘家同林家是世交,当初的困兽场也有着他们刘家帮忙修筑的手笔。
对于当初那灵兽叛主的事情,刘河然沉默了半晌,又开口对着江芙说道:“按理说,那灵兽跟了林伯母从炼气期一直到她元婴期,根本不会有叛主的可能。”
这样的灵兽对于驭兽修士来说,可以说的上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甚至就连林姝意小时候都是跟着那灵兽一同长大的,自然感情更是深厚些。
这也是当时为何会让整个林家措手不及,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会在当家主母即将进阶之时,从小契约的灵兽竟然会叛主。
其中定然还有着其他的隐情,但见林姝意在此地欲言又止的模样,自然能够让江芙看得出来破绽:“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你母亲驱散魔气,倘若……”
如今魔族之事已经逐渐变得危机了起来,多一名化神期的驭兽修士,对于修仙界来说也算得上一大助力。毕竟驭兽修士到达化神期之后,能够统御众多修为比自己主灵兽品阶低一些的妖兽,对于喜欢群战的魔族来说,也算得上一大威胁。
但对于自己能否将林姝意母亲治好的事情,还是有些怀疑,毕竟就连驱除魔气这种事情,她也只是第一次做而已。
可一旁的裴云泽却在细细思量之后,挑了挑眉,看向江芙说道:“尽力而为便可,我会陪着你一起。”
他知道危机渐渐逼近,能够叫驭兽世家林家重新恢复昔日的兴盛,也算是一件好事。
江芙朝着他看去,在他眼眸之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担忧,心中划过一阵暖流。
冥冥之中,她能够感知得到魔族的逼近,甚至感觉到和自己的信仰之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帮助林家也算是为日后的自己寻找一定的助力。
听到这话,林姝意也连连点头,泪珠也从眼角滑落:“只要江芙你愿意一试,这个恩情我们林家定然会记下。”
她母亲所剩时日不多了,即便是有着寿元丹来延长着寿命,但整个人却有一种行将就木的苍老。更何况对于一个一心追求修炼的修士来说,再也没有办法进阶,只会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但她父亲身为林家的家主,即便倾尽了整个家族的人脉,甚至就连仙门的药宗长老也请来了,仍旧只能做到延缓母亲的魔气蔓延,却根本没有办法根治。
身为女儿,林姝意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么的痛苦,但同时她也知道,母亲如今仍然能够坚持下来的原因便是她这个叫她放心不下的女儿。
所以林姝意便在修仙界努力游历提升修为的同时,想要加入到仙门之中,结识更多的人脉,好能够从这其中找到替母亲驱散体内魔气的方法。
幸好,她总算是等到了。
回想起来当初刚遇到江芙之时,她那般狂妄的世家小姐做派,忍不住有些羞愧。就连在收徒秘境之中,也是这人不计前嫌救下了自己和林大哥的性命。
事到如今,林姝意眼眸之中
蓄满了眼泪,对着江芙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先前我之所以会对那玉修剑的传人宋鹤眠如此言听计从,皆是因为家母之事——毕竟当初玉修剑修到极致,亦可驱除魔气。”
只是她没有想到,当初一味讨好的人反倒成了丧家之犬,被她所恶言相向的人反倒救了她的性命,更是成了能够救下她母亲的人。
当日的事情江芙已经不在乎了,能够看得出,虽然林姝意这人有些世家的大小姐脾气,但本性并不坏,再加上这句真诚的道歉,心中此时已经有了决断。
她侧头轻声朝着裴云泽问道:“待到林家的事情解决,我们再出发回仙门如何?”
此地的魔气和魔种事情解决,然后再去往林家,这一来一回至少得一个月光景,若是再麻烦些,恐怕还得用上两个月。
裴云泽垂下睫毛,澄澈的黑眸之中透露出些许的委屈,语气更是有几分轻微的不悦:“可你先前已经答应我了,要先成婚……”
这样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八卦一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尤其是李酒翁长老那双眼珠子更是瞪得溜圆。
“……”
在这众目睽睽下被他这样质问,江芙一时间颇为不好意思,尤其是自家师叔的眼神,更是让她心中格外的尴尬,忍不住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却又看到他那眼眸之中的无辜,唇角抽了抽。
“到时候回了仙门便成婚,绝对不会食言。”
一旁的李酒翁长老听到这话一拍自己的大腿,立马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玄天镜,利落的在上面发了消息:“那我赶紧通知仙门中的人,咱们自家人成婚,得先准备起来。”
说着他又朝着自家掌门挤了挤眼睛,意思就是当时说定的灵酒可要加倍。
朝着自家懂事的长老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裴云泽脸上的得意遮都不肯再遮一下,他点了点头:“既然你师叔都已经将消息发出去了,这件事可就算得上板上钉钉了。”
江芙耳根瞬间发烫,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红着脸侧过头去,闷声应了下来。
“好。”
第77章 第77章“是这位仙门长老吗?”……
身为驭兽世家的林家,最近可谓是焦头烂额,当初被魔气入体的那几位长老还有主母,自从三日之前天降异象之后,原本好容易控制住的魔气突然失去了控制。
林家家主独自一人陪着自己的夫人,满面愁容的看着她那开始花白的头发,两个人明明曾经都是身为化神期修士,甚至她的天赋比起自己更高一筹。可如今两人却在外貌之上有了巨大的差距。
林夫人看着自己夫君的神情,轻咳了一声,勉力掀起自己的眼皮:“姝意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已经没了什么挣扎的意思,对于一个修为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到达化神期的修士来说,自己身体的情况比什么人都清楚。更何况她是被魔气侵入了识海,先前控制住了魔气还能勉强维持,但现在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但在这世间能够叫林夫人还放心不下的,除了眼前的道侣之外,就是自己那个小女儿姝意了。她还不曾看到那个会奶声奶气唤自己母亲的女儿,能够修为更进一步,更不曾见证她拥有自己的幸福。
原以为千年之前的大劫林夫人已经侥幸躲过,竟不想竟还是被魔族留下的祸根给殃及自身。
一开始林夫人还抱有希望,毕竟她的修为更高,说不定驱除魔气之后便可以恢复,却不曾想,即便是后来找了世间最顶尖的药修——仙门中的药宗长老,也只能勉强帮她压制体内的魔气,痊愈是绝对不可能了。
甚至就连现在继续修行,对于林夫人来说,都算是一种奢望。先前她还能够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靠着寿元丹再能陪着小女儿姝意很长一段时间,但如今已经侵入肺腑的魔气,在告知她已经无力回天了。
林家家主绷着脸,听到自己夫人的话神情一僵,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后又扭过头去,通红的眼眶显露了他的悲伤。可他身为林家的家主,自家世家地位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整个的责任全部压在了他的肩上。
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前些日子传信说是要进阶了,外出游历去了,定然是到了些秘境之中才没有收到咱们玄天镜的传信。”
说完,林家家主又想起什么的似得,颇有几分感叹道:“姝意是个好孩子,她下决心加入仙门,也是为了给咱们林家寻到可以驱除魔气的方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家就算如今大不如从前了,但仍旧算得上驭兽世家,留在家族之中定然要比去其他宗门当一个外门弟子要轻松得多。
更何况身为家主之女,林姝意要是留在林家,定然不会吃得上什么苦头。
“这孩子随你,都是那么倔。”林夫人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又何苦耽误她的未来呢。”
“别说这种话,睦月,为夫就是折了这一身修为,也定然要把你治好。”这话叫林家家主再也忍不住,他脸色变得很难看,拉着自家夫人的手,喊出了她原本闺中的名字,“仙门的药宗长老我已经备下重礼,无论如何都要求他再来一试。”
听到自家夫君说的这话,林夫人欲言又止,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视线,咳嗦了一声这才应了一声好。
这称呼叫她回忆起来往事,唇边带了点笑,正想要说些宽慰的话,却又听到外面有人敲了门。
“什么事?”林家家主声音紧绷,进来的时候他吩咐过,除了大事不要来打扰他。
“家主,姝意小姐回来了。”
外面通传的声音带着喜悦,似乎想要继续说什么,却被自家家主打断了。
“快叫她来内院。”听到这个消息,林家家主面上显露了些许喜色,连忙起身想要去迎,但外面通传的人却明显迟疑了起来。
“……家主,小姐她带了好几个朋友一起来,说是有要事同您说。”
“具体的事情小姐也没有多说,但她带来的那几个人之中,有个修为颇为高深的老者,好像是仙门剑修的长老。”
“剑修?”林夫人又咳嗦了一声,想起来之前女儿给自己在玄天镜上说过的,想要替她寻一位高深修为的剑修来驱散魔气。
转头看向自家夫人一眼,林家家主皱了皱眉,朝着外面挥了挥手:“那就快去布置好客房和正厅,不要怠慢了他们。仙门对于咱们林家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宗门长老到了,还不赶紧准备起来。”
先前魔族入侵的时候,驭兽世家林家虽然派出了不少族人和长老们,但要不是仙门整个宗门镇压住了当时魔族的那位,此时早就已经覆灭了。更别提这些年中,还得依靠他们的药修们替林家温养着魔气入侵的那些长老们呢。
林家正厅,江芙就坐在裴云泽身侧,坐在客座最前面的是李酒翁长老,站着走来走去的是林家大小姐林姝意,她身旁陪着的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体修刘河然。
自家的族人鱼贯而入,及其心细的给他们沏上了灵茶,又配好糕点,更是根据各人的灵根放好了各种灵果——他们林家的灵兽天赋有的是能够轻松看破修士的灵根,用在待客上倒是妥帖的有些极致。
只是这般妥帖的待客,送上来的灵果品阶却不算高,远远比不上曾经李酒翁长老百年之前来过的时候了,可见林家如今却是有些不如以前了。
但送上来的糕点却格外精致,惹得一同前来的那两个药修女弟子忍不住捏了块,打量着上头的纹路,又细细嗅了嗅,惊讶道:“林师妹,你们家的糕
点里头可是加了清心草?”
能够用灵植融入其中,这盘糕点都算得上是灵食了,在修仙界之中可是不多见得。
见她们两个喜欢,林姝意被分散了些注意力,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解释道:“这是以前我母亲在我刚踏入炼气期的时候研究出来的清心糕,将这清心草融入到灵米之中,而后打磨成粉,很好的压制了原本过于庞大的灵气,才得以成型。”
很多时候药食同源,不少药修也喜欢研究些灵食,只是成功的人却寥寥无几,今日得见这糕点,难免叫这两个药修弟子有些惊讶。
清心草?是为了让林姝意修行的时候更好的吸收吗?毕竟以前的炼气期修士炼化这种三姐灵草,可要费上不少劲,但对于其他高阶修士来说,只不过起到恢复灵气、清心识海的效果。
江芙眼睫轻动,倒是对这还不曾见面的林夫人有了很好的印象,按照时间算,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魔气入体了,却仍旧撑着病痛,为爱女研究出了这种灵食。
心中微动,为了这样的爱女之情,江芙拿起一枚,放到了口中细细品味。微甜之中又有一股清新之意,入口的灵气充沛,兼顾了糕点的软糯。
裴云泽以为她也喜欢上了这种清心糕,静默地抬起手捏起一枚,细细查看着,而后更是放到了口中尝了起来。
见他也吃了起来,江芙忍不住有些好奇的低声问道:“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吃甜食吗?”
怎么今天竟然也用上这糕点了,真是叫她有些讶异。
想起以前自己干过的某些荒唐事,裴云泽的睫毛猛地颤了下,他轻咳一声,反倒提醒江芙道:“有的时候也喜欢吃些甜的。”
毕竟,在这世间对于他来说,最甜的东西便是她。
江芙有些疑惑,抬眸看向他,却被对方那灼灼的视线迷了眼,他唇角的笑意有些明显,虽看不懂其中的含义,偏偏忍不住有些红了脸。
端起一旁的灵茶掩盖了一下自己有些泛红的脸颊,江芙侧过头不想理他,却转头撞上了自家李师叔调侃的眼神,越发叫她有些头皮发麻。
“这糕点我已经学会了,以后回去做给你吃。”裴云泽的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实际上一直在用目光看向她,甚至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回去仙门之后。”
“……”
很好,现在这人已经由三天一提醒回去成婚这事,变成了一天一提醒了,江芙根本不敢接这话,被他的急切惊的脸热,朝着一旁的林姝意问起了已经问了好几遍的,她母亲被魔气入侵之后的症状。
可她面颊上刚刚一闪而过的羞怯,根本没有逃过裴云泽一直看向她的视线,看着她的神情,一想到回去之后就可以和她结成道侣,忍不住唇角勾了勾。
她已经和自己分开了一百年,如今的他只想能够求得以后的岁月里,两人可以永远相伴。
这边不过闲聊了几句,就听到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就是林家家主盖不住疲惫的声音:“听闻仙门各位前来,有失远迎,实在是有些惭愧。”
江芙闻言朝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面带一些愁容却仍旧眼神锐利的男子从外面走来,他刚踏入正厅之中,就连忙又朝着李酒翁长老行了个礼。
一旁的林姝意惊喜的朝着自己父亲迎了上去,激动的开口道:“父亲,我找到能替母亲驱除体内魔气的人了。”
“什么!”一听这话,林家家主忍不住惊叹出口,整个人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却又有些紧张的看向自己的女儿林姝意。
已经足足一百年了,难不成自家夫人总算是有救了吗?
“是这位仙门长老吗?”他让自己努力镇静下来,但说话的语气仍旧暴露了此时林家家主的急迫。
闻言,林姝意一愣,朝着一旁刚刚放下茶盏的江芙看去。
“不,是我这位朋友,她是仙门内门弟子。”
第78章 第78章林姝意是我的朋友
闻言,林家家主朝着一旁的江芙看去,只见她不过是一个刚踏入金丹期的修士,愣神之后陷入了苦笑:“仙门的诸位都在这里,我也不卖关子了,姝意,你母亲恐怕时日无多了。”
他脸上的哀伤不再掩饰,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朝着李酒翁长老说道:“家丑不可外扬,但我们林家已经承蒙仙门照顾颇多,此时恐怕也只有仙门能够帮得上我们林家了。”
听到自己父亲这话,林姝意一时间有些慌了神,她走上前慌张问道:“我母亲她现在如何?父亲,你得相信江芙,她……”
刚一开口,林姝意却又想起什么似得,扫了一圈自家正厅,对着父亲使了个颜色。
世家出身的她自然是明白,说是找人驱除魔气倒是无可厚非,但江芙身上的秘密还是越少的人知晓才更安全。
毕竟如今整个林家也不是当初那个水桶似得驭兽世家了,这些年他们长老们在饱受魔气侵蚀,原本修为快踏入化神期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倒还安稳些,现在只剩下父亲一个元婴期修士苦苦支撑着,自然很多事情上需得格外小心。
见自家女儿出门历练多日,竟然成长了不少,林家家主揉了揉眉心,神情之中多了几分欣慰,而一旁一同跟来的药修弟子姐妹两个对视一眼,还不待他开口就说道:“往日里听闻林家有一处用来培育灵植的灵草园,不知道今日前来能否有幸去看看。”
她们来的目的除了来看看林夫人的魔气入侵程度,就剩下了要去看看那灵草园,如今见似乎涉及了林家的隐秘,便主动开口想要自行离去。
林家家主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见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便朝着身旁的心腹点了点头:“两位药修弟子真是年轻有为,这点小事而已,只是今日我林家还有要紧事,便不能陪同了。”
身旁的心腹更是极其有眼力见的走过去,引着她们两个人朝着外面林家的灵草园前去了。
整个正厅便只剩下了林家父女还有江芙一行人,裴云泽眉眼冷峻,放下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摘下了那张银白色的面具,扯了扯唇角:“林家家主,多年未见,近日可好。”
说着问候的话,脸上却不带一丝感情,但那通体的气势展露出来,反倒叫接话的人有了一种莫大的荣幸。
“……云泽仙尊!”林家家主长舒一口气,面上甚至沁出了些许汗珠,在此时林家最危急的时候,竟能够见到如今的修仙界第一人,只觉得心中大定。
而一旁的林姝意和刘河然则是惊惶失措,尤其是林姝意,先是朝着一旁面色沉稳的江芙看了一眼,才脱口称道:“掌门大人!”
他们两个虽是外门弟子,却也是见过自家掌门的,只是却没想到,一直在队伍之中的江芙的未婚夫,竟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修仙界都高不可攀的云泽仙尊。
而且更叫他们两个吃惊的就是,一旁的江芙没有半分的意外,分明是早就知道他身份的样子。
想到这里,林姝意忍不住用称赞的目光看向江芙,真不愧是她最欣赏的人,就连从从不近女色的云泽仙尊都为她倾心至此,可见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
只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反倒叫江芙一怔,而裴云泽更是冷冷朝着这边瞥了一眼,其中的占有欲不言而喻。
林家家主忍不住正色道:“不知道仙尊您大驾光临,实在是招待不周,只是如今林家之难,恐怕也只有您前来才能够解了!”
收回自己的视线,裴云泽淡淡摇了摇头,语气仍旧不紧不慢:“林家长老们的魔气入体,当年的药宗长老都无能为力,我也只是个剑修,能帮你们的人不是我。”
原以为当今的修仙界第一人云泽仙尊来此,他们林家便能够看得到希望了,却不曾对方亲口将林家家主眼中的希冀击碎,直直叫他一下子有些难以接受。
“倘若您都无能为力,那是不是我们林家这些被魔气入侵的长老们……”
这些年来,林家为了治好这些长老们,不惜花费重金在整个修仙界寻求解决的方法,可都是收效甚微,只能靠朝着那些长老们体内灌输灵力来维持着寿元。
甚至就连林家家主夫人,也是在治疗自家长老的时候,恰好赶上灵兽叛主,因此受伤颇重的同时还被魔气侵蚀了心脉。
现如今听到裴云泽的话,林家家主一下子
失去了希望,看上去像是再也无法支撑一般,摇摇欲坠起来。一旁的林姝意赶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刚想提及先前的话,却听到李酒翁长老的话。
“哎,我们掌门刚说了,能帮你们林家的人不是他。”李酒翁长老一开口一如既往的带着点不靠谱的意思,但此时的话却像是给林家家主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重新燃起了希望。
“难不成是您这位长老?”林家家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朝着他走了几步,却不料到对方也摇了摇头。
“能救你们林家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罢,李酒翁长老朝着座位上的江芙一指,神情颇有几分得意,“她可是当年心剑花拂衣的亲传弟子,也就是老夫的师侄。”
心剑花拂衣?千年前唯一一个飞升之时身死道消的渡劫期剑修,却用自己的劫雷死死留住魔族那位妄图吞并修仙界阴谋的那位?
听到这话,林家家主倒是有几分信了,毕竟这么多年了,心剑一直不曾有人传承,皆是因为传承条件太过严苛,天赋达不到要求的人,根本没有办法修行。
只是眼前这个姑娘,不过刚刚踏入金丹期的修为,还是让林家家主有些迟疑地朝着裴云泽看去:“云泽仙尊,这……”
点了点头,裴云泽语气分外笃定:“除了她,恐怕这世间没有第二个能够救令夫人的修士了。”
毕竟整个修仙界,拥有信仰之力的修士,也唯有江芙一人了。若是连她都不能够驱除林夫人身上的魔气,恐怕当真是药石无医了。
见状,林家家主又朝着自家女儿林姝意看了一眼,见她同样点了点头,这才赶忙神色认真地同江芙道歉:“在下实在是因为夫人重病太过焦头烂额,以至于唐突姑娘,还望阁下能够原谅在下的有眼无珠。”
说罢,他又对着江芙许以重诺:“即便是只能够稍稍减轻夫人和长老们的病痛,我们整个林家欠阁下一个人情,若是日后有什么用得上的,绝无二话,全族之力来报阁下的大恩大德。”
这话实在是太过诚恳,江芙明白对方的顾忌,同样认真回道:“林姝意是我的朋友,我已经答应她前来,自然会倾尽全力。”
她眉眼之间尽数都是坚韧的神色,不曾因为先前自己的轻视而有任何的敌意,甚至刚刚自己许下的重诺在她面前,完全抵不过朋友二字。
“好,好,好!”林家家主此时才能够明白,为何江芙能够成为心剑的传人,赶忙将先前自家夫人的事情和盘托出,更是亲自带着江芙一行人朝着内宅之中走去。
裴云泽利落地起身,跟在江芙身后,没再说什么,只是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对她的信任。
而江芙自然也能够感受到自己身后的视线,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这样被他信任的感觉,着实叫她有些喜悦。
但却也没有耽搁她在林家之中悄悄观察的事情,她总觉得整个宅邸从进来之时,便感觉到有几分古怪,再加上林家的长老们魔气入侵这么多年,竟无一人痊愈,甚至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够将修为快达到化神期的林夫人侵蚀,实在是叫江芙忍不住怀疑。
她手中的息壤随着灵气,轻轻飘散出微不可见的一缕,如同空气之中的一粒微尘,丝毫不引人注意的落在了林家内宅的地面之上。
这是江芙踏入金丹期之后,对于息壤这一神物的另一种妙用,潜藏在风中,用来窥探此地的隐秘最为实用。
但旁人看不见,一直看着她的裴云泽自然是注意到了,再加上他的仙骨更是借由息壤重铸,对此感知度更高。他想了想,一缕神力逸散出,覆在那息壤之上,如此这般,便不会有人能够发现了。
息壤的主人江芙自然是能够感知得到,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裴云泽,见对方朝着自己眨了眨眼,而后又迅速恢复那张清冷不近人情的神色,忍不住唇角弯了弯。
进了内宅之后,林姝意便先行一步去了林夫人的房间通传,再加上她已经久病,请过不少药修前来,所以房间内倒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东西,不过片刻,他们一行人便走了进去。
江芙刚踏入房门,便嗅到了一股古怪的气息,她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没有表现出来,由着林姝意引着她走近了内室之中。
只见林夫人虽穿戴整齐,却根本无法从床榻上起身,只能勉强靠在那上面,整个人的面容看上去也格外的苍老,和外面的林家家主根本不像是夫妻两个一般。
即便面上生出了皱纹,头发也已经花白,仍旧看得出这位林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大气的美人。此时的却她朝着江芙苦笑了一声:“真是失礼,原谅我实在无法起身迎接了。”
江芙连忙走到她面前,仍旧恭敬的行了晚辈礼节,脸上虽然有些冷却并没有半分不耐:“晚辈江芙见过林夫人,您可否能够伸出手来,叫我一探。”
第79章 第79章想见到彼此的人,又不是……
林家用来接待最尊贵客人的房间回廊外面,身穿一身玄色衣袍的女子坐在廊下。
往日里背在身后的竹伞放在地上,从上面流下的雨水形成了一片水渍,她垂眸看着外面夹杂着春雷阵阵的春雨,微微抿着唇。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林夫人身上的魔气便被驱除了个一干二净,但偏偏这件事反倒让江芙隐隐窥见了此事之上的阴谋。
林夫人根本不是单纯的被魔气侵蚀心脉,反倒是有人试图在她体内埋下魔种——这也便能够解释为何灵兽会在那样关键的时候叛主。
那忠心耿耿的灵兽借助劫雷和解除契约的契机,将那魔种留存在自己的身上,而后断绝关系,防止了林夫人被魔种蛊惑。
毕竟倘若以林夫人的修为,一旦被魔种真的寄生成功,那恐怕她进阶到化神期之后,百里之内的灵兽皆会因为她的调遣而沦为魔族的爪牙。
可魔种不会凭空出现在林家,能够随身携带而且不被旁人发现魔种的人,恐怕也只有林家之中的自己人。但那人隐藏在暗中,如果将林夫人恢复的消息散播出去,谁又能保证对方被逼急之下又会做出什么样狗急跳墙的举动?
而且,更叫江芙心中疑惑的便是,那些林家的长老们,经年不曾被驱散的魔气,到底是旁人驱散不了,还是他们同样被魔种蛊惑,自愿成为其寄生的宿主?
为了不打草惊蛇,知晓林夫人已经逐渐恢复此事的,只有林姝意母女二人还有江芙。就连裴云泽,也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这件事兹事体大,江芙想要一个人静静,便撑着伞来到客房之中,独自坐在这里吹了半晌的风。过了不知道多久,便感受到了自己的玄天镜闪烁了一下。
会有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江芙皱了皱眉,朝着那玄天镜之中看去。
【新学的糕点做好了,你可要尝尝?】
对面像是思量了半晌,这才找到了借口一般,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江芙的视线落在那一行字上,原本被魔族弄乱的心绪,在此刻他笨拙的关心中,渐渐被安抚彻底,她轻轻弯了弯唇,手指不慎熟练的在玄天镜上划过。
【好。】
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外面还没有停歇的雨水,拿起身侧的竹伞朝着外面走去。
风伴着雨水,带着春日里的凉意,吹拂在江芙的脸上,可此时她的心却柔软的一塌糊涂。既然他要来见自己,她断然不会在这里呆坐着。
想见到彼此的人,又不是只有他裴云泽一个。
在林家借用的小厨房之中,和往日里忙碌的景象比起来倒是格外清净。
手里握着上等灵酒的李酒翁长老,闲来无事蹲坐小厨房的一角,颇有几分自得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特意给他先盛出来的菜肴。
一入口,绝妙的味道和手中的灵酒真是相得益彰,硬生生叫他忍不住赞叹起来:“哎呀,师侄女婿掌门,你做的这菜,可真是比咱们门中管理小厨房的丹修和药修们好的多了。”
他一面吃着桌子上摆的,一面探头探脑的朝着一旁仍旧不曾放下锅铲的自家掌门看去,生怕对方偷偷做了什么好吃的藏起来不给他吃。
“哎哎哎,那莲子羹可用的是七品雪莲子吧,那玩意入菜,江芙师侄她不过金丹期,有些难以抵抗其内灵气了吧。”
眼睁睁瞧着对方把价值连城的灵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入菜,即便是对灵石没有什么概念的剑修,李酒翁长老在这个时候也觉察出了一丝心疼的意味。只见那股冰系灵气几乎是瞬间便磅礴的出现在小厨房内,足以能够窥见那雪莲子的珍贵。
闻言,裴云泽手中的水系灵力没有丝毫逸散,法决不停,如同炼制丹药一般,快速朝着其中又添了几味灵植。不过眨眼的功夫,近乎狂暴的灵气便瞬间被安抚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莲子清香飘散在厨房内。
“这样便可以了。”裴云泽想起记忆中那人曾经喜爱的东西,眉眼之中浮现一缕温柔,淡淡解释道:“这是林夫人教我的方子,借由自身灵力,将灵植的灵气融合在食物之中。”
“啧,确实,江芙师侄她刚突破到金丹期,是得好好补一补。”左思右想了片刻,李酒翁长老放下手中的灵酒,鬼鬼祟祟的从怀中摸出了两本小册子,朝着自家掌门说道,“其实也有法子,能够好好的提升灵气,还不会对修士有任何的损伤……”
他咳了一声,神情有些猥琐,却根本不等对方说话就一股脑放到了裴云泽身旁的桌子上。
还不待裴云泽翻看,李酒翁长老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得,话锋一转说起了林家的事情。
“我瞧着这林家那几个被魔气侵蚀的长老,可是不简单啊。”他复端起灵酒,灌了一口,眉宇只见有了几分独属于剑修的凌厉,还有藏得极好的杀气。
“几个刚踏入元婴期的被魔气侵蚀了这么多年,最后活的还能够比快要半步化神的林夫人久的多,可即便是经脉有损,你我都清楚,这中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裴云泽闻言一顿:“我知道。”
他的目光落在那颇有几分岁月痕迹的书册之上,不着痕迹地蜷起手指,轻轻翘了翘桌面,沉默了片刻:“魔族这次,比起千年之前,更是有备而来。”
这句话叫经历过当年那场大战的李酒翁长老愣了下,却又毫不在意地灌了一口灵酒,懒懒散散地夹了一筷子菜:“说的好像这些年我们没有准备似得。”
已经过去一千年了,李酒翁长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冒冒失失的可以被人喊一声小师弟的人了。只是那些师门挚友们,会一面嫌弃他太过沉迷于美酒、一面又为他寻来上等佳酿的亲朋们,却永远留在了那场大战里。
但他虽然被伤到了丹田,此生再无进阶的机会,却又硬生生多活了这么多年。这些年里,他学着当年师兄师父们的模样,细心教导弟子,将剑宗一脉视作自己亲人。
可终归仇恨不曾被岁月磨灭掉分毫,李酒翁长老只需要闭上眼,便能够记得起那些师门挚友们,为了保护整个修仙界而义无反顾的模样。
如今他年岁渐长,也变成了当初师父师兄们的模样,偶尔散漫,更多的时候则是严苛的教导着弟子们。午夜梦回的时候,李酒翁长老便会沉醉在烈酒之中,才能隐约听到那些逝去的人,还是同过去一样,笑嘻嘻的喊他一声师弟。
“别担心,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老骨头顶着呢。”李酒翁长老抿了一口酒,语气之中带了点醉意,歪歪扭扭的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只是刚到半道上,又停了脚步。
“那册子里还有些我对剑意的感悟,不算什么好东西,留着给江芙师侄随便翻翻。”
离去的身影有些孤寂,可对方却一步一个脚印稳稳当当。
裴云泽看着桌子上的那两本书册,伸出手掀开,只见上面那本皆是些对剑意的领悟,草草看了几页,便又打开了下面一册。
片刻之后,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五颜六色,澄澈的眼眸之中泛起了涟漪,之后猛地抬起头,朝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方向看去。
见四下无人,裴云泽又沉默半晌,闭上的眼睛重新睁开,迟疑片刻之后又伸出手掀开了那本册子。
虽然李酒翁长老这个人不算靠谱,但好像在修仙界的道侣之间,借由合欢宗圣女一脉传承下来的双修宝典,恐怕应该是最为绝佳的双修书册了。
他垂了垂眼眸,微微握拳看着那上面描述的种种样式,联想到先前和江芙成婚后的一些场景,裴云泽纤长的睫毛猛地颤了颤,就连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忽而他飞快的挪开视线,生怕自己再看下去,但偏偏脑海中又想起了江芙掩着唇轻笑的模样,眼睛抬了抬,挥手将刚做好的灵食放好,视线重新放回到了那本薄薄的书册之上。
现如今江芙想要一个人思量魔族的事情,他索性也不曾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若借着这个机会……
他闭了闭眸,将心中因为想起那人而忽而乱起的思绪克制,喉结滚动了一下,默念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务必熟悉的清心诀。
直到整个书册都被裴云泽完整的记了下来,而后像是怕被人发现一般,他想要随手毁了,可片刻的迟疑之后,又重新小心地收回到了芥子空间之中。
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雨仍旧下个不停,裴云泽垂下眼眸,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玄天镜,找到那个想见的人后,他思索了好一会,这才将琢磨了许久的话传了过去。
应该不会打扰到她吧?
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
外面怎么还在下雨,他是不是应该直接过去的?
可还不待裴云泽再继续胡思乱想,一直被他用视线盯着的玄天镜上亮了起来,对面的人言简意赅,可偏偏叫他心中琢磨出了些许的甜味。
【好。】
她说好。
裴云泽没再耽搁,转身便朝着江芙所在的房间中走去。
外面似乎还在下雨,可半分都不曾滴落在裴云泽的身上,一层不可见的灵气隔绝了雨滴和他的身上,快步走向他想见的人。
可只不过只走了片刻,回廊的尽头之处,他看到了一把熟悉的竹伞,那人的身影无比的熟悉。
裴云泽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80章 第80章“我酒量很好,不必担心……
窗外的雨声倒是不算大,落在枝繁叶茂的灵树枝丫之上,带来细碎的滴答声。
屋内倒是有些暗了,江芙看着那人将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倚靠在椅子上手中轻轻一挥,那一盏竹制的灯便亮了起来。
摇曳着的灯火充盈在房间内,裴云泽的视线落在那盏灯
之上,眉眼微动:“这灯芯不是已经燃尽了吗?”
他以为江芙已经丢掉了,却不曾想她不仅好好的收着,还已经换好了灯芯。
闻言,江芙目光之中带了一抹好笑,端起桌子上的莲子羹轻抿了一口:“这是你给的东西。”
她扫了这人一眼,眼角眉梢上都是理直气壮的指责,若是真要把这人送的弄丢了,指不定最后还要受他什么指责呢。
不过现在最难处理的事情还是林家出现魔种之事,更何况他们如今已经和这桩事沾染上了因果,必须将林家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好。
眼下,能够将魔种之事解决的人,除了江芙自己,便就是眼前的裴云泽——不对,还有就是仙门之中的药宗长老。
江芙想了半晌,忽而对着裴云泽开口说道:“当年林家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这话就是说她也觉得整个林家有些不对劲了?裴云泽垂眸,又替她剥好了一枚灵果,递到她唇边,待到江芙启唇咬住这才开口:“当年林家依靠驭兽之威,硬生生挡住了全部的低阶魔族们。”
难怪林家如今到处都能够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恶意,原是来自千年之前的那一战所牵扯的因果。
听完了林夫人身染魔种之事,裴云泽眯了眯眼睛,眸中被那灯火染上了些许红色,衬得里面的仇恨更加明显:“若是说得罪过什么人,恐怕林家在千年之前,便已经是魔族那位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那比起你呢?”江芙伸出手闲散地指了指他,眼眸之中带了些担忧,语气却有些云淡风轻,“不知道云泽仙尊,和林家这几位比起来,究竟谁才是那位心头大患啊。”
外面的雨好像大了些,滴落的声音在这一刻的寂静之中更加明显,窗外有风吹过,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晃神。
裴云泽起身去将窗户关好,而后转过身来到了江芙身侧,双臂撑在她倚靠着的椅子两侧,俯下身将她圈困在那里,双眸一眨也不眨:“最危险的人不是我。”
身为天道的恶念,一门心思想要将他剔除如今这个世间,想用断情绝爱的方法让他飞升离开。说明在规则之内对方没有办法让他死去,只能借助天地规则来做到。
可偏偏江芙却不一样,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能够对抗那恶念,但凡人们的信仰之力却又让她拥有了克制那恶念的能力。如果不出他所料,恐怕如今那天道的恶念最想要杀死的人,就是眼前的江芙了。
他那双澄澈的眼眸之中明晃晃的只有担心,像是原本成婚以后,留下江芙一个人在家中的不安一模一样,思绪被回忆扯回那个不安的凡人。
但片刻之后,江芙却又轻笑了一声,她这一路走来实在听过太多规劝她的话。前路困难重重,只需要她停下追逐的脚步,或许能够度过一个世人眼中还算不错的凡人一生。
那如今被掩盖住了的真相,江芙还能够得以窥见吗?难道就要那样不明不白的,背负着此生难以释怀的爱和恨,糊里糊涂的过完那样的一辈子?
她不是不害怕危险,而是明白害怕没有任何用处。
“那又如何?”她仰起头,呼吸之中还带着些许刚刚的灵果特有的清新甜香,不需要再说太多,裴云泽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裴云泽俯下身子抱紧了她,通身清冷的气息夹杂着窗外水汽,让江芙明明白白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这样的日子,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还有什么想吃的?”因为两人贴的太近,裴云泽说话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垂边上,带来些许酥麻的温度,叫她忍不住痒得动了几下。
一旦明白了两人如今的处境,此时的安稳反倒更显得弥足珍贵,窗外雨声越来越大了,倒显得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
江芙推了推身上的人,却感觉他恢复记忆之后更是分外黏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她看着只有饭菜的桌子上,启唇道:“有些想要喝酒了。”
她的手指轻轻一点,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壶桃花酿,正是当初师父花拂衣曾经赠她的那一份。
这段时间来,好像一直都在忙碌,倒是难得有这样安稳的时候。再加上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境况,此时拿出这酒水来,反倒有了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迈之感。
“要尝一尝这个吗?”江芙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随手取了两个杯子,摆放在桌子上。
裴云泽自然是认得那桃花酿的,有些懵:“先下还不算天黑,便要饮酒吗?”
这话是以前江芙给他定下的规矩,他往日里总爱饮了酒佯装醉了的样子,凑在她的身边耳鬓厮磨之时,总能叫他得逞。
以至于恢复记忆之后,仍旧将当初这规定记得清清楚楚。
挑了挑眉,江芙神情之中带了点挑衅:“怎么,小郎君的时候便敢偷偷饮酒,现如今倒是稳重了不少。”
她在拐弯抹角说自己年岁太大了。
裴云泽听完这话,神情暗了暗,来不及分辨杯中之物,便抿了下唇分外利落地接过了那杯酒:“那便却之不恭了。”
还不待他想要饮下,却被江芙拉住了衣袖,略带疑惑地抬眸看去,她莞尔一笑伸出手挽住了裴云泽的手腕:“这是师父留给我们的交杯酒。”
她眼眸看向杯中带了浅浅粉色的清澈酒水,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人眼眸之上,像是赞叹又像是惊诧:“真美。”
这话不知道是在夸那桃花酿还是在夸他的眼睛,但裴云泽却轻而易举的被哄好了,他弯了弯眼眸好似刚刚的那点别扭不曾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挽住江芙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那杯酒一饮而下。
“难怪会让李师叔惦念了这么多年。”江芙喝完之后扬了扬眉,桃花酿的味道几乎可以说得上毫无瑕疵,不仅不像是凡间烈酒那便烧灼,又带上了些许桃花盛开之时的香醇。
偏偏在回味的时候,又能够感觉到几分清冽的酒气,回荡在肺腑之间,融合的极好的灵气交织成完美的心胸舒畅。
裴云泽抿了抿其中的味道,却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眯了眯眼睛朝着江芙看去:“这一壶,花拂衣前辈交给你的时候,说是什么时候叫你饮下了吗?”
桃花酿之中的灵气一般由酿造的灵米和灵植决定,但江芙斟出来的这一杯,却又带上了不同的意味。
其中分明增添了不少用来在道侣闺房之乐助兴的灵物,这不过刚入口,他便感觉到一股热气从丹田之中涌现出来,朝着四肢百骸之中冲去。
但这些东西却是有益而无害的,甚至还对江芙的各系灵根都有着涤荡之用,可以说得上是那位替自己的徒弟精心所制。
似乎是有些不胜酒力,江芙只不过饮下一杯,双加便开始泛红,她直直盯着那酒壶,又替自己斟了一杯:“师父说,要在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和心爱的人饮下。”
难怪……
回想起自己刚刚看过的那本书册,裴云泽偷瞄了一眼江芙,神情稍稍放松了一些。原来这是剑宗一脉特有的规矩?不单单给要结成道侣的小辈送上那样的书册,就连这样用来暖情的灵酒也早早就备下了?
见江芙又举起了那杯桃花酿,裴云泽轻咳了一声,想要去劝阻,但脑海之中却莫名想起了李酒翁长老的话。
【其实也有法子,能够好好的提升灵气,还不会对修士有任何的损伤……】
听到这声咳嗦,江芙扭过头看向他,神情还是清明的,好奇问道:“你也想再喝一杯吗?”
裴云泽用手一指那酒壶,若无其事地提醒道:“我瞧着这不像是只有桃花酿的样子,花拂衣前辈是不是还别有深意?”
“不只是有酒?”江芙诧异地伸出手举起那漂亮的酒壶,迎着那盏摇曳的灯光,她朝着那上面看去。
“……合欢桃花酿。”
“……”
江芙凝视着那酒壶,然后又看了眼自己杯中微微泛着粉色的酒水,一时间不清楚事情是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但眼前的裴云泽却又过于的冷静,给她一种好像不算什么大事的感觉,心情有种微妙的迟疑,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把已经倒出来的这杯喝下。
见她愣在那里,裴云泽伸出手拿起了桌面上那杯酒水,抿了抿唇,提醒道:“我酒量很好,不必担心。”
毕竟这样的灵酒甚至都不需要他动用神力,便能够轻松化解。
可他的手却被江芙拉住了,她眼眸之中像是带着流光,面上带着氤氲起的瑰色,吐露的气息还残存着桃花酿特有的香醇:“可我的酒量不好。”
说罢,她握住他拿起酒杯的手,盯着裴云泽的那双澄澈的眼眸,举起那杯已经知晓了的合欢桃花酿,在对方不可思议的目光职中,一饮而尽。
外面雨声大作,可在此时两人的耳边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响,只有彼此越来越近的呼吸……
江芙觉察到他一瞬间的
僵硬,将酒杯放下的时候,还抬眼挑衅一样带着盈盈的目光仔细打量起来他。
近在咫尺的美颜,裴云泽嘴唇紧抿,周身一动不动,但那喉结却忍不住上下颤动,最后哑着声音开口:“夜深了。”
夜深了,该睡了。